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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忠孝 ...

  •   康熙四十九年

      开春,不管是宫里的宴会还是阿哥们办的宴会上,几乎没有下给十三皇子府的请柬,我们乐的在家中闭门思过,省了那些不得自在的繁文缛节。
      太子复立后有些变态的送了些碍眼的东西,无不是变着心思羞辱胤祥,他并不在意,只是微笑着收了,并不还礼。四阿哥的礼送的不但多而且艺术,写了封信给胤祥,大意是我与你自小相识,形形相依,你做的事为兄的都看在眼里,日后都给你讨回来。胤祥毫不推辞的照单全收了,说“这礼不能还,要不就显得生分了。”我笑,心里想到:以前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今却是把“父母”换成了“兄长”,把“子”换成了“弟”。你这个四哥是真把你放在心上了。
      十四阿哥的礼也很是丰厚。胤祥叹了气说“难为他还想着,他的立场最是为难,你想法儿给回一份吧。”我腆着脸笑“咱家确实短银子,就写封信回礼得了,我可不想把到手的银子再送回去。”他笑骂道“真真是个地主婆,一点亏也不吃。”两人心里都明白,十四阿哥的性子粗犷中见细致,决计不能拂了他的面子,且不说平时倒也亲厚,那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就不能不顾,所以收着倒也安心。我只给盈如写了封真情实意的感谢信,让家里的小厮们给送了过去。
      其他阿哥们也偶有资助的东西送进来,只是按着胤祥的意思全都按规矩回了礼,两不相欠了事。他照例是要去给康熙行礼问安的,回来之后总是郁郁的,我看在眼里却也不能说出些让他多么释怀的话来,毕竟对于亲情之间的裂缝,再多的劝解也是苍白无力解不开他的心结的。
      胤祥没有资格再去管朝堂上的事,便有越来越多的时候呆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天,很少出院子。桌上的书被他一遍一遍的批注写得密密麻麻的。我怕他太闷就天天往书房里跑,孩子们为了让我跟他们一起玩更是天天追在我屁股后面。于是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两个人变成了五个人。胤祥总是嫌我们太过吵闹,闭门死活不让进去。经常无奈的对我摇头叹息“我怎么就娶了个孩子进门做福晋?”就这样追逐笑闹着,在“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家之计在于和”的朗朗读书声中,度过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春天。
      沅沅年初有了身孕,她进府这么多年以来总算有了自己的孩子,淡淡的脸上多了些喜悦的神采,竟比以往更多些韵味。她把该管的账目又交回我手里,略略不好意思地说“福晋辛苦您了。”我不在乎的点头道“没事的,这些本该也是我管的,你好好养着即可。”话是这么说,可是如今府中情形不似往日,入不敷出,越发窘困起来。我看着过多的账目,一点一点地清理,杏儿捧了茶上来,默默立在我身边。我拿着笔随口叫她“杏儿,你来,帮我念着我誊了这笔账。”她轻轻应了“哎”,略有哽咽。
      我猛地抬头,她的眼红红的,好像刚哭过。我纳闷的审视了她半天,问“为了什么这么伤心?”她不作声,我再问“跟八阿哥怎么了?”这些日子太不好过,她的感情我刻意不问她也刻意不说,但事儿就是这样,横在眼前,你越是逃避它越是鲜艳明亮迫不及待跑出来。我揉了揉太阳穴,“今儿太晚了,账目明天再理,爷歇在书房那也不会过来,你好好跟我说会话。不管解不解决得了总有个商量不是?说出来你心里也好受些。”她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躺在了床上,她坐在榻上把脑袋放在交叠的胳膊上趴在我床边,“杏儿有多喜欢八阿哥?”她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道“就像您喜欢爷一样的喜欢”我平躺着望着帐顶“会看见他就心疼他么?”“我与他见着的时候少,好不容易见一面,就觉得见了这面就会少一面似的。”我苦笑了一下,接着问“你想嫁给他么?”“想,但是如不了自己的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依然直视着帐顶道“他有多喜欢你?”她把脸埋进胳膊里小声道“没有多喜欢,有亦可,无亦可”。
      我叹了口气,“你既然已经想得这么明白,想必心里也有了应对的法子”她抬起了头,眼睛亮亮的“小姐,我心里有他,不管能不能嫁给他,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人微言轻,很多事情只能想在心里,这一辈子跟着你,也知足了。”“不觉得委屈么?”我转头看着她。她亦坚定的回望我,倔强的抿嘴摇了摇头。我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模样,忽地笑了“那你刚才哭什么?没得吓了我一跳。”她黯然,眼里倏得没了光彩“我只是很想见他”
      与杏儿的交谈终以无计可施而告终,真是美丽的错误。八阿哥虽然失了势,但是开口要一个小丫头总是容易的,除非他不想要。感情的事太熬人,上次还说让她进贝勒府,这次是怎么想的久久不开这个口?再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什么也做不了。
      看着杂乱无序的账本,再想起近来经历的这些事,看着杏儿为情所苦的模样,我忽然千般烦恼一齐涌上心头,恼得泪一直往眼眶里冲,我也不管,任它流了个痛快。心情烦闷易感,正好赶上匀芷和玉纤过来向我请安,都吃了一惊。匀芷拿了帕子给我擦着,看我哭得可怜眼里也带了泪,柔柔说了句“好福晋,莫哭了”我看着她的样子也不好意思起来,只好拿了自己的帕子给她擦了擦眼角。
      玉纤细细盯了我半天,突然眼睛一转“福晋是不是有喜了?”她话一说我立马抬起了头,她沉思道“我以前也是这样的,总是莫名其妙的哭闹,福晋快请太医看看吧。”果真应验了玉纤的话,太医诊断我是怀孕了。
      胤祥高兴的紧,送走了太医。他含笑看着我问“听说福晋您今儿哭鼻子了?”我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掉了几颗金豆子”他笑出了声然后捏着我的肩膀,认真地看着我说“青儿,你跟着我真是受苦了。”我环着他的腰,静静靠在他胸膛上。
      六月荷塘,粉的荷花开的娇俏,亭亭玉立在翠绿的叶子上,一时间荷香四溢,舒爽宜人。杏儿用新鲜的荷花做了些糕点,倒是对了我的脾胃,难得因为害喜吐空的肚子不再挑剔,我吃了很多。我让她也给各屋的福晋们都拿了些过去,回来的时候却看见她身后跟了两个小跟屁虫,我打着扇子就笑了。除了弘昌和暖暖还能是谁?
      两个人对我行了礼,我问杏儿“大格格怎么没来?”弘昌抢先说了“额娘留姐姐在屋学针线女红呢”我点了点头,也到了那岁数了。暖暖好奇的过来贴着我的肚子问“额娘,杏嬷嬷说您肚里有个小娃娃是真的么?”我笑着点头。她皱了小鼻子再问“那我也是从额娘的肚子里出来的么?”弘昌凑到我面前“才不是,你是捡来的。”暖暖一听急了,尖着声板着脸说“你才是捡来的呢。”我与杏儿都高兴得笑了,杏儿忙打圆场,“阿哥格格都别恼,不是说要尝尝嬷嬷做的点心么?快来。”
      张严气喘吁吁的跑上了亭台,脸色慌乱“福晋,您快去看看爷。”我连忙站了起来,道“杏儿,好好照看着他们。”然后就让张严扶着下了亭子,忙着问他“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他头使劲低着,“今儿一天都精神不济,刚要出门就一下栽在地上了。”我皱眉听完了,再问“现在在哪呢?”“在书房,一直关着门不让进去。”
      终于爆发了,他从四十七年攒下的委屈,心里强抑着的苦恼,这些内伤终于开始慢慢表现在外面了。我到了书房门口,推门进去看了看并没有人,找去了里间也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自己先吓了自己一跳,忙得叫起人来。几个小厮聚在门口解了我的疑虑“爷被四爷叫去了。”我惊恐的心才安定下来,复又走回书房,重重的坐在凳子上,瞥了眼桌子,好奇的抽出在砚台下压着的奏折一角,是胤祥的请安折子。康熙去了塞外,并没有带着他,所以他要伙同留京的兄弟们向远在他方的父亲问安的。翻开却看见几个明晃晃的朱批大字刺得人眼睛生疼“胤祥并非勤学忠孝之人。尔等若不行约束,必将生事,不可不防。”
      我捂着肚子冷笑着站了起来,当初宠他爱他怜他疼他的是你,如今嫌他怨他恼他怒他的也是你,这天家的父子情分竟淡泊至如此,他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让你这样毫不留情的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他,可又知道这“不忠不孝”几个字在他心里造成了多大的难堪、苦楚和悲愤,你让他情何以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忠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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