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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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有信心的，就是对自己思想和意志的控制。不是我的，我不会觊觎；不是我想记起的，我可以不回忆。就像不是我能插手的，我绝不多管闲事。
对于【那个人】的存在，我选择的是不做多想。权当那晚是他救我的代价，反正再没见过他，也可能永不再见，没必要耿耿于怀，自我烦扰。刚开始难以平复的憋屈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趋于淡薄。偶尔静下来时才有几幅画面闪现，只在一瞬过后，就被绷紧的神经全数抑制。讳莫如深。
光阴真的能掩埋很多东西。
当然，得建立在不让我再度面对的前提上。
如夜的黑色瞳孔，仿佛生来就刻在脸上的嚣张笑容，已消去疤痕的壮实胸膛，不重修饰的简洁衣装（对比卡摩斯王子的华丽）……
原以为已然把这个人的容貌遗忘，没想到再遇时，只需一眼，我便能立刻认出他来。也曾以为我对此人只余空恨埋怨，但事实上，我的第一反应并非意想中的愤怒与憎恨——而是恐惧。一种来源于潜意识，难以抹去的心理阴影。
我感到血液的冻结。
“我记得你。”索娅刚要扯住木楞的我走人，可男子突然说出的这句话令我俩不禁一抖，毛骨悚然，特别是我。
他离开身边的美女，朝我们走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他转而面对索娅，“你好像是三个月前开始服侍卡摩斯王子的近侍女官？赛斯特那小子的妹妹？”
索娅诚惶诚恐地对衣着不凡的男子应声道：“……是。能让大人记得，索娅不胜惶恐。”
“我记性一向很好。”男子耸肩。
赛斯特的妹妹！
想来他们俩的眼睛挺像，难怪赛斯特一直私底下念叨索娅照顾我这件事，叫我别带坏她。赛斯特故意不告诉我索娅和他的兄妹关系……莫非是预防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怕我知道真相后反而特地去烦她妹妹？看透我本质的哥哥真是用心良苦。
呃，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我都自顾不暇了。
“你去转告王子，他要找的人在这里等他。”他命令道。
索娅把身子伏得更低：“好的。我们这就退下。”说完就拉着我准备全身而退。
“嗯？”那人出其不意制止了索娅，“你一个人去告知王子就够了。不是需要莲花吗？”他以那在我听来极为恐怖的声音逐字笑道：“她留下。”
这次我汗毛倒立，血液快冻成冰渣。不知我的脸色是否惨白，晚风微凉的夜里，我手脚冰冷。再受点惊吓估计我就成冰棍了，还是冒寒气的。
索娅关切地看了我一眼，嘴里小声安慰我别怕她马上回来。我不认为她会明白我在怕什么，就如她不明白我为何不似寻常仆人的唯唯诺诺。最后，她倒是很听话地放开我的手，小跑离去。
投在我身上的压力愈发沉重了……
深吸一口气，我恨不得把头埋在地底下地弯腰行礼，然后疾步移到水池粗鲁地拔莲完成任务。现在哪有心思再欣赏美景轻抚白莲？
“先回去吧。”那人对迎上来的美人吩咐着，“你父亲该着急了。”
美人撒娇嘟囔了几句，仍是恋恋不舍地离开。这下……我最坏的打算越发有变为现实的倾向。
他不会……记得我？还认出我了吧？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在我冷汗直流的警惕中，他在离我几步开外停下。
最不愿发生的对话，开始了……
“真是奇遇。”那是跟想要忘却的记忆片段中全然符合的声音，一点没变的爽朗不羁，“你能来到底比斯，来到王宫。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这种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自来熟还真让人不爽。我火气莫名地上来了。
同那时一样，他一点不介意我的不搭腔，继续自个儿乐：“差不多好几个月……不，半年不见？你过得怎样？不过那赫特应该有好好照顾你，看吧，没以前那么单薄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无意识说了很讨人厌的话？古代我不清楚，现代女性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自己又丰满了！我不就是近来肉吃多了吗！
这混蛋句句戳我雷点。
……得忍。跟他纠缠不清没好下场。
“今天戴的是假发？”忽略我的沉默，他径自对我评头论足，“造型挺怪异的，难怪我差点没认出来。当然我更中意你原本的头发，比无月的黑夜还要乌黑，很美，嗯……手感也非常好。”
“……”不止愤怒，连带屈辱感也一涌而上。胆怯的分量被消磨掉大半。
忍住想抽死他的冲动，我竭力秉持忍辱负重的信念，始终一言不发。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抱起一束白莲，我迅速起身拔腿开溜，却被他健壮的身躯挡住去路。
“……”我眉头皱得生疼。倘使有只蚂蚁爬在上面都会给夹死。
“时隔半年的重逢莫不是阿蒙的指引？”抬头的我看到的是他笑着但却认真的眼神，半年后的今日今刻，他再度对我伸出手，“良辰美景，不如与我共度春宵？”
似曾相识的画面。
好家伙……还想故技重施。
想说他进一尺我退三丈，不找他理论得失赔偿我已是吃亏到家，奈何这混蛋竟屡次挑衅！别说他总是坦然无辜，就是这样才更可恶！这一脸平生不做亏心事的表情给谁看啊？害怕恐惧在爆表的羞辱感面前简直微不足道，虽说他有家世又爱用武力，但我还没懦弱到被人占尽便宜还卖乖的程度！理论上我是纯正的受害人，占据情理的我没道理会输给他。对权贵的畏惧算什么？他是贵族，我还有卡摩斯王子主持公道（不予理会的几率更大）！四周没有他人，我正好趁此不作张扬地当面讨伐，闹开了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忍辱负重啥的宣布过时，是可忍孰不可忍才是王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我可不想变成一个被人羞辱却默默忍受，最终还沉醉其中的抖M！想想就寒颤。
重重深呼吸，我自下直视他的目光堪称凶恶，语气生硬刻薄。
“为什么那个时候做多余的事。”我捏住花茎的手狠狠握紧，无意识宣泄的破坏欲使其中几条被生生掐断，“你让我……极度困扰啊。”
“哦？”他的表情瞬间转为惊喜，好似真心为我高兴的模样，“你会埃及语了？语调飘忽不定……才学？不过对初学者而言也算厉害了，看来你过得很充实。”
“……”这不是我想要的反应好吗？重点错了吧混蛋！
不行。一来就跑题的趋势得打住。
“啊啊是啊，拜你所赐。如果不学的话，再遇到你这样轻浮的人就倒霉了。”
“轻浮？”上天可怜让他抓住了关键词，他似乎觉得“轻浮”一词用在自己身上很可笑，“我一向很认真。”
认真？别开玩笑了。他是没自知之明还是脸皮太厚？我眼角抽了抽：“第一次见面的来历不明的女人都能拥上/床，恕我眼拙实在看不出你的认真。请问你是很认真地强行把我弄出一身伤的？”
平静听完我的控诉，如我所愿，他卸掉不正经的笑容，严肃地看着我：“我为我的暴行抱歉，没注意分寸伤了你，是我的过错。”且不论他是否真心诚意道歉，我刚想批斗他所说的“暴行”根本非我所指，他又道，“如果你有印象的话，那晚我可有郑重向你征求同意，希望你与我共享一宵欢愉的哦。”
“……”满心欲言皆堵在嘴边。
一双晦暗不明的眼闪过脑海。
仔细一想，好像……有这么回事……的样子？
“明知我听不懂，那番征求怎有意义？”托他的福，本来快忘得一干二净的不堪回首清晰得恍如昨日，“我是反抗过的，当然，如果你的记忆有你吹嘘的那么好的话。”
“那不是你的欲拒还休？”短暂恍然后他陷入沉思，“原来如此……我还误以为是女人惯用的伎俩，索性让你乖乖闭嘴的。是这么回事啊……难怪你是……”
“……闭嘴！”
他在推脱责任吗？怎么看都是在推脱责任吧！
提及最忌讳的话题，我快失去控制：“你——”
“说来你也够粗心大意，啊，不如说是有意引诱？”洪亮的嗓音轻易抢夺了我的发言权，他环手抱臂，眼神戏谑：“深夜里允许男人进入闺房本就有迎合之意，这是常识，异国的姑娘。既然如此，我何须推辞？”
“……”你敢不敢再强词夺理一点？！
我哑口无言，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明明是我占理啊！
还未意识到自己被带入了他的步调，血气冲上大脑，我只有满腔的恼羞成怒无法发泄。
“好啦，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成了现实，多问原因已经没意义了不是？”神经粗得堪比跨海大桥的他并不打算让我继续纠结“原因”的话题，他诡辩道，“身处埃及，你得知道未婚女性对这些事很看得开，所以不必太在意。”
……可以爆粗口吗？我是埃及人吗？我有说过会定居埃及吗？你们埃及男女不在意不代表他国不在意啊，这在□□朱圣人眼里是要浸猪笼的！
“不过放心，我对你很是欣赏。如果你希望得到补偿，我很乐意负责收留。”突然想起什么，他一拍手，“说起来，第二天走得太急不方便带上你，我原打算后来去那赫特那里接你的。”
“……”
“结果一忙就忘了，哈哈哈。”
“……”
我彻底失语。不管我多恼怒，不管我多愤懑，他永远是一副无足轻重、理所应当的态度。这个人的所有应对都超脱了我的预料。
时代造成的思想差异吗……
不再强辩，喧腾叫嚣的大脑在被逼急后意外地顿时冷却。条理清晰地飞快回想话题进程寻找能突破困境的论据时，我发现了自己的致命伤——事发当晚的对话。
我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他说过什么了，这正给他提供了可乘之机：借此使形势倒向利于己方，不管他所言是否属实。
被他抓住制胜的关键所在，我百口莫辩。加之情感波动过于激烈导致的思绪混乱，我不觉已失去理智，无知被他牵着走。貌似论据合理充分的必胜之局就此无疾而终。
被忽悠了……
事已至此，推掉重来已是不可能。我得处理败局。
一个严峻的问题提上议程：
我是踢他？咬他？溺毙他？还是拿花抽他个半死还残？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