《父亲的罗曼史》落**使

21、心结

　　我独自跑到外面去吹风，刚才餐厅里的对话，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我该怎么办？我为何紧张，为何焦虑？最近发生太多事，一时间，我自己也迷糊了，搞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在担忧什么。我和如深，我的工作，还是我和秦叔叔的关系……每一桩都让我费神。
　　周一，秦朗带我去简宁工作的医院找他。这个时候，简宁穿着白大褂，标准的医生模样，他详细询问我的情况，秦朗细致的讲。简宁告诉我们，梦游是精神压抑造成的，根据观察发现梦游者总有一些痛苦的经历，所以要根治梦游症状必须要做的是解除内心深处的压抑。寻找梦游者的病因也不困难，梦游行为十有八九代表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想法，以此为突破口找到内心压抑感觉产生的根源。
　　秦朗说起我夜里梦游的路线、干了什么。“上周六先去盥洗室，后来我的卧房门口站了一会又回房睡觉……最近两天晚上我特意没关门，昨天凌晨两点多，小灵子直接进来了，先在门口站一会，又去书房开书柜，好像在找东西…….今天凌晨三点起来，在我门口站一下就走，又去楼梯上坐了好一阵才回房间……”
　　我看着他，眼睛里布满血丝，脸色疲惫不堪。原来这几天他都没再怎么睡，将我的梦游时间、都做了些什么记下来。
　　“秦叔叔，我真的在梦游？还去你的房间找东西？”
　　他点点，认真的看着我，眼神温柔充满爱怜。“地板凉，本想叫醒你，又怕吓倒你。”
　　我为何去他的房间，站在他门口发呆？深更半夜坐在楼梯上想什么呢？我试着想象夜里的情形，打了个寒战…….蓦然间，我才明白内心深处的担忧、才看清自己的心意。
　　简医生示意秦朗先出去一下，他要单独和我谈谈。我们的谈话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从我的童年至最近的烦恼。此时的简医生格外亲切，他是一个忠实的倾听者。我在他的启发和鼓励下，讲起那些成长路上的重大事件。我跟他讲母亲的去世，讲我和安嘉路的恋爱以及秦朗的反对。当他问到最近的事情时，我告诉他，秦朗去香港，我谈了一个男朋友，最近分手，说到这里，我陷入沉默，简医生试着进一步了解我们分手的原因，又问及家中有没有发生其他事情，我讳莫如深，他即刻觉察出我的异样，换了种方式鼓励我说下去，我三缄其口，他没再追问，说是今天到此为止。让我以后有空多找他谈谈心。末了，他说，“以后叫我简宁。”我点头。
　　简宁和秦朗单独谈了一阵，我们才离开。
　　秦朗对我梦游的事颇为紧张。梦游的时间和路线都被记录下来，他每晚特别留意我房中的动静，一听到有响动便起来探望，等我发作的时候，就把我唤醒，一直和我说话，说到清醒再让我回房睡觉。有一天夜里，隐隐约约听到秦朗和我说话，慢慢清醒过来，发觉自己莫名其妙站在秦朗的房中，蓦然间，脑袋嗡的炸开，天旋地转，被他扶到床边坐下，又过了好半天，我才敢睁眼睛。
　　“感觉怎样？方才你起来了，我唤你好几声才慢慢醒。”
　　“好像在做梦，模糊得很，记不起来梦见什么。”我拍拍脑袋，仍然什么也想不起来，还有点懵。
　　他见我还迷糊着，又道，“等下喝点水清醒清醒。”
　　秦朗下楼替我倒水，静寂的午夜，他那熟悉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轻而疾。我将杯子接过来捧在手里，雾气散发出来，烘在脸上，暖暖的。
　　“小灵子的简历我交过去了，最近会有单位通知面试，留意电话。”
　　“谢谢秦叔叔。”
　　“你最近很沉默，有心事可放心同我讲。”
　　他忽然关心起我的心事，我心里有很多很多话，但此时此刻却如鲠在喉。我想起从黑山回来的那个夜晚，我问他，喜欢一个身边的人不可以，喜欢如深也不能，秦叔叔觉得我怎样做才对？…….以及那日我将脸颊紧紧贴在他背上用尽全力问出来的话，如果我不跟如深交往，那我可不可以和你在一起？他并不想给我选择。既然这样，我又何必逆着他的心意苦苦强求？
　　“肖芝芝不错。”
　　“嗯？”
　　“年轻漂亮，独立，精明。”这是我对肖芝芝的真实印象。还有一点我没说，就是心里容得下事，不然她不会时隔两年再和他走到一起。
　　“芝芝最近换了单位。”
　　“哦。”
　　“时间过得真快。最近有同学小孩上中学，成绩不佳，四处托人。我才意识到，不知不觉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都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他感叹，神色落寞。我仔细端详，的确同当年那个和母亲谈笑风生的年轻男人不一样了，岁月更多的是在我们的心里、神态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即便有不老容颜，但我们的心呢？
　　其实四十岁的男人正值壮年，不过他的确该有自己的生活，“秦叔叔——”
　　“呃——”他看着我，疲倦而且疑惑。
　　“你该成个家了。”
　　“嗯哼，小灵子很关心我。”他笑了笑。
　　“我说的真心话。应该有女人和你一起生活，互相照顾，等年纪大了的时候看着子孙满堂是种福分。”我在杂志上看到，男人独居不好。有和谐家庭生活的男人比单身男人更加健康、寿命更长。
　　“啊，你竟然想过这么多。小灵子真的长大了。”他又惊又喜的望着我，一时间感慨万千的样子。
　　“最近太麻烦秦叔叔，真过意不去。我会照顾好自己。我和莹莹讲好的，毕业工作了，我们一起租房。”
　　“不不，完全没有必要。我当前最不放心你。”他轻轻拥住我的肩。我伏在他胸前，贪恋这片刻的温存，不知道，将来，这个怀抱里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
　　好几回，他在半夜叫醒我，和我说话直至完全清醒，送我回房看我躺好后再回去休息。有时候，我们聊着聊着，天空已经泛起微微的鱼肚白，我才意识到，又是新的一天了，赶紧催他回房睡觉。我倒在床上，睡意沉沉，一觉到第二日中午。
　　两个人的夜晚宁静而温情，好像有一些暖融融的东西在午夜夹杂着些微凉意的空气中缓缓流淌，只是短暂的瞬间，当夜幕散去，一切又平静如初，我们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最近也没有接到肖芝芝的电话。秦朗每晚比先前早归，睡前热两杯牛奶，一杯给我，说是促进睡眠。
　　我接到PICC在C城分公司人力资源部打来的电话，叫我过去笔试。我提前二十分钟到达，人头攒动，神色各异的毕业生，看样子大家冲着为数不多的几个职位拼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我参加完笔试，三天后接到面试通知，穿了新买的职业装过去。不知结果如何。
　　我又去过一次简医生那里。秦朗本来和我约好下午两点钟回来带我过去，临时有事，叫我在家多等他一会。我想想自己就可以去，又不是什么大病，给他发了个短消息，自己坐车去医院。在医院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称呼简宁为简医生，他看上去很专业，完完全全是医生模样，不似初见时候那样活泼洒脱。这一回我同他谈了如深与我的真实关系，说完以后，心中好似卸下一块大石，轻松不少。简医生告诉我，他跟秦朗通过电话，了解最近情况，并且说我有进步。
　　刚跨出医院大门，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折了回去，简宁在办公室里换衣服，像是准备下班，我轻轻叩门。
　　“请进！”
　　我推门进去。
　　“曦灵你还没走？”
　　“还没。”
　　“你住哪？我顺道送你回去。”他笑笑，一边挎上包包一边说。
　　我想的正是这个。上车的时候，我问他，“简医生，你有多大？”
　　“三十，请不要叫我简医生。”他答。
　　“简宁你晚上自己开火？”我又问。
　　“不了，在外面随便解决。”
　　“不如一起吃晚饭。”我提议。
　　简宁笑了，眼眸清澈，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此刻的他又不像是医生了。我们去必胜客吃Pizza, C城新开的店，最近颇为流行。
　　渐渐的，我不再有梦游行为。秦朗说他终于松口气，不过晚上总睡得不踏实，凌晨两三点醒来。有一回，我半夜爬起来跑洗手间，他即刻开门出来看，开了走廊的暗灯，仔细打量我，又轻轻唤我的名字，大概是以为我又犯毛病，我连忙答，“秦叔叔，我清醒着。”他长长舒出一口气，笑了。我想应该是前一阵被我闹的，心里生出许多歉意，又不知如何同他讲。
　　我顺利进入PICC在本城的分公司。秦朗一定托人打过招呼。我对他感激不已，去学校找吴莹莹商量找房子的事情，我想尽快搬出去，一毕业就出去住，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以前因为我没有足够空间，现在，我能够自立，何必再耽误他。他对我做的，对我的母亲做的，已经很多很多，很好很好，我若再要难为他，真是大大的不应该。
　　一周以后，我再去简宁那里。这一回，我们只谈些轻松的家常事。末了，我提出请他吃午饭，就是离医院不远的地方。
　　“你打这么多耳洞？”他好似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嗯嗯。看到新鲜玩意儿了吧？”
　　“咦，咦，这么前卫。秦大哥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是不可能的，所以，你看我这么久没戴耳环，快长回去了。”
　　简宁又说，王曦灵，你引诱我犯错误。我朝他坏坏的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我们这科的医生和病人不得有这样的私交。”
　　我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