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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赵锐之言 ...

  •   朱圆通静静地等在路旁的一株玉兰树下,现在已是腊月,玉兰树只余空荡荡一树枯枝摇摆风中,让人心生怜悯。
      嗯,就站在这样一株树下,等在三皇子放课后必经的路上,不知道朱老三那家伙能不能因着冬日景物,也对她生出一分恻隐之心。

      她心中焦躁,却又无计可施。
      之前在东华宫东殿内,方全轻声说的是,“公主殿下,此次方全有负所托,未能带回您要的布料。今日去时,苏记已关了门,店铺也兑了出去。这封信是苏记门旁摆摊卖花的老妇人转与我的,说苏记的公子这几日一直在店门口张望,今早离去前先她描绘了我的样貌,请她见到我时将信交给我。”

      她急急入了内室,解了秘信,方知苏家在京都的生意举步维艰,于是一个月前便决定举家南迁,近日兑掉了商铺,将于腊月初八离京。
      那不就是今天!

      事出突然,她来不及策划如何出宫去见他临别前的这一面,可是,她却一定要在他走前见他一面。
      最快的出宫方法,她想到的,只有朱朱以洵。
      真悲哀。

      朱圆通垂首看着地上黄色的草叶,等着朱以洵从武英殿回恭合宫。
      这个时辰,朱以河与朱以洵都在上课吧,只是不知道,会上到什么时候。

      她脑海中急着出宫的想法难以抑制,恨不得立刻闯到武英殿去寻朱以洵。
      不行的,那样是不行的,另一个声音不断地在脑海中回想。

      苏行之的一颦一笑呼啸着从眼前晃过,朱圆通捶捶胸口,决定想一想其他的东西平息情绪。对,想一想与苏行之无关的一切,来抑制她冲向武英殿的步伐。

      朱圆通压抑着自己的思绪,沿着武英殿,想到了皇子们的课业。

      四王并封一事后,随着皇长子出阁读书,诸位适龄皇子皆得以从翰林及当朝中官员中选派了讲读官与侍读。皇长子朱以河在文华殿,皇三子朱以洵在武英殿,其余两位皇子则在武英殿的东侧配殿凝道殿内读书。

      文华殿为大铭历代太子读书之处,仅从授业的地点上看,皇长子似乎占了优,皇三子略逊。而从皇子们的授业之师上看,则又不然。

      元隆帝命安国公李利、吏部尚书兼詹事府詹事黄守淮、兵部侍郎兼詹事府副詹事胡宪、翰林院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杨书同、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院侍读杨荣、司经局洗马钱为等官员辅导皇三子朱以洵。

      端看这教习的阵容,便知皇帝不只只是要三皇子学习礼、乐、射、御、书、数了。李利、黄守淮、胡宪等人即是朝中重臣,又是皇子的老师,元隆帝此举不仅让这些人教□□三子传统典籍、六艺之礼,更重要的是学习治世之道,在政治上培养和教育朱以河。

      以这些人为师,不单让重臣们在日常修习中教会三皇子政治常识和处理经验,并且还可以培植朱以河的政治势力,增进三皇子与当朝重臣们的师生感情,真真是一举多得。

      若果元隆帝在以后将朱以河扶上太子之位,那么现在和谐的师生关系,就是未来融洽的君臣关系了。
      哼,元隆帝想得真远。

      再看朱老大这边,元隆帝称皇长子毕竟还不是太子,出阁读书的仪式便不遵太子仪制,一切从简。

      与三皇子一般数目的讲读官与侍读,同有数位詹事府官员、翰林院侍读与编修任教。可是,其中却只一位六部官员兼任。最有趣的是,首席讲读官翰林院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孙克己,是一位旗帜鲜明的拥郑派。

      朱老大,会不会受委屈呢?最初的时候,朱圆通装作寻常宫人,偷偷溜到文华殿外远远张望过。
      朱以河,不见半分委屈之色,反而略略带着浅淡的笑意,凝神听讲。

      这样的朱老大,为啥他父皇就是不待见他呢。
      朱圆通蹙着眉正想着,就见远处他们父皇最待见的朱老三和随侍的小太监一同走了过来。

      远远地,他似乎也看到了她,却停下步子,侧身与一步之后的随侍太监安得说了句什么,安得躬身行了一礼,便退开了。

      朱圆通清清喉咙,立即迎了上去。
      “三哥。”

      “小十一。”三皇子摇开永不离手的折扇,微笑看她,“你莫不是,在等我吧。”

      呵呵,朱圆通干笑一声,也不与他斗嘴,老实承认道:“正是。”
      随即再拍一记马屁,“三哥英明。”

      朱以洵扬眉,有些时日未见,他倒没想到朱圆通这么识时务了,还是,有所求。
      “又想出宫了。”说得像疑问句,语气却是陈述句。

      “三哥最英明。”朱圆通望向他,眼神晶亮,“今儿就想出宫。”

      “如此匆忙,倒不知小十一有什么急事?”
      “如徽之雪夜访友,全是乘兴而为,哪有什么急事,这天下的急事,自有父皇与三哥处理。”

      两人言论一番,俱是笑意盈盈看着对方,却各有攻守。

      “如此匆忙,安排上难以妥全,如此风险,我为何只为小十一一时之兴,就去触犯宫规?”三皇子摇着折扇,一派云淡风轻,带起的小凉风却吹到朱圆通脸上,一阵寒意。

      触犯宫规,戏弄众人什么的,您不最好这口吗?
      朱圆通心中腹诽他一番,脸上笑意却不减:“旁人安排这事,自然不能妥全,三哥则不同,至于为何帮我,当然是为了三哥您自己。”

      朱以洵收拢折扇,在胸前轻轻点点自己,颇为感兴趣,“我?”

      “正是。”朱圆通点头,柔声道,“近来皇贵妃娘娘连番宣召朝中诰命夫人、敕命夫人及各家千金入宫,三哥敢说这和你没有一点儿关系?”

      朱以洵的眉微微蹙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朱圆通又道,“此番宴会,宫中诸位娘娘与公主皆有出席,七姐姐近日身体不适,有几次皆未参加。圆通一直敬陪末座,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可比七姐姐还多一点。”

      朱圆通走到三皇子身边,与朱以洵并肩而行,一番低语,朱以洵再次摇开折扇,略略侧头看她。两人又是一番轻声言谈,末了,两人俱是笑了开来,于分岔路口各行一边。

      ……………

      朱圆通终是在当日于最短的时间内出了宫。
      这一次与她一起出宫的仍然是赵锐,不同的是,朱圆通这次换上的是一身青布男装。出了紫微城,朱圆通耐下性子先让赵锐直奔上次的布料店,说上一次时布资尚有拖欠,多亏店家不计较。但是自己身为公主,此番一定要补上。

      到了苏记门前,果见如方全若言,另有商家在整饬店铺,苏记的牌匾已撤了下去,朱圆通便请赵锐去向新店主打探老店家的住处。很快赵锐便打探清楚,回来告知朱圆通。
      “殿下,苏氏一家住在青盛巷中,位置已打探清楚。只是,这盘下了苏记店铺的店家说,苏氏欲迁至江南经营,是以才将京中生意脱手,他们阖家南迁的日子正是今日。只怕您现下过去,苏家已经出城了。”

      “可曾打探到苏家离开的具体时辰?”
      赵锐摇了摇头。

      “那便去看看吧。”朱圆通挥挥手催促道,整府迁移不比轻车上路,也许尚在府中整理事物也未可知。

      见赵锐看着她目有疑色,朱圆通又道,“赵侍卫,其实我上次欠苏记的银两并不多,但是,这却不是银两的问题。我虽是父皇养女,却是御封大铭嘉安公主,苏记的人不知,却是你知我知,试问堂堂一国公主,怎可欠账不还。”

      赵锐见她如此,不再言他,立刻催马去了青盛巷。青盛巷中旁路与岔道极多,饶是赵锐先前在店内打探了一番,入了巷中,仍有些分辨不清。
      朱圆通倒是在脑中有些印记,可是又不能直言,只得耐着性子等赵锐问了两个路人,才寻到苏家门前。

      大门紧闭着,门上落着锁。朱圆通无声看赵锐一眼,赵锐立即心领神会,走近门前附耳上去细听,随后退开两步,瞧左右无人,便纵身一跃翻上了苏宅的院墙。扫视一番后,他迅疾落回来。

      “殿下,院内有几处颇凌乱,西厢房有处小窗未关,透窗而望,主要物件皆已不再,想来苏家整理完毕,已经南迁了。”

      赵锐刚刚低声说完,一旁的院门吱呀一声自内打开,一位年过不惑的男子走了出来,见两人站在苏家门口,便迎了过来。
      “两位是来给苏家人送行的吧?晚了一步啊,王某送他们一家出了城门回来,已有两刻钟了,想来,现在他们应该过了柳亭了。”

      赵锐拱手道:“多谢王叔相告。”

      见两人中矮个子的少年眼中顿时黯淡了下去,那又道,“唉,其实我也舍不得那苏家小子呢,回乡时,我家宅子都是苏家小子帮我看护的,比我在时还规整。两位也莫伤怀,虽然未送他们一程,但苏家在京中尚有亲属,到年节时,兴许还会来京都。”

      赵锐看朱圆通一眼,不待朱圆通反应便对男子躬身一礼:“王叔,小侄有一事相求,事关苏家,还请王叔多帮忙。”

      王叔立刻将赵锐扶起,“客气什么,多年邻居,若是苏家的事,便是王某的事,但说无妨。”

      “在下赵锐,曾于苏记选购布料,怎料所带银两有限,不够布钱。因是送与家中长辈,苏记中人不仅免我不足的银两,还将布料仔细包好于我,未苛责一句。我一直想将余下银两送来,奈何家中有事,又过了这许久才再来京都,寻到苏记,却不料店已易主,寻到苏宅,却又阴差阳错。我一会儿便要离京,下次再来京都,又不知是什么时候,王叔与苏家是多年旧邻,苏家之子又与王叔亲近,若苏家回京,想来会来看望王叔,于是,赵某烦请王叔代收下布资,他日转于苏家。”赵锐说完,又是深深行了一礼。

      一旁朱圆通半句话插不上,心中着实憋闷。
      好你个赵锐,真真是混在朱老三身边的人。一番话说下来一气呵成,滴水不漏,在情在理,还把她想追出城门去还钱的路给堵得死死的,偏生于现在情势看这就是最合理的选择,她无从反驳。朱圆通只得回车上将先前早备好的匣子取出,交予赵锐。

      那边王叔抬手将赵锐扶起,“快起快起,贤侄既然相信我,必不负所托。这钱暂放在王某处,代为保管,若日后见到苏家之人,定然转交。若赵公子他日再来京都,也欢迎来王某处一叙,也许与苏家有缘,便遇到一处也未可知。”

      王叔爽朗豁达,两人又是闲话了一番,方行礼话别。朱圆通一直沉默不语,与王叔告别后,上了车,出了青盛巷,赵利方停下车,立到马车窗边轻声请罪。
      “刚才赵锐自作主张处理了银两一事,还望公主赎罪。”

      “哪里,赵侍卫处理得极好,到底是三哥身边的人,考虑得委实周全。”
      朱圆通憋下一口气,和缓说道。

      “接下来,不知您还想去哪里,还是,早些回宫?”赵锐试探问道。

      马车内,是短暂的静默,很快,马车的帘布被挑起,窗口,露出嘉安公主一张笑脸,“我想去看看马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赵锐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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