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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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人拥有谶语。它暗示了我们的秉性和命运，同时也会带上家族血统的烙印。』克薇雅说，『我不大确定谶语为什么选择我们，亚格斯从不让我离开城堡，无知是无法回避的话题。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似乎只有拥有谶语的人才能读出别人的谶语——这是我的猜测，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她略顿了顿，『斯科诺尔应该知道更多事情，毕竟他是我妈妈那个年代的人物，他们都曾接受过最详实的教育，所以总能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望着费索迩伽，略顿了一会儿，『想知道你的谶语是什么吗？』
费索迩伽望着她，好奇地点了点头。这种如同命运判词一般的东西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人类领域唯一类似的存在大概就是第一节基础课上卡亚导师发给新学徒的鉴定之牌。但鉴定之牌的展现比较随意，当你满怀希望期待它能展示你的命运的时候，它可能只会告诉你你最喜欢的水果是草莓。在这方面，谶语显然要更加可靠一些。
『麦蒂特·罗□□加·金的谶语是——诸神在头顶，基亚在右侧。』克薇雅眨了眨眼，费索迩伽的脑子里又多了一条信息——
但是现在它变成了“顺着灯塔和彩虹的指引，新世界出现在眼前”。
谶语改变了？
费索迩伽心头猛地一跳，隐约之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却没有形成具体的思绪。
『也许你不太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克薇雅从小床旁站起身，走向了自己的卧床。『在旧贵族的神话传说中，基亚是执掌死亡与新生的神灵。』
她的屋子是一个套间，包括小床所在的类似于起居室的大房间、一间纹饰朴素用料却考究至极的卧房，以及三个带门的小房间。小房间的屋门都紧紧合拢着，看不到门后是什么。
起居室里放着一对桌椅，桌上摆着一盆叶片细长的植物，纤弱的草茎上结了一个金橙色的花骨朵，不知道盛开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桌旁不远靠近房门的位置有一个形制古朴的座钟，钟摆像所有这一类的老钟一样不徐不疾地摇出一阵阵嗒嗒声，上面还摆着几个栩栩如生的幼猫木雕，有的在舔爪子，有的在抹脸，还有一只聚精会神地盯着空气中的某处，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除此之外，起居室里还有一张看上去十分柔软舒适的长椅，上面放着一个圆形靠枕和一张油光水滑的长毛毯，长椅下还摆着一个六面都被天鹅绒软垫覆盖的长方形脚凳。
费索迩伽注意到这间房间的纹饰与男孩的房间有很大不同。男孩房间的墙上贴着鲜红底色的墙纸，上面用金纹勾着许多图案。由于时间有限，而房间的主色又实在令人感到不适，所以费索迩伽并没有仔细观察过那些图案。但不管怎么说，它们和克薇雅房间里这种墨绿色的墙壁绝对不是同一个风格。
红色墙壁固然令人难以接受，墨绿墙壁也难免让人感到阴沉压抑。费索迩伽留意到起居室与房门相对的方向有一扇被石砖封死的窗口——她觉得这种压抑感恐怕与那些石砖有着不可忽视的联系。
克薇雅的房间里点着许多蜡烛，几乎每一个可以放东西的平面上都放着精致的烛台，但这丝毫没有让这个房间显得更加明亮。费索迩伽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发现这里的所有窗户都被看起来并不算太古老的青色石砖严丝合缝地封了起来——包括卧房也只有烛火的微光在隐隐跳动。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完全见不到阳光的房间。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没有阳光的密封监牢。
费索迩伽下意识的没有去看克薇雅的卧室，也没有开启冥想进一步探查这个房间。
实际上，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之后，她一直没有贸然开启冥想。她记得基础课上卡亚曾经教导过她们这些学徒：假如忽然出现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陌生地带，法师们最好不要冒冒失失使用冥想探查。这世上存在着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和不可思议的族群，他们之中有一些拥有相当敏锐的窥探直觉，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真正的坦荡不介怀。倘若因为使用冥想探查不小心冒犯了某些麻烦的家伙……所以一个理智聪慧的法师通常会尽量避免这样的麻烦。
“除非你们拥有金色徽章。”卡亚如是说。她私下里告诉费索迩伽，神之冥想能够做到真正的无形无迹。
『她是对的。』克薇雅一边自言自语般嘀咕着，一边拎着两把陌生的琴和一本笔记走了回来。费索迩伽不敢肯定她到底是在回应自己的想法还是在自言自语——她比较倾向于前一种可能，因为克薇雅在和她说话的时候似乎一直在顾忌着什么。
『这是斯科诺尔编写的青野童话与神话传说集，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克薇雅将笔记递给了费索迩伽，『你可以在任何场合放心阅读这本笔记，斯科诺尔是踩在新旧交界上的中立人物，他编纂这一类东西比较权威，而且不容易惹人非议。』
费索迩伽接过笔记，笔记的封面是一种古怪的带有鳞片痕迹的绿色兽皮，上面用紫色的墨水写着“故事集”几词。她翻开笔记看了看，扉页上有一行赠语：“送给卡迩埃亚·萨克提伊斯亚·诺鲁弥科斯”，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似乎是很多年前的旧物。
随手翻了几页之后，费索迩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然能够读懂笔记本上的陌生文字。
『这个送给你。』克薇雅将一把小琴放在了费索迩伽面前的地毯上，『我会教你基础指法，如果你的天赋够好，那么七天之后我会给一封推荐信，你可以以音乐学生的身份定期与斯科诺尔见面。我想他会腾出时间来给你讲一些历史的。』
费索迩伽将笔记放在一边，拿起了那件陌生的乐器。如果按照人类领域的乐器分类来看，那应该是一把弓背琴，大小适当，正好可以抱在怀里弹奏。克薇雅送给男孩的这一把似乎是儿童款，不过对于昏迷两年的五岁小孩来说还是稍稍大了那么一点点。
费索迩伽随手拨了拨琴弦，乐器发出了一阵清亮悦耳的声音，不禁让她想起了在大庄园农场后某片密林中流淌的那条小溪。
『我的家人会同意吗？』费索迩伽问。『我不知道他们希不希望我去学乐器。』
『哦，他们一定不会反对的。』克薇雅平静地说，『斯科诺尔的演奏水平闻名青野，如果你能跟随他学习，他们一定会乐见其成。』
『我还有一个问题。』费索迩伽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把她刚才一直在思考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语言和思考，对你来说是完全一样的事情吗？』
克薇雅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她略略沉思了一下，回答道：『并不确切。我的想法只是想法，而我说出来的永远是现实。』
『意味着你从不撒谎？』费索迩伽试探着问。
『意味的比那更多。』克薇雅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
『很令人迷惑。』费索迩伽说。
『确实。』克薇雅顿了顿，『对于一个不太聪明的小男孩来说。』
费索迩伽默默低下头，尽量表现出沮丧的模样。
说实话，她已经离这个年龄段太过遥远了，想要模拟一个五岁小孩的反应着实不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鉴于这个问题实在没有什么深入思考的价值，费索迩伽很快放弃了在这方面浪费脑筋。她试着理清思绪，并从克薇雅刚才那一连串言行中拉出几条和这个世界有关的线索——
首先，克薇雅提到了“青野”的童话和神话，那么这个世界有一个区域或者一个种族名叫青野。费索迩伽比较倾向于前一种可能——如果她没有理解错，“青野”应该是个合成词，其中“野”的部分通常用于土地而不是人群。而且克薇雅还告诉过她，三十万年前生活在青野的人没有秘密，也就是说这个词确实是被当成地名使用的。
她决定暂时用青野来指代这个世界——就像古语中习惯把人类领域称为“奥尔比”一样。
其次，这个地方似乎刚刚发生过某种变革，新的力量正在崛起，而旧的力量也没有完全消亡。这种变革期可能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人们对新与旧的概念正处于比较敏感的阶段，甚至会因此发生一些流血冲突。所以克薇雅会特别强调斯科诺尔的身份和立场，并告诉她她可以放心阅读他编写的书籍——也就是说，肯定还有一些书籍是不能在任何场合都随随便便拿出来看的。
然后是名字。费索迩伽注意到了一个现象，她目前接触到的所有名字都有前、中、后三个部分，这些部分肯定暗示了某些社会规则和风俗习惯——比如男孩的名字叫做麦蒂特·罗□□加·金，而克薇雅曾说过麦蒂特是“罗□□加最小的儿子”，那么她或许可以这么理解：中名很有可能是父母的名字。或者更严谨地说：父母的名字至少是其中一种中名来源。
这是不是说明“克薇雅·拉贝妮·金”的母亲有可能叫做“拉贝妮”？
费索迩伽在心里摇了摇头。她记得克薇雅在介绍这个名字的时候使用的措辞是“他们叫我”，也许在她心里还有一个“我真正的名字”，或者干脆就是“我根本没有名字”。
这里面可能有个故事。当然，更可能的可能是：这只不过是青野人自我介绍时惯用的某种特殊句式。
除了这些常规性的东西以外，费索迩伽还注意到了一些特殊的细节——比如谶语和秘密。
在说第一句谶语的时候，克薇雅特意强调它属于“麦蒂特·罗□□加·金”，而后又通过思维将改变后的谶语传递到费索迩伽的脑海中。这意味着她很可能已经意识到了费索迩伽和男孩并不是同一个人。
费索迩伽不清楚她是怎么看穿这一点的。也许是因为她能够直接阅读别人的思维，也许是谶语的改变泄露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十分肯定——她似乎根本不觉得这件事需要揭露，所以并不打算揭穿费索迩伽。
不仅如此，克薇雅还有意无意透露了许多重要信息。比如只有拥有谶语的人才能读出别人的谶语，又比如她说出来的一定是现实。
谶语的事情太过神秘，费索迩伽暂时找不到合理的解释。然而对于克薇雅的话，她倒是有了一点小小的想法——那句话其实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克薇雅只说实话，另一种是她说出的话能够影响到现实。
曾经的费索迩伽或许不会想到这种解释。不过在经历了法师塔、梅瑞利亚以及克薇雅读心术等等一系列冲击之后，她觉得通过语言影响世界或者言出即为真之类的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以想象的事情。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费索迩伽由衷地觉得，这个世界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诡秘得多。
『这是范尼琴。』克薇雅将另一把琴抱在怀里，随手拨了一小段轻快柔和的旋律。『它不是青野最古老的乐器，却是这里最广为流传的乐器。你可以在暮色城堡最顶端的圆月圣殿举行一场范尼独奏会，也可以抱着它坐在广场的石阶上，用美妙的小曲向路人换取你的晚餐。』
『是因为它方便携带？』费索迩伽看了看怀里的小琴。
『那是原因之一。』克薇雅说，『事实上，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人们并没有以前那样长情。他们需要更多的变化，新贵族也希望每年在舞会上都能听到不同的音乐，而范尼琴的变化是最多的。古老的音乐就像旧贵族的历史一样不断成为老古董的标签，人们将一切新事物捧上云端盲目追捧，新的音乐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她顿了顿，食指下弯连续勾了几下琴弦，范尼琴发出清亮有力的长音。
『这是重长音弹法。』
她按住琴弦使它恢复安静，然后将手指放到了琴弦后方，用指甲尖轻轻拨弦，发出微弱但悠远的声音。
『这是轻长音，你也可以用刚刚那种方法去弹，但是用力必须很轻。』
接着她又展示了三种短促音弹法和一些花样装饰音，顺便还演示了几种经典搭配方式。费索迩伽看着克薇雅修长完美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渐渐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种琴会得到“变化最多”的评价。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chapter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