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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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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推开竹楼门的那一刹那,童子却向反方向走去,脸上的笑容灿烂如桃花。他知道,好戏就要开场了。但他忽略了一点,死人虽没有利用价值的,却能真正地保守秘密。
血将落叶染的殷红,童子的脸强烈地扭曲著,嘴角带著血渍,面容有一股说不上的可怖——他没有想到那个人会向他下毒。迷雾中是没有领路人的,有的只是傀儡,被迷雾操纵著的傀儡,只是傀儡看不见身上的线。在死前最後的一瞬间,童子却又笑了,只是此时的笑容如枯木般骇人,他喃喃道:“一切只是个开始……只是个开始……”
被弃置於地的断箫见证了主人的死亡:死去童子的面部的肌肉飞快地萎缩著,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一个孩童如何吹的出包含深深萧条之意的乐曲?只不过“青衣童子”不是孩童,而是侏儒,从小用药物控制面貌的侏儒,从小就被训练成杀手的侏儒。
岂非每个侏儒都有伤心的往事?岂非每个侏儒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青衣童子”死了,而秘密是否永远也不会被揭开?
不,不会的,因为这世间最藏不住的就是秘密,是秘密终有被破解的那一天,而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迷雾中弥漫著一股血腥味。西门吹雪却觉察不到,因为他走进了那间竹楼。
西门吹雪走进了竹楼。
一个老者正坐在籐椅,手中玩弄著一柄刀,一柄薄如蝉翼的刀。那柄刀泛著碧青色,与竹楼相辉映著。
“你可知道这是柄什麽刀?”老者连头也没抬,楼里光线很暗,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杀人的刀。”西门吹雪冷冷道。
“这是七星碧玉刀。乃我段家的传家之物。”老者叹息著站了起来,“可是它最近才回到老朽手中,而第一个祭它的却是西门吹雪。”
路的尽头是竹屋,话的尽头是剑!
西门吹雪出剑,那柄刀实在太危险,只要有空门,就有破绽,惟有以快取胜,一招不胜,便只有败了,而败只有死。西门吹雪不能败!
机会只有一次,可是世事不可尽如人意。
没人能看清西门吹雪是如何拨剑的,不代表没有人能感觉的到拔剑的那一瞬间。
西门吹雪的剑快,可老者的轻功更快。
西门吹雪这一剑竟是刺空了,老者已闪到他的身後。若此次败了,那个人会伤心吧?
无论是谁,背後的空门都是很大的。
西门吹雪不例外,老者也不例外。
无论是谁,他的血都是红色的。
无论是谁,利物刺进胸膛,都不免发出绸缎撕裂般的声响。
鲜红的血顺著剑尖滴下来,老者双目圆睁,碧玉刀还死死地紧握在手中,华丽的紫裳上襟上沾染了血迹。他到死都不相信自己这一次真的败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背後还有一个人。
西门吹雪缓缓地转过身,他看到了一身白衣如雪,他看到了他杀人时特有的温柔笑容,他似乎还听到了他的长剑的龙吟,一切就像他第一次看到他时一样,一样。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李白
西门吹雪认得这柄剑,自然也认得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是白云凌,是西门吹雪父亲的忘年之交,亦是西门吹雪心中的神。
这世上不知道长生剑的并不多,但真正看见过它的却没几个。
长生剑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杀人的——他对他说的话,他从不曾忘记。
他又何曾忘记过关於他的一切?
这样的一个人,一个时刻都带著温柔笑意的人,一个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理的人,一个对白色有著强烈喜爱的人,一个自己一直在模仿著的人,也是一个杀人的人。
是多情人,还是无情人?
剑上的血滴到地上,四分五裂,凝固成了花的形状。他说过,血花是这世上最美丽的花。
剑上的血有凝固的时候,而西门吹雪的血还不停流动著,对他而言是万幸,更是幸运。
心中的神就站在面前,西门吹雪知道,他在等他开口。一直以来,两个人都在等待著,等待对方的下一个眼神,等待对方的下一句话,等待的对方下一个动作。
只有等待。
死人是可以什麽都不做的,但活著的人不行,心中的热血总在不停驱使著他们完成命中注定的事,没有谁可以逃脱,也没有谁逃的掉。
西门吹雪开口了,说的却是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这不是碧玉刀,而是‘温柔’,狄青麟的‘温柔’。”
“温柔”是一柄刀,用它杀人时,对方仿佛可以感受到情人的拥抱。它是用残铁打造成的刀,而它的主人拥有的只是残生。
狄青麟是这样,东方玉罗刹也是这样。他们都一样认为自己会赢,但最终败了,这仿佛就是一个诅咒,没人能躲开的诅咒。
白云凌走上前,蹲下身,掰开了老者的手,取出了那柄薄刀,淡淡道:“每一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每个人都有陌生的东西,只不过有些人到死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还不知道事物的真相。”
秘密是通向真相的线索,秘密是藏不住的,但真相不同,有些真相是一个人到死也发现不了的,有些真相是发现後会感觉後悔的,而有些真相则会带人走进死亡。
而迷雾中究竟隐藏著怎样的真相,西门吹雪似乎已经嗅到了它的味道,真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