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怡梦》琴瑟静好

32、霓裳

　　康熙几乎每年都会巡幸塞外，在热河行宫避暑并且处理政务。康熙四十二年开始大兴土木，选了一处质朴淡雅林木茂盛的地方兴建皇家园林，即后世著名的承德避暑山庄。秋天的时候会进行著名的“木兰秋狝”，木兰，满语意思为“哨鹿”；秋狝，即秋天打猎的意思，《尔雅.释天》中讲“秋猎为狝”。康熙一生组织了四十八次，每次会带皇子，宗亲、大臣、武将们参加，这是继承传统，马上得天下，马上治天下。
　　篝火烧了起来，夜晚的草原上有猎猎的风扫过，各色的旗子吹得铮铮有声。远处几匹马也发出“咴咴”的喷气声。康熙坐在正中的位子，依旧气势摄人。这次随御驾的皇子们有太子、四贝勒、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出人意料的齐整。康熙心情很好，时不时地与太子说着话，太子也很是恭敬，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其他阿哥分坐他下手左右两边。太子依稀还是上次见他的模样，康熙对这个儿子是真宠爱，从小一直带在身边，让他穿跟自己同色的衣服，极尽荣宠之能事。
　　有几位蒙古的王爷也来了，我忙扯胤祥的袖子“格格是不是也会来？”他看了看我笑着说，“很有可能会来的。”“真的？太好了。”我拍着手笑道。他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怎么劝都不肯过来的？”我拿胳膊肘杵了他一下。
　　“吆，你们成亲都快两年了，还是这么热乎啊？”一听就知道是十四阿哥那个家伙。我笑了笑，看了看他身边的盈如“跟你们比起来我们可是小巫见大巫了，你俩都成亲三四年了还不是照样热乎？”盈如腼腆的低了头，十四阿哥豪爽的笑了，“你嘴上是一点都不吃亏，十三哥天天对着你岂不是要烦闷至死？”我眨了眨眼看胤祥，说“我们爷最是温和不爱说嘴的，哪像某人？”盈如清脆的笑声四处晕染开来，十四阿哥也哈哈笑了，他还是以前我所认识的那个少年，不拘小节。我眼光与胤祥的交织在一起，两人也笑了。
　　那边十阿哥大叫了一声，“你们笑什么呢，那么高兴。”连康熙也笑眯眯的看了过来，处理完了政事，估计心情也比较爽朗。说了一句，“到底还是年少夫妻好”。康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十三媳妇刚生的闺女取名了么？”我连忙跪在地上行礼道“只取了小名。”他再问，“叫什么名字。”“回皇阿玛的话，暖暖”。他笑了半天，说“也是个寓意深的。等她年纪再大点，朕给她取个好的。”我忙磕头谢了恩。
　　几个漂亮的蒙古族姑娘走了上来，将烤全羊和手抓肉都呈了上来。一时间酒气弥漫，肉味飘香，仿佛不在人世中。我正高兴得四处张望，却无意中与九阿哥的眼光碰撞在一起，他的福晋没有跟来，旁边的女子也很是漂亮。不自然的躲开倒显得心里有鬼似的，正好他身后艳丽的蒙古族姑娘袅袅挪挪得走了过来，是要给康熙跳舞的吧。
　　我移开了目光，悄悄问胤祥，“不是男子们也要跳的么？怎么只见女子？”他惊讶的看了我一眼，“你倒是清楚？一会男子们才会上场，女子们要先敬酒的。”我点了点头。突然听见马头琴悠扬深沉得响了起来，宽广优美的音色在广袤的大地上优游飘荡。女子们轻盈的身体舞动起来，草原少女独特的身姿迷住了众人的眼睛。霎时间像美丽的精灵般，手捧了酒杯四散到各人面前敬酒，先是康熙，然后是诸位阿哥们，再然后是王亲贵族们。
　　我看着双手捧着酒碗，面带微笑，在胤祥面前跳着舞的美丽少女，心想在这个时代这草原女子也太豪爽了吧，就这么当着夫人的面明目张胆的大献殷勤？只见胤祥站了起来，面带微笑双手接了碗，一仰脖喝了。那姑娘脸上有些红晕，笑意盈盈的又去敬酒了，看着所有阿哥们都饮了美女送上来的酒，我心里不禁想到，要是酒量不济的可怎么办？又是美女不能拒绝，难不成要喝吐了也死命往下灌？就微微笑了出来，胤祥纳闷的问我“怎么了？”我摇头笑笑跟他说了我的顾虑，他在桌案下面捏了捏我的手带了笑说“一般不会，大家都善饮”我转念一想也是，本来你们入关前也属于能喝酒的民族。
　　敬完酒后，蒙古族的男子们才上场，舞姿挺拔豪迈，步伐轻捷洒脱，剽悍英武，刚劲有力，衬着欢快婀娜的少女们，更显示了这个民族的热情奔放。有女孩子开始从座位上拉人去跳舞，几个年纪大的阿哥们都皱了眉头，我看着四阿哥和八阿哥为难的样子，捂着嘴就笑了。下一会就有人拉胤祥和十四阿哥了，胤祥依旧温润如玉的君子表情，十四阿哥更难以招架这样热情的姑娘。盈如看着我甜甜笑了，然后就站起了身，朝我这边走了过来，牵起我的手给康熙跪下了，“皇阿玛，就由我跟十三嫂替哥哥们吧。”
　　康熙也道，“倒忘了老十四的福晋是个能歌善舞的了。不知道十三阿哥的福晋怎么样啊？”我只能低着头打哈哈，“媳妇没那个本事。”他不介意的笑了笑，“咱们的福晋不是养在深闺的娇贵小姐，跳一下也无妨。”我忙应了。盈如贴在我身边说，“我知道你是个会跳舞的，要不不叫你出来。”
　　我也抿嘴笑了笑，果然是行家，看人的表现已经知道会不会了。她拉着我下去换衣服了，再上场的时候，因为穿了蒙古族的服装，所以人也与平时有了很大的不同。马头琴再度响起，只见盈如身着收腰的袍子，先前挽成髻的妇人头饰已经变成了蒙古女子的发式，青蓝色袍子与白色纱裙相映相衬，越发显得身材纤瘦轻盈，面上光彩照人。她上场急速的旋转接着稳定的止步，甫一亮相就听见下面的喝彩声，抖肩、翻腕，动作大气豪放，表情明朗豁达而坚毅，一点也不似平常的样子。
　　盈如舞了一段结束，看着凝视着她的我，就笑嘻嘻的把我推了出去，这次换她在边上站着。一样的袍子，一样的发式，只不过我袍子的颜色是大红的。看着她鼓励的眼神，我微微一笑，也不再拘谨。这一晚，只为了胤祥而跳。我先从最有表现力的肩臂腕开始，从硬肩到柔肩，重复了刚才盈如的动作，从幅度大，连绵不断的起伏状到幅度小，有棱有角的瞬间爆发状。这舞时而如大雁，时而如雄鹰，这是蒙古人对上天赋予自己“天之骄子”的自豪与骄傲，这舞蹈里面有他们对生的热爱，对草原的依恋，对情人的热情。此刻演绎着的仿佛不是这个民族的舞蹈，而是这个民族的文化。我以盈如的开场作了自己舞蹈的结束，急速旋转中听见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然后稳定的止步。
　　还在喘着粗气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地去寻找胤祥的眼睛，然后看见他的额头，他的眉，他脸的轮廓，以及他永远和善上扬的嘴角。满脸带笑温润如玉的我的丈夫此刻也带了惊诧与欣喜的看着我，眼里是满满的欣赏。我也远远的冲他笑了。
　　盈如缓缓走到我身边，也是笑得真切，“十三嫂，真是深藏不漏。”我微微握了她的手，“全是看了你的舞，所以才拼了老命的舍命陪君子。”她笑了，拉着我一起把这个舞蹈结束，只听到掌声稀稀疏疏的配合着，等到最后飙舞旋转的时候，掌声越来越激扬，全场的姑娘小伙子们一起跳了起来，我与盈如牵着手，姑娘们一组，小伙子们一组，先由一位男青年边弹边跳，然后大家围成圆圈互相穿插，队形多变，一时之间热闹极了，笑声满天。
　　舞蹈结束，我与盈如跪在康熙面前等候吩咐，只听康熙笑着叫了一句，“好个兆佳氏，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我连忙低头说，“臣媳献丑了，皇阿玛凑合着看吧。”
　　康熙再看盈如，“早就听说老十四的媳妇舞姿出众，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盈如也低头道“臣媳谢皇阿玛称赞”。康熙笑了，“朕的儿媳们表现上佳，都赏。”我与盈如笑着接了赏赐就各自走向各自的位置，走到九阿哥面前的时候知道他正在看我，我不敢回应就直直的回了胤祥身边。未语人先笑，坐下后他只是紧紧地握了我的手，我两手并用合握住了他的。再转头看盈如，一样幸福，她的丈夫也正满眼深情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