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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7 出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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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结束后伊莲就回照相馆上班了。同事们也休假回来了,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假期的所见所闻。同事们家里或多或少是有一些积蓄的,再加上她们又有稳定且收入较为不错的工作,自然是不能体会的经济危机的辛苦。尽管伊莲也不是很能体会。
假期结束的第一天照相馆生意不算多,伊莲便也偷得浮生半日闲,窝在后台的沙发上背单词,本来想起做兼职时留着的一张帕提亚工人党的党报,想通过读报来增强自己阅读能力,正想从书包里拿出来的时候,突然影印室里有同事叫她,她急急地将字典往沙发上一放赶了过去,便也忘记了这件事。
刚刚叫她的是同事吉娜,她正在影印室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见她来了脱口便问:“伊莲,你平安夜洗的那堆照片放哪儿去了?”
伊莲被吓了一跳:“那照片不是要得很急么?怎么到现在才来取?”
吉娜的动作并没有伊莲的到来而停下来,她继续翻箱倒柜地寻找那堆加急照片的下落:“据说是有事耽搁了,所以才到今天来取。话说你到底放哪儿去了?怎么找不到啊!”
伊莲听闻讶然道:“我洗完照片把照片放在前台了啊!你们在前台没有看见?”说罢便要到前台去,被吉娜叫住:“前台没有!否则我也不需要找到影印室。”说罢看向她:“你是不是记错了?”
伊莲摇头。顷刻之间已经吓了一身冷汗。她当然知道这样一笔订单对照相馆来说是多么重要,如果不能按时交货,照相馆不仅要配上一大笔误期费,还会损失掉这样一位大客户,甚至会影响到照相馆的声誉。否则老板霍夫曼先生在听闻这笔订单的交货日期时也不需要那样迟疑,她伊莲也不需要平安夜赶工到凌晨。现在这笔主要由她负责的订单出了问题,她必须承担很大的责任。
伊莲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回想平安夜那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伊莲不是傻子,她知道这宗罪有多大。平安夜晚整间照相馆只有她一个人,如果她不能证明自己洗出了照片并将照片放在了前台的抽屉里,那么就会变成她并没有洗出那些照片,企图骗取加班费。
又或许,即使她证明了自己的确洗出了照片,但如今照片不见了,自己也会被安上一个保管不当的罪名。这些都可大可小,可重可轻,甚至会决定她能否继续留在照相馆里工作。
老板霍夫曼先生已经知道洗好的照片不翼而飞的事情,震怒之余将所有员工召集了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伊莲。
因为这起订单从冲洗照片到照片的保管都是伊莲负责的,伊莲因此便也站在一干员工的最前面。她已经在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面对霍夫曼先生详细地讲出平安夜那晚上自己所有的一切,甚至具体到自己回到家的时间。话虽讲到这种地步,依旧不会有人承认自己第二天在前台的抽屉里看过那叠洗好的照片的——即使真的见过也是不会承认的。一旦承认,那么这起事件就与她伊莲无关,而如果没有下一个人来证实在更晚的时间里曾在前台的抽屉里见过这叠照片,那么重大的嫌疑犯就是第二天看见照片的那个人。即使不会被怀疑偷走照片,也是一个保管不当的罪名。
特别是在目前经济危机、一工难求的情况,自然不会有人冒着丢饭碗的危险站出来替伊莲证实。所以伊莲回头看去的时候,第二天轮班的同事都是毫不做声。在接触了霍夫曼先生和伊莲的目光后,其中一个同事性生生地说:“那天是我值班没错,因为客户一直没有来取照片,所以我也没有去开前台的抽屉,我并没有看见那叠照片。”
听她这样说,圣诞节轮班的另外一个同事也忙不迭地点头:“我也是一样,我没有看到那叠照片。”
这话一听就是明显不对。如果顾客不是临时有事,那么按照订单原本的约定时间,圣诞节那一天顾客就会来取照片。这事员工们都是知道的。试问,哪一个工作经验丰富的员工在顾客来取照片之前不会提前清点照片?万一伊莲在平安夜那晚工作得迷糊了,少洗或者漏洗了一张照片怎么办?如果没有检事先检查,那么等到顾客来取货时岂不是连补救的时间都没有?伊莲听到两位同事的辩解之词后不由微微颦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往后轮班的同事们自然谁也不会承认有见过那叠照片,责任便落在了冲洗照片的伊莲头上。不管伊莲到底有没有完成,这个责任她必须背负。伊莲站在最前头,一如既往地低着头,等待霍夫曼先生的发落。
霍夫曼看着这个站在最前面的小姑娘,个头在一群员工中是最矮的,柔柔弱弱的肩膀便要担当起自身的一切。虽说这份工作当初是她好友依靠着男朋友家的势力好磨歹磨才得到的,但小姑娘却一直很努力地工作。彩色摄影技术刚刚诞生,小姑娘就拼着学会了。后来他才知道小姑娘如今是孤身一人,被父母遗弃在这里了。更何况……小姑娘掌握着彩色摄影技术的剪辑、冲洗,目前在他的照相馆里没有几个人可以掌握这项技术,也没人比她做得更为出色。如今这样辞退,于照相馆也是一大损失。
霍夫曼思索了好半天才慢慢开口,他的声音干干的,对伊莲说:“顾客答应缓一天再来取照片,在保证今天正常的工作下,如果你能够在明天之前将照片重新冲洗出来,那么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
这个条件看似简单宽容,其实极其苛刻。平安夜那天伊莲从午饭后开始冲洗照片,也要一直到做到午夜才将工作全部做完。那天整个照相馆就只有这么一张订单,整个影印室可以全天让伊莲冲洗照片。但今时不同往日,今天照相馆也接了不少加急订单,必须马上冲洗。所以一整天影印室都是忙个不停的,能让伊莲使用的时间至少也要等到晚上九点下晚班之后。但这是霍夫曼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伊莲自然明白这层意思。但出乎霍夫曼的意料,这个只有十九岁的女孩面对如此苛刻的条件,没有提出抱怨,甚至连替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她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老板,静静地点头:“谢谢您。我会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后洗完照片的。”说罢,伊莲深深地向老板鞠了一躬。这样的情节看在后面的同事们眼里,更激起了大家的愧疚之心。毕竟有人是真的看过那叠照片的,或许中间有的人无意中将那叠照片弄丢了,却不敢声张也不敢承认。结果却要这个无辜的女孩替她们受过。
那天晚上九点钟照相馆晚班结束后,轮班的同事陆续回京了,伊莲一个人又被独自留在照相馆里。
影印室里开着一盏小灯,微弱的灯光下,伊莲用镊子夹起胶卷放在药液中洗涤,一会儿之后又将洗好的胶卷夹出放在模板上晾干,映出胶卷上的图案。这一切动作她做得熟练且仔细,灯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出几分恬静。
那叠洗好的照片的去处她已经不想再深究。事情过去了六天,如若有心,所有的证据便可被销毁,她去探究的话也只是徒劳无功。如若无意,无心之过又何必去为难他人?照相馆里的同事们虽然家境都较为殷实,但这份工作对她们来说同样重要,那或许是一个家庭所有的经济来源。这时伊莲又夹起一张照片,仔细地端详了一会是否有瑕疵,脑海里又不自主地浮现那个人的话。
他是一个军人。战场上厮杀伐决断,毫不留情。因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没有什么同情心可言。所以当他见到软柔可欺的她时,便对她说,不要对他人手下留情,对自己好一点。
她反笑问他,如若当初我对你毫不留情,那么你是不是已经被我砍死了?
这句话本就是玩笑话。初见之时她虽然手握利器,但是他身上却背着作战用的步枪。但所幸结局是完美的。
回忆间伊莲已经手脚麻利地洗好几张照片,将洗好的照片夹在一边的架子上晾干。不觉笑了笑,这样寂静的夜,这样极好的氛围本就适合回忆往事。但当往事汹涌而来时,伊莲却有些止不住想要哭泣。
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很不习惯。中间的酸楚只有伊莲自己才知晓。
在此同时,在街口史密先生的摊档处,霍夫曼与迪克兰正把酒言欢。迪克兰与霍夫曼已是多年老友,两人相识于战场,战争结束之后霍夫曼转业开了照相馆,迪克兰则走向了政治道路,他现在是帕提亚工人党的领袖,准备参加新一年二月份的总统竞选。一旦得胜,他便是这整个帕提亚帝国的主宰者,将引导人民走向另外一种命运;如若一旦落选,很可能便是万劫不复,或者,有人甚至不会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民主党的政治以及岌岌可危。所以一旦迪克兰不能得胜,帕提亚工人党无法控制局面,那么民主党很可能会联合克莱尔联邦来消灭这群这几年来在政治上的新宠。
虽看着风光无限,但命运反反复复,谁也说不清。
迪克兰不喝酒,他举起面前装着茶水的杯子,与霍夫曼一起一干而尽。寒噤一会后,霍夫曼提起今天发生在自己照相馆里的离奇事件。几十年的阅历让他心知肚明,那个叫伊莲的女孩是无辜的,但不得不当了替罪的羔羊。说到此,霍夫曼语气不免带着些许同情:“她一个女孩子也着实可怜。刚过了年也才十九岁,没有钱上学,没有亲人,没有住的地方,如果没有这份工作很可能就生活不下去。现在却要为别人的过错来补偿。”
霍夫曼叹了一口气:“几百张照片哪是那么容易洗出来的?估计她要熬一夜,明天又要继续上班。”
迪克兰本在低头吃菜,听到这里抬了一下头,灯光印在蓝色的瞳孔里,他淡淡问了一句:“是布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