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老》禄小言

32、第三十二章 来日方长久

　　三月，春风和煦，轻轻拂过午后的院落。
　　两个孩子围坐在一个男子身边，小小的女娃坐在父亲怀里：“爹爹，我们为什么突然要出去游~山~玩~水~？”
　　她才刚开始识字，故意一字一字咬得清晰。
　　“笨小彤，偶尔出去散散心有什么不好~”小一点的男孩子牵着父亲修长的手指，单手扮了个鬼脸。
　　“公主姨姨下个月要和袁叔叔成亲，燕叔叔和安阿姨的小宝宝过几个月就满一岁了，我们顺路去看看他们。”男子温柔笑笑，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小凌和小彤不想去找绯慕姨姨家的小影玩么？”
　　“想，我最喜欢和寒叔叔还有小影哥哥玩了~”女孩软软的答道：“虽然寒叔叔总是冷冰冰的，也不肯告诉小彤他来自哪里。”
　　“姐姐不喜欢和小凛玩么？”男孩扁扁嘴，颇有些委屈道。
　　“刚刚还叫我笨小彤呢，现在居然开始撒娇。”女孩把脸凑近男孩，眉眼弯弯的笑道。
　　“我哪有。”男孩撇过头，一对剑眉微微拧起，却闭着眼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没关系，不管怎样我都喜欢你啦。”女孩笑笑拉起男孩的手拽拽：“走啦，我们去竹林玩~”
　　“爹爹不一起么？”男孩回头看看勾唇浅笑的男子。
　　“你才笨那，我们先去竹林等着，爹爹当然是要留在院子里等娘亲再一起去。”
　　“知道啦，你跑慢一点儿，我跟不上了~”步子比我大就这样，真过分。

　　“呵……”男子笑看着两个孩子手拉手跑远，忽然身后一暖，却是一件外衣轻轻搭在了肩上，唇畔笑意更深，眸中也摇曳起微微明媚的春光，果然听见身后女子颇有些不满的嘟哝声：“这两个小鬼，居然学会打趣爹娘了。”
　　“你不也还像个孩子，居然在午饭前做冰糖葫芦。”男子摇摇头站起身。
　　“你真的觉得，我只像个孩子？”女子笑着眯起眼睛，穿过松松散着长发用手臂勾上男子的脖颈。
　　“哦？你要证明给我看么？”男子戏谑的眯起眼，墨玉的瞳孔中盈盈皆是笑意：“现在小孩子们可都不在。”
　　“我每天都有在证明啊，你看，烧饭洗衣缝补，明明是很贤惠的小妻子嘛~”女子鼓鼓嘴，撒娇道。
　　眼神清澈，眉目淡雅，却显出些少妇的妩媚来，
　　又玩火，男子腹诽一声，倾身向前，轻轻吻上那片微有不满的唇。耳鬓厮磨，漫长的缠吻过后，满意的看到女子染上红霞的俏脸。
　　“现在就先放过你，孩子们还在竹林等着午饭。”男子声音清越，此刻却有些低沉。
　　“嗯。”女子乖乖的点点头，一手提起食盒，一手牵起男子的手指交扣起来。
　　以前他分明很清冷的，现在怎么越来越喜欢这样。
　　“不喜欢？”牵着她的手走在林中，浅笑道。
　　“没有。”微微垂下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真的？”男子略略收紧指尖，侧过头，眼中温柔尚未掩去，却不期然碰上两瓣柔软的唇角。
　　“嗯，真的。”女子双眸轻合，长睫安然垂在脸颊。
　　男子唇畔笑意愈深，也轻轻闭上狭长凤眸，一手揽住她的腰，缓缓加深这个吻。

　　只不过，有点不习惯呢，最开始，明明一直都只是她主动的。

　　若非那时安木刚好为了找她去锦绣山庄，她也许就真的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吧，也许，安木当初一脚踹来已经火势汹涌的凭栏轩，既是救了他，也是救了她自己。
　　只不过，锦绣山庄还是被火海燃成了一片废墟，虽然因为他提前遣散了众人没有伤亡，她匆匆赶回家的时候，真的以为就要失去他了。
　　那以后，他们住回了这里，这人的眼神却始终有些空洞，远远的不知要看向哪里，但无论她说什么，却是有求必应，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一切都由着她，却也不会有快乐，总是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的样子，完全不再像他。
　　直到他们有了小彤之后，有一天她从外面抱回了小凛。
　　剑眉星目，薄唇微抿。
　　“我可不可以收养这个孩子。”她垂着头问他。
　　那是这么久他第一次肯生她的气，很久都不愿理她，直到她硬是撬了窗户钻进屋，环抱住他。
　　第一次，她感觉到了这个男子微微的颤抖，虽然隐忍却还是触手可及，也是第一次让她看见了那般无助与悲伤。
　　她才知道，过往的岁月中，反是自己伤他太深。
　　既舍不得就此放手，却也没有勇气再去付出全部。
　　横竖都难以活下去……吗……
　　“我会把他送给程伯伯和鬼医大姐，反正他们也正想收养个孩子。”她紧紧的拥住了他向来有些凉意的身子：“小攸，只是你和小彤一个人的，永远都是，无论发生任何事，永远都不会再改变。”
　　话音未落，她就感到背后一阵钝痛，男子死死把她扣了在床板上，呼吸喷薄在面颊，潮湿而温热。也是第一次，眸中染上了某种疯狂，夹杂着隐隐的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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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以后，他似乎渐渐又被她哄回了从前那般脾气，随意而慵懒的性情，会不开心，会戏弄她，也会温柔缱绻的把她拥入怀中，却不带慌张失落，而是安然的温暖。
　　后来，他牵着小凛的手把他带回了家，还带着笑意把那双小手放在了她的手上，挑了挑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那么小气，和小孩子吃醋。”
　　他待小凛很好，如同小彤一般。

　　不对，沐攸辞扁扁嘴，何止是回到了锦绣山庄时候的性情，完全是变本加厉，本性完全不加遮掩。
　　看着孩子们和所爱的男子一起把午餐铺在草地上，那人手一揽她的腰就把她带着也坐了下来，孩子们则早已习惯完全无视了娘亲倚在父亲怀中的场景。
　　沐攸辞在心中叹道，过度散养……这样对孩子们的教育……不好吧……

　　后来的后来，他们一起生活在那里，偶尔也会下山去江湖看看，一起游湖泊赏冬雪，立在山巅，看天地风光。

　　在偶然路过塞北的时候，
　　她也看见过清俊少年路见不平时英姿飒爽。
　　那时她就会想起，
　　若是恪非临能够行走江湖，
　　大概也是这般模样，
　　怒马鲜衣，仗剑青芒。

　　偶尔，
　　也会想起年少时的约定，
　　少女执起少年的小拇指拉钩，
　　眉眼生动活泼：
　　那我们就说好了，
　　以后要一起闯荡江湖。
　　要是我永远只能坐在轮椅上呢？
　　就算你腿不能行，
　　我也会推着你走遍天涯海角，
　　不过，
　　你得负责给我买一堆糖葫芦，
　　要很多哦。

　　她永远都记得，
　　那时的少年剑眉轻舒，
　　星眸中难得流转着淡淡的笑意与温柔，
　　薄唇轻启，
　　在阳光中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轻轻答道：
　　好。

　　声音低沉动听，
　　在久远的江湖深处一遍遍轻轻回响，
　　拨动起颜色泛旧，
　　却依然温暖的过往时光。

　　她想，她与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守候掌心最幸福时光中的优柔。
　　直到霜雪染上眉角，直到白发苍苍。
　　而我，会永远用年轻时的感情来爱你……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