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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chapter 39 谁在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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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兰是在卫生间里找到伊莲的。酒会场地东边的卫生间没有分男女,迪克兰进入卫生间的时候,他就听见有细微的哭声从其中一间传了出来。
一扇门之内,伊莲并不知道迪克兰来到了这里。她坐在马桶盖上抱着她那台已经完全损坏的摄像机小声地哭。倒不是因为这台摄影机有多宝贵,而是因为兰伯特夫人的话。她压抑了太久的情绪,从四年前一个人到达克莱尔联邦的时候,来到一座全新的城,身边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人会听她哭泣,更没有人会因为她的哭泣而可怜她,所以她不得不变得格外坚强,到一年前回到帕提亚,迪克兰对她做的种种事。伊莲觉得自己要奔溃了。今晚的事情只是一个契机,让她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但就连爆发,她也不敢当着迪克兰的面哭闹,只能自己偷偷找地方躲藏起来。
摄影机的镜头已久破损,残缺的玻璃划破了伊莲的手指。鲜红的血一点一点顺着她的手掌流下来落在地上,她哭得更加伤心,却极力地压抑着哭声。这听在门外的迪克兰耳里,有一种细碎的心疼。他站在门外突然摇摆不定,不知道是否应该这样去打断她的哭泣。他想,她是这样一个要强的女孩,如果哭泣时被人发现,一定会很尴尬。但是他又觉得,在这个时候他应该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她的,不论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静默许久,迪克兰终于举起手轻轻敲着门。他急切地问里面的人:“伊莲,发生了什么事?”
迪克兰的突然出现使伊莲赶紧收住了眼泪。她飞快地擦干脸上残留的泪水,一边哑着声音回答:“没,没事。”在抬手去擦脸上的泪水时,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玻璃划破,鲜血滴在地上盛开一朵朵鲜艳的小花。面对眼前的情况,她有些手忙脚乱地隐藏自己的狼狈。
但是这样的手忙脚乱没有持续多久,伊莲就停止了这些动作。有一种任性爬上心头,她索性打开了门,泪流满面地看着迪克兰。她不知道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会作何感想,没等迪克兰说话,她便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我的摄影机坏了,参加不了酒会了。”声音里有极力隐忍的哭腔。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尽管打算释放,还是强作坚强。
迪克兰一眼便看见了伊莲滴着血的手。他拉了迪克兰一下,伊莲便从厕所套间里出来。他拉着她来到台盆旁,一把夺下伊莲手中已经损坏的摄影机,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的手始终紧紧握着伊莲的手,又迎着灯光,一点一点将伊莲伤口里的细碎玻璃挑出来,用随身带着的手帕帮伊莲包扎好伤口,最后打开水龙头洗干净伊莲手上的血迹。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迪克兰皱着眉一言不发。他专注地盯着伊莲的手,突然开口,语气淡淡:“以后不要再这样子了。”
伊莲默不作声地看着迪克兰为她处理伤口。突然听到迪克兰这句话,心头的委屈一下子就溢了上来,她不再掩饰自己,而是哭了起来。她哭得有些狼狈,泣不成声,在哭泣的时候原原本本将事情告诉了迪克兰。她那样子伤心地问他:“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一年前我回到帕提亚的时候你就说你不能娶我。但既然你不能娶我,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糟蹋我?”她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话:“你既然给不了,那么为什么要让我这样子难堪地做人?偏我自己也犯贱,待在你身边受这些侮辱。”她哭得眼睛红红,有些凶狠地瞪着迪克兰。但下一秒,她就被迪克兰拥入怀中。
迪克兰终于忍不住抱住了她。他的头深埋在她的发里,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声音也有了些许哽咽。他说:“对不起伊莲,我不知道你这样子难过。”
迪克兰宽厚的胸膛让伊莲恍惚间得她好像还在二十一世纪,他还是沃尔夫的时候。她哭得更加厉害,她一声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伊莲说你这样子不就仗着我爱你吗?现在我这样你满意了?我要的并不多,你连一个名分都不愿意给我。
伊莲的头靠在迪克兰的肩膀上。不一会儿那儿的衣服就湿了一片。迪克兰很紧地抱紧了这个女孩,他的话语里也透着心疼。他说:“傻姑娘,如果不是这样,我根本没办法保护你。”
他了解她。她不是一个能够居于一偶的人。她不可能呆在蟾宫虚度着年华……就算她愿意为爱牺牲,但是他却不愿看着她这样。她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本就很孤单,如果他再把她困在身边,那么除了他以外,她就真的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他要她过得好,不仅和他在一起,他还要让她有着自己的世界。
他们的关系一旦公开,那么她就不得不呆在他的身边,哪里也去不了。所以,他必须这样做。
而且他还有另外一重考虑。帝国总统虽然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是步步杀机。他就任四年,蟾宫的特工局不知粉碎了多少起谋杀事件。甚至有一次,他的上一个秘书就因此丧命。所以,但凡是呆在他身边的人,都有可能下一秒命丧黄泉。他不可能拿她的生命去冒险。
这样想着,他心酸地搂住了她,悠悠一声叹息触动着伊莲的心弦。他说:“伊莲,我也很无奈。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名分,而是我给不了,你明白吗?我现在在这个位置,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我都不能保证我自己是安全的,更何况是你。”
迪克兰轻轻搂着伊莲的肩膀,半低着头使她能够平视着他,然后一点一点擦掉伊莲脸上的泪水。他看着她,宛如最珍贵的宝物,他的唇边挂着无奈的笑:“看你总是想到哪里去?四年来,我一直站在原地等你回头。”
伊莲这时停止了哭泣,她一双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迪克兰,任由迪克兰帮她擦拭两颊的泪水,随即她脸上泛起一丝委屈的神色,她撅着嘴说:“可是你那样子强行地把我……每次我来林茨时候你也不理我,把我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回忆到痛苦处,伊莲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下,她不甘地轻轻打他:“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答应当你的情人?我不就是为了能够有理由见到你吗?你知道我每次在人前都要对你客客气气使用敬语有多难受吗?”她不是一个会流眼泪的姑娘,哭泣的样子也异常难看。迪克兰静静听着,眉间浮现出一丝心酸和喜悦。
伊莲也是爱他的。
他们那样深爱,但是却因为相互不信任,因为时间而变得陌生。
伊莲渐渐止住了泪,她依旧噘着嘴,但因为迪克兰刚才那番话,她眼里已渐渐有了笑意,她说:“你忘记了四年前在海曼时候我对你说的话吗?我既然已经喜欢上你了,我就会勇敢接受关于你的一切,哪怕是不平静的生活。你知道我不是一个胆怯的姑娘。”她想起迪克兰刚才的话,她轻声说:“我一个人很害怕,现在回头,还晚不晚?”
迪克兰朗朗笑起来:“不晚。”他终于忍不住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他拉着她的手:“伊莲,我今晚很高兴。”
伊莲却没有笑,她说:“我不高兴。”
迪克兰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为什么?”
伊莲指了指被迪克兰扔在垃圾桶里的摄像机,跺脚道:“摄像机坏了,我就参加不了酒会了!而且这种摄像机我到哪里找去?难不成特意飞到克莱尔联邦再买一台?”
得知了原因,迪克兰笑出声来。他拉着伊莲的手:“你赶紧回房间去换身衣服,把伤口处理一下,然后来参加酒会。”见伊莲疑惑的眼神,他补充道:“这次,我要你名正言顺站在我身边。”
他虽然给不了她名分。但是他要在他所有将领和他们的家属面前承认她的身份。就算无法在帝国公开,但是他要让她在他的这个圈子里抬得起头,堂堂正正坐在他身边。
伊莲回房间后简单梳洗了一下。这时才感觉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是她却非常开心。窗外的雪静静落在房檐上,屋里开着暖气,使窗户上附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这是她在蟾宫的房间。
今晚伊莲心情好,她忍不住走了过去想看看外面的景色。走到窗边的时候她突然发现玻璃上被人写了字,此刻因为雾气的覆盖而显现出来。
上面是她的名字。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伊莲忍不住翘起嘴角,想象着迪克兰在某一个雪夜,在附上雾气的窗户上勾写着她的名字。或许是她不在林茨的时候,又或许那时她正在这件房间里睡觉。时至今日,尽管迪克兰没有完全告诉她他心中所想,但伊莲已经能明白一些。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会比他更爱她。所以在这样一个安静的雪夜,伊莲在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是没有名分,她也会一直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