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恨倾城》颜若曦

2、最是两小无猜时

　　桓帝七年。
　　神奈川帝都，湘北。
　　除夕的前两天，百姓家里扫尘迎新的日子，晴空万里，冬日的暖阳仿若隔了层纱似的洒下来，带着几分凉薄的暖意，让人心生亲近却又无法满足。
　　湘北城的中心便是皇宫所在，四面是古老宽厚的宫墙，远远看过去，能见到墙里金色的琉璃瓦翘起的飞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皇庭深处，一名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小白衣少年，正在一处极其幽静雅致的园中舞剑，这园中遍种着神奈川极其罕有的雪枫，据传这枫树越到寒冬红得越盛，此时正值数九天气，满园红叶仿若着了火般一片赤霞。
　　一套剑法练完，少年粉妆玉琢般精致的小脸上已隐隐见汗，坐在园子一角梳着宫装头的俏丽女子见他停了下来，从身边候着的宫女手中拿了汗巾正要过去给他擦汗，忽然一句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一侧的小径边传来：“小枫，两年不见，你的剑法进步不少啊！”
　　那白衣少年听得这一句话，漆黑的凤目一瞬间亮了起来，小小面孔上带着惊喜的表情循声望过去，迎面而来的是看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少年，身穿蓝色布衣，一头朝天发衬得脸庞俊朗之极，看着白衣少年笑得眉眼弯弯。
　　待少年走到近前，才注意到已经走过来的宫装女子，立刻跪下行礼：“仙道彰拜见太子殿下，桦公主！”
　　原来这练剑的少年和旁边的女子，正是七年前登基为帝的桓王流川凌视若珍宝的一双子女——流川枫，流川桦！
　　流川桦看样子对这蓝衣少年熟悉非常，轻笑了一声，揶揄道：“你这一声‘小枫’都喊出口了，还假惺惺的行什么礼呢？还不赶紧的起来！”
　　自称仙道彰的少年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大大方方的站起来，还未及说话，桦公主却又说道：“我前两日还跟母后说起，不知道你们师徒来是不来呢，你不知道，去年你没来，我家小枫连寿辰都没过好，还哭了一场呢……”
　　流川枫听着自家姐姐说起这个，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却又不好发作，只跺了跺脚，喊了一声：“姐！”
　　桦公主看着他的样子，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指在弟弟覆着细碎乌发上的额角轻轻一点，抿嘴一笑：“得得得，你们好好聊着吧，我可不陪着你们在这儿挨冻了！”
　　仙道也不客气，作了个揖，笑道：“恭送桦公主！”
　　流川桦挥了挥手，带着一众宫女走了，仙道转头看着四下无人，上前半步拉了流川的手，低声唤他：“小枫……”
　　流川甩开他的手，板起小小面孔不理他。
　　仙道搓了搓手，又去拉他：“外头冷，我们进殿里去好不好？”
　　流川哼了哼，掉头朝着跟雪枫苑邻近的自己的寝宫走去。仙道几步跟上去，陪着笑道：“小枫，你这是怎么啦？我进了宫就来找你了，你却不理我……”
　　流川脚步一顿，一双漆黑眼眸看定他：“你说话不算数！”
　　仙道见他肯开口，心下一松，脸上却是换了一副委屈的表情：“我去年是想要来看你的，只是师父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今年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求得师父带我进宫的，你知道的，我跟着师傅，好多事情也做不得主……”
　　他说的确是实情，流川板着的小小面孔缓和下来，嘴里却仍是嘀咕道：“反正你没来，就是你不对……”
　　仙道就势再次将他拉住，笑着应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枫殿下要小的怎么补偿啊？”
　　流川似嗔非嗔的瞥他一眼：“陪我练剑！”
　　仙道“啊”一声，“又要练剑啊……”
　　流川瞪他：“你不肯么？”
　　仙道笑道：“肯肯肯，枫殿下都开口了，我自然奉陪到底！”
　　两人说着已进了流川的寝宫，早有宫人准备好了干净衣服，仙道遣退了下人，一边亲自动手给他换衣服，一边在他耳边低声笑问道：“小枫，去年真的哭了？”
　　流川刚刚恢复过来的面孔霎时又变得绯红，却没有否认：“还不是你失约……”
　　仙道从铜镜之中，看着他精致如白莲初绽的容颜上一层朝霞般的红晕，纵使只有这么一点点大的年纪，却带给人说不出的蛊惑震撼。仙道轻轻的抚着他丝缎般柔软的发，轻轻的，叹息般说道：“小枫，自我六岁那一年见到你，便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就算心里知道你在宫里长大，身份尊贵，尝遍世间珍馐美味，玩遍各种珍稀古玩，但我跟师父四处游历，每次见到别处好吃的好玩的，却总是忍不住要想到你，想着你若是在我身边，我们一同游历一同习武一同玩闹该多好……”
　　流川转过头看他，眼神晶亮：“那好啊，我今晚就去求父皇，让他准许我同你一道游历去！”
　　仙道看着他孩子气的表情，原本刚刚心中涌上来的几分惆怅顿时散了，他轻轻捏了捏他稚气滑腻的脸，笑道：“你父皇母后舍得才怪了……”

　　是夜，流川凌在后花园明泰殿设宴，款待仙道的师父，在神奈川武林人眼中很是神秘的陵南岛现任岛主——田岗茂一！
　　这陵南岛在神奈川南部海域之中，具体位置除了岛中弟子之外，谁也不得而知，自有陵南岛的名号以来，一共已历经五位岛主，无一不是博学睿智文武双全的世外高人，却不知为何，这陵南岛岛规严令，岛中弟子一律不得以任何形式参与政事，更不得入朝为官，违者以岛规严惩。
　　原本因着陵南岛这样的规定，作为陵南岛主的田冈茂一和神奈川帝王的流川凌是绝不可能成为知己的，但三十年前，田岗还只是遵循岛规四处游历的普通少年，偶然卷入到一次客栈的杀人案当中，机缘巧合之下和当时隐瞒了王府世子身份的流川凌相识，并联手解决了问题，两人也因此成为了至交好友。
　　后来田岗得知了流川凌的身份，当时便想跟他就此绝交而去，流川凌许下承诺，跟他只谈诗文江湖，绝不涉及朝政，两人的关系这才得以延续下来，不过自流川凌登基为帝之后，田岗前来的次数已越来越少，流川凌心知他受岛规所制故意回避，虽然心有不舍，却也从不强迫于他。
　　席间，两人酒至酣处，自不免提起年少一同游历之事，原本还是王妃之时就和田岗认识的皇后流川雪也在一旁作陪，听得两人聊到前事，不由得轻声笑道：“当时皇上你们，比枫儿他们也大不了多少吧？”
　　流川凌侧了头去看坐在另一侧的流川桦、流川和仙道，摇头叹道：“比枫儿他们还要大很多呢，就算是比桦儿这会，也还要大上几岁呢，……我记得那时茂一已经完成了在岛上的修炼，第二次出岛游历的了吧？”
　　田岗点头，随了流川凌的目光看过去，正见着仙道宠溺的摘了鱼刺放在流川面前的盘子里让他吃，眼神中有隐隐的忧虑闪过，默然片刻，他开口说道：“彰儿也到了回岛闭关修炼的年龄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他这一句话的声音颇大，坐在另一侧的三个孩子闻言都抬头看了过来，流川凌眼光扫了一眼田岗，喃喃说了一声：“是啊，转眼彰儿也快十二岁了……”
　　流川雪在旁边低声应道：“皇上，枫儿也十岁了呢……”
　　流川凌眯了眯眼，沉默着没有说话，流川却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田岗问道：“田岗伯伯，您说彰哥哥到了闭关修炼的年龄，是什么意思？”
　　明泰殿中灯火明亮，流川穿了一件白色貂裘滚边的白色锦袍，貂裘细白的绒毛轻扫在他的尖尖的下颚上，更衬得他肤色雪白，眉目如画般漆黑精致。
　　此刻，他带着紧张神色的黑眸直直向田岗看过来，饶是田岗这一生阅人无数，心中也不禁猛的一颤。定了定心神，田岗方才看着他微微笑着说道：“枫儿，我们陵南岛的规矩，凡是年满十二岁的弟子，都要在岛中修炼五年，方才能再次出岛游历，彰儿就是到了这个年纪了呢。”
　　流川怔了怔，随即说道：“那能不能让彰哥哥就在宫中修炼？我让父皇给他专门修建修炼的地方……”
　　听着他说话的仙道伸手轻轻去拉他：“小枫……”
　　流川却就势一把将仙道伸过来的手拉住，怕他就此跑了一般紧紧攥在掌心，还带着稚嫩的童音已经微微有些发颤：“彰哥哥修炼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去打扰他的……”
　　“这……”田岗看着这让人难以拒绝的小小孩童，有些为难的转向流川凌。
　　流川凌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枫儿，不许这样！田岗伯伯他们陵南岛有岛上的规矩，彰儿必须要回岛上修炼！”
　　流川瘪了瘪嘴：“那我跟着彰哥哥去陵南岛上……”
　　流川凌夫妇不想他竟然说出这一句话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身边的流川桦见状，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弟弟的额角，轻笑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就顾着跟你的彰哥哥玩，不要父皇母后和我这个姐姐了？”
　　流川一张小脸顿时红了起来：“我没有……”
　　流川桦却不给他分辨的机会：“那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都要跟人家上岛去了，还敢说不是？”
　　仙道见流川说不过姐姐，陪着笑道：“小枫只是一时情急，桦公主明明知道，就不要追着不放了……”
　　流川桦轻哼一声还待说话，忽然门口传来宫中当值侍卫长藤田的求见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这藤田自流川凌还是王爷之时便在王府当值，深得流川凌信赖，此时见是他求见，流川凌立时宣了他进来。却见藤田进殿之后神色紧张，单膝跪下，连大礼也未行，便径直禀道：“皇上，十年之前那个疯和尚又来了！”
　　流川凌脸色微变，问道：“他在哪里？”
　　藤田答道：“就在离这里最近的西宫门等候皇上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