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侵略守则》十字路

4、第四章

　　人真的走衰运的话，走在路上都可以被卫星砸死。
　　当李乔悠呼呼的从睡眠中清醒过来时，被额头上的疼痛惊得吱牙裂嘴。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一头撞上了眼前的墙壁－－或者说，是硬壳，脑门上肿了好大个包。神智还有些迷茫，他呆呆观察自己周遭的环境，发现自己现在正躺在一个蛋形的容器中，大小刚好只容得下一个人，颇有点胶囊旅馆的味道。
　　被敲到的额头还一抽一抽的痛，睡着前的记忆渐渐的回笼……
　　黑衣人、外星生物、宇宙移民局…………
　　「－－我靠！这是绑架！」
　　那帮该死的官僚！竟然大白天行凶呀！
　　李乔想起那帮鸟事，气得一拳打上眼前的硬壳大骂，结果反而是自己拳头被那硬度砸的眼泪都要流出来。可被他这样敲打，那硬壳竟然也就这样打开了一条缝，透进了一丝自然的阳光。
　　难道还在地球上？
　　眼见自由就在眼前，李乔大乐，赶忙用力推开那硬壳子就爬出蛋舱外。
　　他注定就要失望。
　　李乔看着眼前的惨况，还以为自己正在做恶梦。
　　四周是巨大的密林，大得跟万年神木一样的大树高耸入云，比人还高的蕨类植物茂密的生长着，简直就像是史前时代的风景。蓝色无云的天空高高的，炽热白灼的阳光让人眼睛刺痛。
　　这时李乔才惊觉到，自己正位于一个光秃秃坑洞的外围，坑里四散落着白色的机械碎片，看起来像是某种巨大飞行器的一部分，白色机体坠落在茂密无边的丛林里，硬生生的撞出一个像是陨石撞击的大坑。
　　「不会吧……」
　　捏捏自己的脸颊，很痛。
　　难道真有这样的衰事？自己被当成外星人押上宇宙船就算了，那该死的宇宙船竟然还给他失事了！被这个事实吓到浑身颤抖，李乔赶忙站起身体向四周大吼：
　　「有人吗？这里还有没有人！」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甚至那风里都还听得见远处传来的野兽叫喊声。
　　这下李乔真的恐慌了。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看四周怪异的植物明显不是地球……想想，一个没有任何武器的人类被独自丢弃在史前森林里，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有人在吗？任何人都行！」李乔跳下蛋舱，开始在这广大的残骸里奔跑起来吼道，「还人活着吗？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也许这样的叫喊是带着满满期盼的，可是当他跑到坑洞最底下最大块残骸边的时候，李乔真的震撼了。
　　那块残骸明显是一个被剖开的机室剩余的另一半，从那句巨大的裂口中他可以看见里面有好几个跟刚刚自己醒来时一样的蛋形舱，可是那些蛋舱都已破裂了……从里面流出红的白的绿的体/液，还有看起来不知名的肉块残渣四处散落，李乔不需要向前就知道这些『人』必定是已经没生命迹象了。
　　自己的那个蛋舱似乎是在落下时被撞击力道打飞到比较远的地方，这才保留了他一条小命，不然肯定会跟他们一样的下场……看来也许没有活人的迹象了。
　　不，一定还有生还者！
　　抱着最后丁点快绝望的期望，李乔再次沿着那巨大的残骸走了一圈，努力的探查起来。终于在后面发现了一个被挤压到变形的小门。
　　那门已经破碎不堪了，根本不需要用多少力就能拆卸下来，里面是个小空间，白色的地板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玻璃碎片和瓶罐，从空气中浓厚的药味判断，李乔认为这地方应该是太空船里的医护室之类的地方吧？
　　小心挤入那个扭曲的入口，李乔战战兢兢的四处摸索，终于在翻找到一个倾倒的柜子时，惊讶的听见了微弱的呻/吟声。
　　「……痛…………」
　　「你是人类吗？不、不对……你还活着吗？」
　　「救……救我……………………」
　　四海皆朋友、万物皆兄弟。
　　现在这落难时刻，已经不是计较对方是不是人类这等琐事了，就算对方是史莱姆怪兽李乔也万万希望对方还活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开翻倒的柜子，李乔的心里又是开心又是痛苦。
　　开心的是那个发出求救声的的确是个人类，痛苦的是…………
　　他看起来绝对活不久了。
　　一块巨大的机械碎片插入了那个男人的胸腔里，滚滚的红色鲜血喷涌而出，就算是医疗设备健全的情况下都不见得救得活了，何况是现在这混乱的状况下呢？李乔从来没这样怨恨过老天爷，他全身感觉到了巨大的无力感。
　　「……救…………」
　　「…别说了，你好好休息吧。」
　　努力用最平静最温和的口气说话，李乔深怕会刺激到这个濒死之人的情绪。
　　「艾莉莉……去找，艾莉莉…………」那人的声音虚弱，边说还边从口中冒出血泡，可是依然坚持把话说完，「她是我的……医疗机器人………她可救…………」
　　「她可以救你，真的吗？」李乔奋力跃起，马上就往四周张望，「艾莉莉、艾莉莉！」
　　发疯似的耙抓四周倾倒的机械碎片，李乔拼死的想从下面找到些什么。
　　没有、这里也没有！
　　手指努力的搬动着坚硬的硬块，也不管那锐利的边角把自己的手磨的血红一片，李乔红着眼睛只想要找到那个被称为艾莉莉的东西。
　　他找到了一个人，可是那人马上就要死了！
　　不行、他不能死！
　　「艾莉莉！」
　　一颗机械的头颅，从李乔翻出的地板裂缝中滚了出来。
　　那颈子上的横断面到处都是电线外露，还冒着电光的星火，人造皮肤已经被烧融大半，但是还是可以从那剩下的表皮五官看出这是一个女性机器人。
　　……一定就是艾莉莉。
　　可李乔只觉得悲愤得想大吼大叫。
　　你怎么奢望一个头颅去拯救另一个人的性命的？
　　「……声音辨识…资料读取中…………」很惊人的，那头颅竟然说话了。
　　「！」
　　一下期望一下又是绝望，李乔早就几乎不抱期待了，可是听见这模糊的机械音，李乔还是忍不住冲上前抱着头颅激烈发问：
　　「你、你还能动吗？」
　　「辨识码……无效…………你、是谁？」
　　「他妈的管我是谁！」李乔慌乱下怒极，大吼道，「这里有个人快死了，你可以救他吗？有没有办法！」
　　「生命资讯读取中，主人……坎特…医生…………」机械人无光的眼睛里，只有资讯光芒在闪烁着，「保护主人的性命为……第一级优先命令…………」
　　沉默了两秒，李乔却觉得像沉默了一个世纪机械音才再次响起。
　　「艾莉莉的…身体，坏掉了……无法……进行手术…………」
　　「所以你也没有办法……」觉得脑子里轰隆隆的响，李乔手松开了。
　　「办法…有…………」李乔瞬间又重新抓紧了那颗头颅，机械音继续传来，「艾莉莉的…左眼里，有主控晶片……将它……安装在你的身上，联系上神经…………我可以…让资料跟你大脑同步，你就可以……救主人…………」
　　「你的意思是－－」不太敢肯定机械人的含意，李乔确认的问，「将你的晶片放在我身上，我就知道怎么救他了吗？」
　　「晶片在…左眼里…………只要放在皮肤上…………」
　　确认以后事不宜迟，李乔半点犹豫也没有的放下手上那颗头颅，看着那拟真度几乎跟真人无异的眼珠咬了咬牙，才伸出手指去挖艾莉莉的眼珠。那软软湿黏的触感几乎跟人类一模一样，李乔甚至有种想呕吐的冲动，可是他还是忍住了。
　　那个人就快死了，一定要救他！
　　湿滑晶亮的眼珠被挖掘而出眼眶，李乔在眼睛的瞳孔中间果然发现了一片小小的银色六角形晶片，忍着反胃感硬是把它抠了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做？
　　「放在皮肤上、皮肤上……」
　　李乔思索了一下，这才伸出左臂膀，怀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不安，他小心翼翼的将那冰冷的晶片贴在皮肤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感，像是手臂被人用针轻刺，下一秒就是头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人正出手捏住他的脑子！
　　然后，马上又恢复了安静。
　　刚刚一切的痛处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李乔惊讶的发现，那东西转瞬间已经像长了肉似的黏在了自己的身体上面，拔也拔不下来。
　　「这样就可以了吗？」
　　不太相信的转转手臂，除了那黏在上面的金属片，李乔没感觉哪里不同。
　　『神经连接中、同步４０％，连结完毕。』
　　「！」
　　突然听见说话的声音，李乔吓得跳了起来四处张望。
　　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那声音是从自己脑子里传出来的，正确的说，是脑中自动感觉好像听到别人说话，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声音。
　　「你是…艾莉莉……？」
　　李乔觉得很难相信。
　　这种脑子里有人说话的感觉真是该死的特诡异。而且，现在这声音跟刚刚那个女性机械人软绵的声音明显不同，只是无情绪的电子音，而且从那略低的频率听来李乔觉得比较像个男性。－－如果机械人真的有性别的话。
　　『第一优先处理程序：紧急医护。』
　　对对对，现在可不是纠结在这种事上的时候了！
　　李乔把脑子里被人侵占的诡异感觉都先丢到一旁，急忙拔腿就往刚刚那个男人倒下的地方跑去，只见那男人状况比起刚刚更惨。地上的血积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明显没了意识。
　　『生命迹象侦查、六根肋骨断裂、胸腔穿刺、脾脏破裂、大脑呈现水肿状况…………』
　　「怎么样？可以救得了吗？」越听越恐惧，李乔呐呐的询问。
　　『－－』声音沉默了数秒，才又开始回响，『任务成功率为０．５％，不建议进行。』
　　「怎么会……」
　　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李乔这时才觉得手抽抽的痛，抬起那双已经是被残骸割得血迹斑斑的手掌，他努力想振奋最后一点精神。
　　「不，就算只有０，５也该试看看，不可以这样就放弃！」
　　『任务已经取消。』
　　「喂！你这家伙－－」
　　李乔暴怒，可听见声音下一秒的回答，他马上就焉了。
　　『任务必须取消，任务方已确认死亡。』
　　脚一软，李乔碰的坐到了地上。
　　先前勉强还支撑着的求生意志一时间被这个现实击垮，他感觉眼前跟大脑深处是一片空白，无意识下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明明不到多久之前，自己还生活在那个安全而平凡的世界里。
　　而现在就有个人活生生血淋淋的死在自己面前，而他……束手无策，甚至连求救都没有办法；面对生命的逝去、陌生环境的威胁、对自身处境巨大的无力感跟恐慌彻底的涌了上来，李乔狠狠的咬紧了嘴唇，硬是吞下几乎快发出口的吼叫呜耶声，他就这样保持着坐着的姿势，直到嘴里尝到了微微的血腥涩味…………
　　人死了。
　　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