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火狐怒（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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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和尚坐在地上，指着苏木这阵唧唧歪歪，把耍无赖的精髓表现得淋漓尽致，看得在场的人类一阵囧然。苏木看着那指着自己的手指，不爽地挥手拍开，答道：“我说我是站在你们那边的，你们信么？”
——喂！你挡在那狐狸前面说是我们这边的谁信啊！云海和尚毫不客气地用眼神控诉苏木睁着眼睛说瞎话。
苏木不理这个已经完结进入耍活宝状态的云海和尚，转身面对妖化的火狐青岚。青岚赤红的双眸对上苏木那双古波不惊的琥铂色痛苦的瞬间，身体莫名其妙地后退了一步，后又恼怒地想要攻击，却被来自苏木身后的夜天丸那浓烈的杀气震慑得不敢动弹。
青岚警惕地用目光在苏木和夜天丸之间来回，夜天丸的危险是他的实力摆在那里，苏木相比于夜天丸要弱上许多，青岚完全有把握打败，但不知为什么她却潜意识地感觉她很危险，不是那种力量上的危险，而是来自一种虚无得无法抓住的直觉。所以青岚见到苏木抬起手，做出打算抚摸她脑袋的动作时，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反应，猛地往后一跃，身体绷紧地做出防备动作。
苏木歪了歪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青岚，开口问道：“我很可怕吗？”
问完，还不等青岚回答，苏木一愣，之后便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这个世上有两种生灵会对她畏惧，一种是知道她能力的，还有一种便是像青岚这种濒死的。濒临死亡的生灵会直觉地察觉到她窥探天道的力量，这种生灵是苏木喜欢的，她喜欢篡改他们的命道，以死改生，彻底得逆转，那种感觉会叫她灵魂都为之战栗地舒服。当然前提是那个濒死的生灵能够付出应付的代价。
“你们究竟在这个宅子里在找什么？”苏木再次发问。
“主人……把主人还给我！”青岚低声地咆哮着，哀切的语调之中带着浓烈的悲伤，和雪狼族族人被杀时在族里感受到一样的情感，却不再是让苏木无动于衷的木然，她轻轻蹙起眉头。青岚的悲伤中还夹杂着一股黏稠阴冷的情感，那是怨恨，和那些怨灵散发出来的一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苏木极为不舒服，一直平淡的情绪明确地表现出了“讨厌”。
苏木脸色不是很好，却依旧继续这和青岚的对话：“你的主人是谁？”
“他是青尧大人，是这个小镇的守护神，百年来他一直守护着这个小镇，但是——那群人类却恩将仇报，他们截断了青尧大人的手臂，砍断了大人的身体，还把大人的身体藏起来——”青岚的语气逐渐变得尖锐起来，灰黑的怨气在她身上涌动着，“他们该死，他们该死，我要杀了他们，我要带大人回去！”
青岚似乎再也平静不下来，不顾一切地朝着苏木扑来，苏木一惊，怔在原地，看着那疾速朝她冲来的青岚，以为要被扑倒的瞬间，青岚突然撞上什么东西，猛然被弹了出去。等苏木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挡在自己面前的夜天丸的背影。
从夜天丸身后探出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浑身是血，却依旧挣扎着想要起来的青岚，苏木叹了口气，这个火狐妖不是狐狸么？怎么一点也不聪明啊？柿子要挑软的捏，她就算没有夜天丸这重屏障在，也绝对要比她身后那群人类强得多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地往她身上撞呢？她看起来比那群人类还弱小吗？
不过刚才青岚说她的主人是守护这个小镇的守护神，难道是这个小镇的守护神和华夏妖怪勾结了吗？可能吗？一个小镇的守护神有这种力量指使那些强大的华夏妖怪？苏木越想越糊涂。
“你说的青尧大人……不会是镇子外面那个神社里以御神木为宿主的守护神吧？”冷不丁地坐在地上的云海和尚开口了。
“没错，那些人类砍了大人的身体，还有将他的身体卖到海的对面去！他们该死啊！”
云海和尚从地上站起来，他的神情严肃起来，如果说这火狐祀奉的是那个青尧大人的话，她便是神使了。什么被夺走宿主，神使弄成这个狼狈的样子，这对这个小镇来说绝对是一个灾难。
“不对啊！那个神社要重建，这是前不久父亲接下的工作，那棵御神木父亲明明是命人先移植，并没有砍，而且那些海外商人求购的时候父亲也明确的拒绝了。”上杉少爷开口道，一脸困惑。随后想想到了什么似地，突然扭头瞪视着脸色惨白的管家文良，“难道是……文良！是你！你私下和那些商人做了交易？！”
面对上杉少爷的厉声质问，管家文良身体不停得颤抖，似乎这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原本趴在地上的青岚骤然暴起，尖啸着冲向管家文良，苏木和夜天丸没有动，有动作的是云海和尚。即使知道管家文良的作为招致了怎么的灾难，那青岚又是如何得叫人同情，但人类终究是自私的，他们最终还是会站在自己这边，就算是云海和尚这样的得道高僧也不例外。他的念珠挡在了青岚的攻击，但那管家文良还在被青岚硬生生地扯掉了一只胳膊，疼得不停地在地上翻滚。
青岚的眼中开始泣出血泪，暴戾地再次冲向文良，云海和尚摘下脖子上的念珠，样子是打算收了青岚的性命。苏木还未打听出青岚和华夏妖怪的关系，自然不能看着她死，正要动手阻止，却见那间书房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道白光直冲云海，硬生生地挡下他的攻击，将青岚带至里云海和尚稍远的地方。
双方动作静止，苏木这才看清救青岚的是那一直不见踪影的座敷童子，他手中抱着一截圆木，明显地散发着纯净的气息，不用猜也知道，那便是被管家文良藏在上杉府里，招致群妖的御神木。
“到此为止吧。”座敷童子抬手制止了云海的动作，转身悲悯地看着青岚。她造的杀戮太多，已经逃不过天道的天罚，这已经是她最后的疯狂了。
座敷童子蹲下身，将圆木交给青岚，青岚伸出双爪抱住那圆木，一脸眷年和依恋地蹭着圆木，发出一阵阵如同小兽泣鸣般的呜咽声。血红的泪在圆木上留下鲜红的印迹，看起来仿佛那段圆木也在泣着血泪。
泣鸣声声，谁能得此情深？
血染衣衫，谁能抚我伤痛？
百年情缘，夜雨染尽天水碧？
殊路携手，为何同去不同归？
怔忪间，苏木看到青岚这一世的的景象恍然而过。她与青尧在林间的相遇，那人笑意妍妍；她为青尧踏上修行之路，那人温柔地教导；她为青尧放弃妖道，只为成为他的神使；她初次化形，那人一脸幸福地拥抱她……
他们百年相伴，百年相依，百年相恋，年华转辗，却依旧换不来那最终的幸福。
苍天无眼，她的悲，她的伤，终究无用。
天道无情，他的痛，他的情，终究无果。
苏木阖上眼，掩去那微弱的不安。再睁眼之时，眼中依旧再也看不出什么。缓步朝着青岚走去，在座敷童子疑惑的目光中，半蹲在青岚面前。
苏木微笑着，说出的话却冷血得和她的表情完全不符：“在死之前，告诉我，你和那些华夏妖怪有什么关系吧。”
天道无情，她苏木又何曾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呢？即使看到面前的火狐即将魂飞魄散，她依旧还是不打算出手救她。
青岚伤痕累累的身体抖了抖，却没有回答苏木，倒是惹来座敷童子愤怒的瞪视，抬手抓住苏木的胳膊将她拽起来，打算把她甩出去，却在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瞳眸时，顿住了动作。
座敷童子用只有苏木和他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救她。”
“你知道我是谁？”苏木不答反问。
“是，请你救救青岚，我知道你能做到。”
“嗯，我能做到。但她付不起这个代价。”
“我付。”座敷童子咬牙道。
“你也付不起。”
苏木甩开座敷童子的钳制，扭头打算继续问青岚关于华夏妖怪的事，却被一阵阴风惊得诧然抬头。之间天空中乌云散去，露出一轮皎洁的明月，一个熟悉的身影悬空立于上空。少年的姿态，龙卷云图案的锦袍，黑发在夜风中肆意飞舞，那是苏木之前遇到过的貔貅。
貔貅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苏木等人，双眼漆黑无神。良久，才带着一丝叹息般的语气开口道：“最后只能达到这个程度么？”说完，抬手一挥，那宽大的衣袖中飞出一大群的黑色地狱蝶，开始在院子里收集那些怨灵和死去的妖魂。
“你在做什么？”座敷童子大声质问。
“收集充满怨气的灵魂，这些都是我为了酝酿出怨气浓烈的魂魄特意安排的，最后的果实自然是归我所有。”貔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狐狸的怨气是很不错的东西，嗯，在这只狐狸的魂魄崩溃前，我就先收下了。”
貔貅话音一落，便有地狱蝶朝着青岚的身上飞去，但还未落在她身上就被座敷童子挥手打成了碎片。
“是你教唆青岚报仇的？是你引诱她走上这条复仇的修罗路的？”座敷童子怒道，一个跃身，瞬间接近貔貅，和他战在一起。
听完座敷童子和貔貅的对话，苏木也明白了华夏妖怪和青岚的关系。那是青岚的宿主被人类盗走后的后续，那貔貅为了制造怨灵，特意引诱青岚走向向人类复仇的道路。人类的怨念是所有生灵中最强大的，经过妖怪的妖气的引导会改造得更加强大。
之前是妖怪的灵魂，现在又是人类的怨灵，那个幕后之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正思索间，感觉到有人的接近，扭头一看，发现是夜天丸。他仰头看着空中的战斗，开口询问那妖怪的来历。
苏木：“是貔貅。”
“上次你遇到的那只？”
得到苏木肯定后，夜天丸也加入了战局。场面顿时开始混乱，空中三只妖怪打得不可开交，地面上的人类已经反应过来开始抱头鼠窜，云海和尚忙着保护那群人类不被空中那三只高等妖怪波及，也在地上到处乱窜。只有苏木静静地站在青岚趴着的地方，仰头看着空中的战斗。
等到院子的地面上只剩下苏木和青岚后，那貔貅突然收手，跳离战斗圈，用黑漆漆的眼，居高临下地与苏木对视：“今天……我也不取你的性命。”说完一阵飓风，和院子里的地狱蝶一起消失在了空中。
不等苏木思考那貔貅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地面上骤然以青岚为中心蔓延出黑色的雾气，不一会将院子完全笼罩了。这是怨气开始啃噬青岚的灵魂，天罚开启了。苏木听到夜天丸在外面喊着她的名字，却久久不见他靠近，估计是没办法靠近。这黑色的雾气也确实给苏木很不好的感觉，她捂着口鼻，试图自己走出去。
“请等一下。”一个男子温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苏木转身，看到青岚怀里的那段圆木泛起一阵柔和的光芒，一个身穿白色狩衣，头戴黑色高帽的男子从里面飘出来。
“你是……青尧？”
“正是在下。”青尧朝着苏木颔首致意，“可以听一下我的请求么？”
苏木迟疑了一会，点头同意。
“请你帮青岚改命，代价由我支付，无论什么代价。”
“我要什么你都付？”苏木挂上习惯的笑容。
“无论什么。”
黑色的雾气中，金色的命道被拽断，被重接，被篡改的生命脱离天道，开始新的旅程。
等到黑色的雾气渐渐变成白色，在白雾中，看着那温润如玉的男子抱着一只火红色的狐狸渐行渐远，苏木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迈步。
——被改命之后她便修为全无，只不过是一直通灵的狐狸了，那样你也确定要我帮她改吗？
——是，我确定。
——你有千年的修为，就算失去宿主也依旧是神明，只有再次找一个宿体即可恢复。这样为一直狐狸拿出你千年修为换，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这个世上也只有她值得。这种情感你不懂。
——那所谓的爱情？
——嗯，爱情。
——那种东西我不需要懂。
——呵呵，也许，那对你来说兴许还是一个累赘。
所以情什么的还是不要懂的好，她只需要为自己灵魂中镌刻的东西前进就好。
这个时候她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对着匆匆朝她走来的夜天丸露出笑容，却完全看不到夜天丸眼中那不知什么时候逐渐加深的眷恋。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火狐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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