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chapter 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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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拉小屋的事情只是人类领域广袤土地上的一个小小的插曲，不管它意味着将来会发生多么诡谲莫测的转变，对两个月后的绝大部分人类来说，他们面临的更重要的事还是雨季的收尾。
“你的衣服洗完了吗？”班德亚敲响了费索迩伽宿舍的外壳，从费索迩伽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从旁边宿舍的黑色外壳里伸出一只沾满泡沫的手，如果不是班德亚的声音提醒了她这是谁，她恐怕无法分辨出手的主人到底是谁。
“我不确定，它们看起来糟透了。”费索迩伽答道。
她看着领口袖口怎么也搓不干净的黄渍，忽然发现洗衣服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前几天没有太阳，所有人都罩在厚重的雨衣里，即使洗不干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就算你洗干净了，衣服在潮湿的天气里也很难晒出清爽干净的味道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只要衣服没有被雨淋湿，学徒们很少有那个心情换洗衣服。
但是旱季就不同了。煅体课当天费索迩伽就换下了两身衣服——她实在无法容忍带着浑身汗臭味吃饭、午睡……然后和一群汗馊馊的学徒一起闷在黑暗之中体验人类的过去。
其他学徒大部分也是这么想的。在第一次糟糕的嗅觉体验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养成了煅体课后洗澡换衣的良好习惯。
“我这里有姐姐做的皂块，你要用吗？”班德亚再次敲了敲宿舍的外壳，费索迩伽看到她手里握着块鹅黄色的小东西。
“哦，谢谢……我都快忘了还有这玩意儿了。”费索迩伽接过皂块，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米娅德姑姑洗衣服的场景。
在3005年的雨季，奇迹之城几乎是毫无征兆地成为了契约之战的战场。为了孩子们的安全，所有养在王都的私生子都被紧急接回了家族驻地。当然，私生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送进家族城堡碍夫人的眼，所以瓦里尔、费索迩伽和苏娅这三个孩子就被送去了泰伦特姆名下的大庄园生活，由凯斯克里的妹妹米娅德·泰伦特姆照料。
安卡拉·泰伦特姆经历过两场战争，为人铁面无私刻板寡情，对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个理想的指引者。但这个不讨喜的老头在私生活这方面却比他的两个孩子都要检点得多。他一生只有三个孩子——加多尼斯、凯斯克里和米娅德，三个孩子无一例外都出自老夫人费南妮丝，没有一个是婚前和别人在外面弄出来的野种。
关于米娅德姑姑，费索迩伽只知道她遵循泰伦特姆的一贯传统出师于索瑟瑞法师塔。原本她可以继续在法师之城当一个无忧无虑的贤者，但当她大哥加多尼斯去世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米娅德意识到泰伦特姆这一代人丁凋零，而近几年正是多事之秋，于是便主动回到伏兰卡要求承担家族责任。
米娅德被送往索瑟瑞学习的时候只有11岁，她在她的人生中从未接触过任何家族管理之类的事情。安卡拉考虑良久，最终决定让小女儿回到家族封地的大庄园去务农。
说真的，这世上不会有比生命领域贤者更完美的农夫了。米娅德在大庄园如鱼得水，学徒生活锻炼出来的自理能力甚至令仆佣都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她赶走了所有仆人和护卫，独自一人在大庄园与众多动植物为伍，直到一场战争将她的三个侄儿送到了她的大庄园里。
在费索迩伽的记忆里，姑姑永远都是快乐且充满活力的。她喜欢在洗衣服的时候唱一首精灵语童谣，那欢快活泼的曲调曾一度让八岁的小不点以为洗衣服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当然，现在她知道了，这件事绝不像米娅德的童谣那样令人愉快。
费索迩伽试着用皂块在衣领上擦了擦，再搓的时候黄渍果然减淡了一些。
“赛科会做这个？”
“你想学？”班德亚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我猜她很愿意把方法告诉你，只要你亲自对她说。”
赛科德亚有个奇怪的习惯，如果有人想请教她什么问题，那么他或她必须直接来到她面前当面问她。她拒绝一切间接指点。
“好吧，下次我会问她的。直觉告诉我这会很有用。”费索迩伽说。
她花了一下午时间对付那些恼人的衣服。第二天是休息日，原本她打算留在宿舍里练习冥想，但晨练时拉梅尔找到了她，希望和她一起去图书塔查找有关大贤者的信息。
“我要挖掘这里的秘密，趁着我妈妈还没有下定决心把我拉回去看店。”拉梅尔说，“我觉得有些资料可能会写在精灵语书籍里，听说你的精灵语拿到了免修，可以帮我看看资料吗？”
“乐意之至。”费索迩伽欣然应允。事实上她也很想找个空闲把图书塔的书籍翻一遍，理想时间是在明年3月，那时她八成已经通过了初级法师考核，可以享受一段完美的没有考核压力的黄金岁月。不过……提前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看着指尖那一点点没有热度的火焰：这是从防火烛台上分离出来的，现在她能让它在指尖上维持三秒钟时间。随着冥想的长足进步，元素特性在她眼中渐渐不那么模糊且容易混淆了。在最近这几堂冥想课上，卡亚着重要求学徒体会元素差异。她时不时带一些或常见或奇怪的小东西分发给学徒，要求学徒们就该物品的元素构成进行详细论述。费索迩伽的答案通常和真实情况相差无几，她已经能很好地区分火元素与土、水两种元素。遗憾的是，水和土之间的差异并不像书本上描述的那样明确——水的抗拒往往比想象中还要不着痕迹，一不留神就会被它的假象欺骗，继而将其误判为宽容大度的土元素。
至于风元素……唔，如果她曾经感受过它的话。
风的温度略略偏凉，除此之外，费索迩伽对它的特点几乎一无所知。她曾用感知体察自己的身份徽章，结果除了已知的“温度偏凉”之外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法术常识》上说这种元素太过无处不在——人们从一出生就浸泡在充斥着风元素的环境之中，以至绝大部分感知都已习惯了它的特征。
简单来说，如果把人类比作索尔湖里的鱼，那么风元素就是湖里的水。鱼要想感受湖水的特性唯有先弄明白环境在无水时是怎样的情况，在此基础上才能比较得出湖水本身的个性特征。而现在的问题是：几乎没有几条鱼能在学徒时期就想明白空气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回到人与风元素上，要想完全掌握风元素的特性，学徒们首先需要弄清楚的就是真空。
费索迩伽不知道真空是什么。或者更确切的说，她明白真空的概念，却无法领悟置身其中的具体感觉。
“风元素是门深奥的学问。”卡亚这样告诉她的学生，“不过你们暂时不必为无法体悟风元素感到懊恼，等到明年风月你们通过了初级法师考核，那才是你们需要烦恼的事情。”
哦，是的，初级法师考核。虽然学徒们只经过了不到半个月的学习，但考核已经是需要提上准备日程的事情了。
直到顺利成为学徒中的一员，费索迩伽才知道法师塔对学徒其实有一定的要求：参加学徒考核的人年龄必须在30岁以下，如果成为学徒之后连续五年不能通过初级法师考核，那么就到了考虑离开的时候。
“法师塔总不能耽误那些没有天赋的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班德亚挑了挑眉，“假如他们真的没有天赋，35岁前离开还可以去学一门有用的手艺，至少不会把一辈子都浪费在注定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决定他们去留的是每年风月的初级考核，这个考核通常在风月末——也就是2月中下旬才正式进行。然而在那之前，学徒们必须首先进行长达一个半月的初级试炼。初级试炼在每年年初的风月上半月——也就是1月开始，学徒们需要通过试炼之门的考验。这次考验的最终截止日期为2月第三十天，这一天之后无论学徒有没有完成试炼都会被试炼之门弹出，也算是为试炼设了一个时限。当然，如果所有学徒都在这个日期之前从试炼之门里走出来，那么考核就会提前结束。
试炼将决定一个学徒是否有资格参加初级考核。如果无法通过初级试炼，那么接下来的初级考核也就不需要报名参加了。
坦白来说，学徒期的第一年时间并不算长。费索迩伽是2月第三十五天正式进入法师塔开始学习的，现在她要参加明年1月第一天的初级试炼，所以她的实际学习时间就只有短短的280天——加上休息日和日常琐事，真正的时间只会更少不会更多。现在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她的时间只剩下一百多天。
不过费索迩伽并不是很为自己的考核担心，目前的学习内容并没有让她感觉到任何压力。因此，当拉梅尔叫她一起去图书塔翻找有关大贤者的信息的时候，费索迩伽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她的邀约。
现在还不到发力的时候，费索迩伽想。
她想起了米娅德姑姑常说的一句话：不要在小树长势良好的时候浇水，去厨房找块布丁吃吧，你们这些顽皮的小家伙。
不要在小树长势良好的时候浇水，不要在游刃有余的时候发奋——那只是白白浪费水和精力而已。
她觉得她似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意。
指尖的光点渐渐散去，费索迩伽拿起笔记本，轻轻推开了宿舍塔的浅绿色小门。
既然目前进展一切顺利，那么就去图书塔找块布丁解解馋好了。
旱季的阳光总是格外灿烂刺目。如果说雨幕中的法师塔就像淤泥中的净土一样洁白无瑕，那么烈阳下的法师塔就是晴天的白云，虽然不像阳光那样耀眼，但纯白墙壁折射出来的光线也足以令观者垂眸。
费索迩伽眯了眯眼，踏着被晒得白亮的高风走廊走上了前往图书塔的路。高风走廊上那个夜空花坛如今已没了星星，大片蓝色苏察花在阳光下流转成塞菲尔蓝宝石的颜色。费索迩伽知道这是午后蓝苏察的特征，等到凌晨或傍晚光线较弱的时候，它们还会分别变成晴空和海洋的颜色——至少书上是这么描述的。要知道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海洋。
相比金苏察短短三天的绽放，蓝苏察可以算是苏察花中花期最长的一种——如果不考虑传说中象征着纯洁无垢的圣·白苏察。花期最早的蓝苏察在每年费索迩伽过生日的时候便绽开了花瓣，而最晚的蓝苏察直到地月下半月——也就是6月中旬才会凋谢。至于传说中只生长在永恒神国费尔赛奥兰的圣白苏察……它就像它的出生地一样具备永垂不朽的潜质。
费索迩伽只在传说读物上见到过这种花的踪迹。不过就像相信巨龙、妖精和凤凰一样，她也相信白苏察是真实存在的花朵，而非先民想象过度的产物。
费索迩伽和拉梅尔约好在图书塔三层的七芒星休息区见面，到时拉梅尔会把一些她认为和大贤者有关的精灵语书籍交到她手中。不过拉梅尔只上了寥寥几节精灵语课，费索迩伽十分怀疑她能否从精灵复杂繁琐的修辞中找出那些真正和大贤者有关的书籍。
她觉得像查找书籍这样对语言掌握要求较高的事情——毫无疑问——最后一定会变成自己的工作，最后的事实也证明了她的预感——当拉梅尔皱着眉头把十本精灵语书籍送入费索迩伽手中，费索迩伽很快发现其中至少有四本论述的是某种植物的培育过程，另外还有两本较为罕见的哲学与天文著作。
“哦，这是草叶小姐的星相命学。”她拿起其中一本印刷排版不同但内容十分眼熟的天文学书籍，“‘星空在命运之神的掌控之下’，我肯定这本书里不会有大贤者的信息。”
“你好像看过这本书？”拉梅尔咬了咬指甲。
“是的，草叶小姐十分有名。”费索迩伽笑了笑。
“草叶小姐？”
“她的名字在精灵语里是‘草叶’的意思。我哥哥嫌精灵的发音太复杂，就对她的名字采用了意译。”
“哦……其实我只认识几个单词。”拉梅尔红着脸承认，“我不知道哪些是有用的……所以，我是说，我试了一下，结果果然不行。”她又咬了咬指甲，“这些恐怕要麻烦你了。如果浪费了你的时间，我感到十分抱歉。”
“不，不会。”费索迩伽摇了摇头，“即便没有你的邀请，我也会来这里看书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拉梅尔松了口气，由衷地说。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chapter 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