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念》回乡路

23、第 23 章

　　洞中的紫雾毒瘴已经被玄蝶逼退，这样月黑风高的夜晚，躲在洞中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恕儿也不再急着离开这里。可这玄蝶，准确的说是“僻邪”仍在落青手中。虽说落青现在正沉浸在无限的柔情之中，若过去搅和一番显得不够厚道，但他霸着自己的玄蝶更是不够厚道！何况这玄蝶好歹也卓叔叔的遗物，自是不能随随便便落入旁人手中！
　　细细思量一番，恕儿觉得还是需得和落青交涉交涉，讨回自己的玄蝶。
　　恕儿踱到落青身畔，讪讪道：“你这般守着，她也不会早醒来一刻钟！”又指了指落青手中的玄蝶，道：“她的毒已经解了，这是卓叔叔留给我的遗物！落兄弟，即便它真的原是你家长姐的定情之物，你也不好这般随意的霸占了吧！”
　　落青木讷抬起头，兴许是方才泪流得狠了，一双眼干巴巴的，全无往日灵动的神采。
　　恕儿的心狠狠的一抽！眼看着落青一副落魄的模样，心里如被刀子剜了一块下来般的疼。声音不觉和蔼亲厚了几分，“落青，你到底都遇到了什么？你手中的玄蝶又是怎么回事？这许多疑问你总要给我个交代才好吧！不如我们到一旁去，你细细说来！也让这姑娘也好生修养一晚。明日天亮我们便回品霞宫，让师傅好好替她诊治！你且放宽心，这姑娘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的。”
　　落青点点头，才欲起身，又是狠狠的一晃，恕儿忙扶住他！落青踉跄着挪动步子，在恕儿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不远处的一块平整的大石上坐下，落青的神色依旧怆然，恕儿静静的坐在一旁，默默望着落青的侧影——
　　第一次，恕儿觉得，原来落青的身影竟如此的萧索……
　　落青的手中仍紧紧握着玄蝶，光华从他的掌心溢出，照得他一张脸煞白煞白的。洞中的寂静，让人仿佛要窒息，时间凝固在此刻，一切仿佛都停止不动了……
　　良久之后，落青缓缓开口，目光飘向远方，声音有些暗哑，“我家长姐名号落霞仙子，曾是这品霞宫的宫主。”
　　恕儿的心头一窒，落青的这一句引来了她心头的更多疑问。可是此刻却不是发问的时候，恕儿静静的听着。
　　“当年我和二哥原是大契国东临的东清湖中青龙一族的皇子，青龙族遭仇人陷害，在历天劫之时尽数应劫而亡！落霞仙子是早年母后救过的一只玄龟，因得了母后龙血的滋养，得以飞升成人形，之后便留在落霞山上修行，得号“落霞”。她因受的母后的恩惠，便拜了母后做义母，因此也就成了我兄弟二人的长姐。我青龙族历劫之时，她正巧赶来东清湖探望母后，不想只看到一堆森森龙骨。她在一堆龙骨中发现了初修成人形的二哥和尚在襁褓中的我。她把我们带回了落霞山抚养。为了躲避仇人的追杀，她给二哥取名落夜，给我取名落青，从此我们入品霞宫门下。她虽是长姐，可对我来说却与母亲并无甚差别。可是后来，后来……”
　　落青手指头紧紧握着玄蝶，指间微微泛白，他昂起头，眼角有泪光闪过！
　　“当初，如果不是我年少轻狂，小白就不会落到狼王手中……长姐也不会去求助血魔……二哥更不会，不会……他们，他们本来是可以在一起的，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呀！”
　　落青的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悲痛和自责……凄苦的痛诉在幽深的山洞中回荡，透出深深的悚然，像是忏悔，更像是斥责！
　　当初，当初！有多少当初都风化成利爪，淬着森然的寒光，生生撕裂了生命里所有的美好，只留下血淋淋的回忆和痛不欲生的累累伤痕……
　　“是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落青的眼角划过淡红的血泪，握着玄蝶的右手，指尖泛着青白，瑟瑟颤抖！左手握成拳，一拳，一拳……狠狠打在自己的胸口上！
　　“是我，是我害死了长姐，都是因为我……”
　　他一张惨白的脸上双目赤红，两行血泪蜿蜒滑落，嘴角溢出一丝血痕！左手仍一拳、一拳的打下来，仿佛那身子不是自己的！
　　恕儿的脑中嗡嗡作响，理不清头绪，只是晓得了落青的长姐是落霞，不是楚云！师傅原本唤做落夜，不是落霞！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被人揪住，又是拉扯又是扭曲，从未有过的郁结，让自己无法透过气来。
　　眼前的落青似疯癫了一般，一拳，一拳，狠狠捶打自己！恕儿那里还有心思去思量那些关于落青家族的往事！她一把从落青的身后将他抱在怀中，死死的握住了落青的双手，阻止他疯狂的自残。
　　“落青，别说了，别再说了！那些事本都不是你想的。这世间的事事皆有定数，原本就不是你可以预料的，你别这样，那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呀！”
　　恕儿的下颚搭在落青的肩上，她的脸贴着他的脸……
　　恕儿的心，轻轻的颤栗，她缓缓的转过头，将脸颊深深埋在落青的颈窝处，泪水润湿了落青的领襟。
　　落青！如果可以，我愿用宁愿性命去换你的幸福！你，可否知道，可否愿意……
　　眼中的水泽渐渐模糊了恕儿视线，落青癫狂失魂的形容却在她的眼中益发的清晰。她心一横，一手刀劈在落青后颈上，落青的身子随即颓然倒她的怀中，手中的玄蝶滚落在地上，如明灯的光彩直达恕儿的眼底，刺得她双目微痛，可她却恍然未觉，目光依旧停在灼眼的玄蝶上……
　　落霞、血魔、楚雪云、卓叔叔他们都与玄蝶有着关联，而他们之间是否也有着斩不断的累世纠葛？往事如浮云，只是如今，玄蝶依旧，浮云早已随风散……
　　这世间万事万物，在三千红尘中轮回往复，或壮烈，或畏缩，或荣宠，或悲戚……到最后便也都无声无息的消逝，再过个几百几千万的载岁月，便再也寻不到丝毫的踪迹了。就如自己，手握着玄蝶许久，却无法知晓那些在它上面残留的温情和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