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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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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有了正式的男朋友,生活起居规律了许多,固定时间约会,固定时间回家。衣着打扮一如恋爱中的年轻女郎,曼妙的身姿摇曳,脸色鲜亮,眸子明净,先前只是漂亮,如今可用美丽来形容。我开始懂得,恋爱是个好东西,它使女人温和,美丽。
母亲开始回家做晚饭,并且邀请秦朗来家中一齐享用,菜式不少,专挑拿手的做。这可算是他给我带来的好处之一。每一回,秦朗对母亲的手艺啧啧称赞,我暗自高兴,因为,他夸得越好,母亲越开心,也就越愿意做。家里三室两厅,据说是父亲去世之前为我们置下的。饭厅的墙壁是暖色调,挂红色吊灯,白色餐桌餐椅,角落的雕花十分考究,白色陶瓷餐具,做工精巧,母亲爱下厨,自然讲究这些。我不爱说话,坐在角落听他们聊天。母亲的话题,无非是单位的少了什么福利,最近某某单位为职工盖楼,又看中哪一款当季的服饰,以及最近流行的头发的式样…..秦朗专心的听,末了。母亲讲完自己的事情,又问他,新近贷了什么大笔款子出去?听现在查得紧,收不回来要追究责任…..秦朗看着她笑,说是不用操心这些,周末陪她去把新看中的衣服买回家。
周末,他们果真去逛了商场,买回大堆东西,母亲在沙发上一件一件整理。秦朗拿出一个袋子递给我,“小灵子,你的礼物。”他弯着眼睛对我说。
头一回听到别人这样叫我,怪怪的,当然,也没什么不好。我不太敢接,母亲看我不动,终于发话了,“接着吧接着吧,谢谢秦叔叔。”
我这才接过来,规规矩矩谢过他,把袋子拿到卧房中看,咦,是一公一母两只小熊仔。一只穿粉红碎花背带裙,扎蝴蝶结,另外一只,带礼帽、领结,穿燕尾服,约有一尺来高,模样可爱。我将它们放在床头,每晚陪我睡觉。
我念六年级下学期的时候,母亲的好事近了。
我听见他们在房中商量。秦朗在问,“芷蓉,我们下周三去民政局注册好不好?”
“嗯,嗯。除了户口和身份证,可要带其他证件?”母亲问。
“呃……估计还得带一个本本去。”秦朗轻声的提醒她。
“哦!想起来了,还是你想的周全。好些年了,那个绿本本放哪里去了来着?我得找找。”母亲的声音。
……
“婚礼怎么搞,你来定,一定要开心。”
“已是二婚,还是低调些。咱们出去旅游一趟如何”
“一切合你心意就好。”
…….
我并不明白他们说的绿色本本是什么,暗自想要搞清楚,趁母亲不在家的时候,翻箱倒柜的找,连个影儿都没翻到,只好暂时作罢。小时候,好奇心重,想弄明白这个那个,大人们偏偏不让知道。
母亲和秦朗婚姻登记注册那日,我放学回家,他们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兴致勃勃的说笑。母亲见我回来,忙对我笑,“曦灵回来啦,我们正等你呢。今日,你秦叔叔要带我们去吃大餐。”
我“哦”了一声,又想了想,一边放书包一边说,“祝妈妈和秦叔叔新婚愉快。”
他们听了,一齐笑得合不拢嘴,只听秦朗对母亲说,“小灵子还挺懂事。”
秦朗果真带我们去吃了大餐,在当时C城有名的四星大酒店,大部分菜式都是我没有吃过的,只觉得稀奇,也不见得味道有多好。母亲与他频频碰杯,红色的酒液在高脚杯里晃动,折射出迷离的光。我只吃饭不说话,他们叫我说的时候才说。单亲家庭的小孩子,很少有健谈的。
吃到一半,母亲转过脸来看着我,“曦灵,以后得改口了。”
我抬头看她,大概知道她说的什么,但心里别扭,不吱声。母亲看着我,脸上写满期待,好像在说,听妈妈的话,快叫呀。
“小孩子不好意思。”
秦朗通情达理的笑,算是替我解了围,我稍微松口气,胡乱找了个理由,嘟囔一声,“这么年轻,同学听了笑话。”
他们笑作一团。我没有撒谎,母亲模样年轻,大概只得二十五六的容貌,秦朗看上去和她一般大小,要是真那样叫,同学一定追着我问。我一直叫他秦叔叔,直到长大。
他们又提到搬家的事,大概是要让母亲和我去秦朗的家里住。他们结婚,怎样疯都可以,只是要让我也跟着疯,恐怕做不到。毕竟,现在这里,是父亲给我们的家,我好歹算个主人,而搬过去了,那就真是寄人篱下。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我不想搬。”
母亲要搬过去的愿望也不强烈,此事只得暂时搁下。
第二天,我放学后急急的赶回家,在母亲的柜子里翻到了他们的结婚证和先前所说的绿本本。结婚证上写着母亲的和秦朗的大名,清清楚楚的写着,母亲的年龄是三十三,秦朗三十。至于母亲所说的绿本本,原来是离婚证,只是,那个人名,并非我那去世父亲的名字,虽然都是王姓,但字却不一样,父亲全名有三字,那上面写的人名只得两字。我心中甚觉诧异,但又不知如何问起,这个疑问只得暂时存在心里。
暑期放假,母亲将我送到涪陵的外婆家暂住,他们要去新马泰旅游度蜜月。
外婆和大舅舅住在一起,有一个只比我大几个月的表哥。我们一起做作业,去小镇边上的山坡捉蚱蜢,和邻里的小孩子玩游戏,我水平不高,讯表哥偶尔不高兴,但相处下来倒也相安无事。那时候,大舅舅家里还没装电话,我也没法联系母亲,其实,心里很想问问她,去了什么好玩地方,有没有新奇玩意儿……
不知不觉已过去一周。有一天下午,讯表哥带着我从山坡捉蚱蜢回来,大舅舅生气的凶了表哥,“讯子,把妹妹带哪里去玩了?到处找都找不到!”
“我们去后山捉蚱蜢。”讯表哥有些委屈地说。
“是的是的,我让哥哥带我去后山玩了一会。”我连忙解释。
外婆拉起我的手,往屋里走,我跟着她,手被握得紧紧的,不知什么事,有点紧张。外婆坐下来,搂着我,缓缓的说,“曦灵,你妈妈出事了。”
……
他们在来涪陵接我的路上,出了交通意外。母亲在医生挣扎了几个小时,没有抢救过来。母亲的喜事变成了坏事。当我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只知道,天塌下来了,我陷入无底深渊,挣扎着,怎么也爬不出来,无尽的黑暗包围了我……
若说几年前,父亲的离开,我只是小小的伤心,那是因为,我还有母亲,从小到大,母亲才是我的天,不论她管不管我,关心我多不多,总之有她在,我仍觉得安心。如今,母亲也撇下我离开了,上帝为何安排一个这样的命运给王曦灵?不公平,不公平!
母亲出殡那一天,来的人不少,家里的亲戚,电业局的同事,还有几位,据说是父亲母亲的老朋友,我都不认得。秦朗没有来,外婆说,他也伤得不轻,还在医院。
无尽的悲伤笼罩着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外婆来城里陪我住,我每日呆在房中看书、发呆,直至外婆唤我吃饭。
秦朗出院了,来家中看望我们,他瘦了一圈,眼睛陷进去,面容憔悴。开始就是简单的聊几句,过了一会,外婆叫我进房玩,他们大人要说几句话。我乖乖进屋,扒着门边听。
“曦灵这孩子命不好,先前是王天盛,根本没有尽到父亲的义务,早早丢下她们母女俩,现在,连芷蓉也这样不幸…..”外婆哽咽着,没往下说。
“妈妈放心,我会好好抚养小灵子。”
“可——你们刚结婚,真是难为你。或者,曦灵跟我回涪陵。”
听到这句,我心里一惊。
“妈妈太见外,既然我和芷蓉已结婚,就是一家人了。从法律上说,我也是小灵子的父亲,应当履行抚养义务。若让您带曦灵回涪陵,我怎么对得起芷蓉。”
……
我的去留定下来了,外婆告诉我,以后我和秦朗一起生活,又叮嘱我听话,少烦人,如果住不下去,她就接我去涪陵。
反复想了想,没有父母的孩子,在哪里都是多余的。跟着秦朗生活?我对他知之甚少,并且,他喜欢的是我母亲,对我没有什么感情,会善待我这个拖油瓶吗?回涪陵,也不是没有想过的,只是,得住大舅舅家,我猜大舅妈会不高兴。思来想去,无论我怎么样做,都不对,都是他们的负担。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到哪里都是寄人篱下。
外婆劝我,“城里生活条件好,学校教育也好,涪陵那小地方比不得。曦灵还是先留在这里住一段看看,不好的话,再回涪陵。”
外婆说得不是没有道理,我迟早是要靠自己的双手独立生活的,并且,越早越好,这边的条件好一些,也有利于将来发展。我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