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若水》若水居的猫

2、二

　　遇到李岩时，林若和林萍正推着半满的购物车从文具那一列架子旁转弯过来，嘴里仍在争论着铅笔和炭笔哪个好，林若自小爱用铅笔，而林萍习惯用炭笔画设计稿，其实各有各的妙用，她们也不是真的争论，只是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像十几年的岁月中她们在一起的日子里一样平常自然。除了争论的结束如此不同，通常的争论都是不了了之，而这次却是突然中断。因为林若在看到玩具架前认真挑选儿童玩具的身影时忽然僵住，然后停顿不语，脸上全是一片茫然无措。
　　林萍也随之看到那个人，眉眼间仍有少年时熟悉的痕迹，黑色的碎发遮不住的明亮的眼睛，舒适的休闲装，高挺的身姿自然地立着，让人看去舒服宁和。林萍看了看呆呆立在一旁的林若，轻轻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而后大叫道“林若”。声音大的周边几个人都将目光转到她身上，一些陌生的目光略带责备地瞪她一眼然后转开，一些目光却顺着她看到她旁边的林若。林若猛然醒过神来，却看到两道目光直直地凝视着她，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上有着和她一样的错愕和茫然。林萍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惊道“李岩？！”李岩轻转视线，微微思索一下后笑道“是我，你是林萍？”“是的啊，我是林萍，这是林若，好巧啊，在这里遇到你。”李岩和林若彼此视线交汇又忙各自避开目光。
　　异域他乡忽然重逢的桥段中接下来便该是约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天、交换电话、并约定什么时候再次见面。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如此，不过意外总是不负众望地悄然出现。“李岩，你选好了没？表哥他们催我们快点回去了。”清甜的女声不远处响起，李岩回道“好的，马上就来。”又跟林萍她们说道“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了。有机会在聊啊。”说完拿起架子上一辆玩具汽车就匆匆地转身走开，走没几步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继续走开。林萍笑着挥手说再见，林若盯着李岩离开的背影，在看到一个身材高挑打扮靓丽的女孩挽着李岩的手臂时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而后归于平静，一副淡然平和的样子推着购物车继续逛起来。林萍嘴巴张张合合几次后终于沉默着追上去。
　　购物之后便是吃喝了，林萍和林若坐在“过时不候”里吃着香喷喷的过桥米线，初时看到这个店的名字时候两个人都很好奇和不满，不晓得一个小吃店的名字怎么起得这么张狂，但吃过一次以后就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很是相称，这个店的各色小吃也着实对得起这个名字，尤其这里的过桥米线很得他们两人的喜爱，汤味鲜醇、米线糯滑、配菜可口，不知道是不是同真正的云南过桥米线一样，他们俩是认准这里的味道了。而且这家店不接受预定，想吃的话就按顺序排队吧，她们因为常来光顾和店员们都很熟悉，排队也是必须要排队，不过给她们的量会稍多一些。排了二十分钟后终于做到一个角落里的位置，两个人边吃米线边有的没的随意聊天，林萍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他呢？”“谁啊？”专注吃米线的林若随口问道。“李岩啊，还能有谁？”林萍一脸无奈地回道。夹着米线的筷子顿了顿，林若淡然地说“那也很正常，他毕业以后也是来这里工作的。城市这么小，遇到总是难免的。”城市小？这个全国闻名的江南城市很小吗？林萍差点一口气憋在胸口。“我们来这里两年了，都没遇到，今天忽然碰到，真的觉得很巧啊！”见无人应话，又继续说“他都没跟你说话，很没礼貌啊！而且匆匆忙忙地就离开了，也没留我们的电话。再说，那个漂亮的女生是谁啊，跟他很亲密的样子呢！”说完仍是不见林若回应，只好也埋头吃起米线来。“也许他只是恰好路过这里，以后估计不会在见到了，留不留电话都一样。”林若突如其来地回应让林萍不禁怔愣，“那个女孩，或许是他的亲戚、同事，或者，是女朋友。”林萍继续怔愣，“他没有不礼貌，我也没和他说话。而且当年是我先不理他的。”林若说完继续一脸平静地吃米线。林萍很是无奈，又不禁苦笑，这一番对话按照常理应该是她们俩互调位置吧，弄得现在她一副很在意的样子，而当事人却似乎在一脸平静淡然地劝慰她似的。林若这种“乾坤大挪移”的装模作样有时甚是让林萍痛恨和无奈。若真不在乎，平常十分钟就吃完的人，今天一碗米线吃了半个多小时？！连总是一脸亲切笑意的熟悉店员都从她们身边过来过去地暗示了不下五次。
　　从超市出来，日头已经偏西，淡淡地晚霞映得西边的高楼大厦、树木花草都带着淡淡地金色。林萍和林若拎着满满地战利品站在路边准备叫出租车，她们住的地方其实距离不远，通常他们都是花个十几分钟走回去，然而因为林若此次的购物欲望太过强烈，战利品太多的她们只好决定奢侈一把——打车回去。等待的同时林萍习惯性地观察起周遭的环境，这不晓得是职业病还是种癖好，林萍喜欢观察人、事、物，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机会都不会放过，静静地认真观察时忽然觉得看到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不过那身影在做着异常不熟悉和不可思议的事情。林萍忍不住“咦？！”了一声。“怎么了？”林若问。“那个人，”林萍指了指斜对面两个纠缠着的身影，“那个男的好像是我的顶头上司啊。”林若顺着林萍所指，看到马路斜对面一辆车子旁，一男一女似在争吵，女的挥手打男的，男的伸手挡住，推了女的一把，女的似乎哭了趴在车窗上不动，不一会又起来去抱男的，男的挣了挣没挣脱，于是站着不动。“哇，好言情剧的感觉呢！”林若啧啧地看得兴起。林萍看着兴味盎然的林若，也不禁如释重负地笑了。忽然觉得对面那人好像把目光转到她们这里来了，林萍吓得赶紧收回盯着对面的视线，装作等得不耐烦似的左看看右看看。林若好笑地看着林萍，“他就是虐待、压榨的你老是熬通宵工作的工作狂。那得好好看看。”说着仍紧紧盯着对面，恰好一辆出租车过来，林萍赶紧招手，待车一停稳，拉了林若就匆忙坐到车里。林若仍一边盯着对面一边遗憾地叹息“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长相。看身材倒似乎还不错。”林萍狠瞪了她一眼，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地跳得飞快，似乎窥见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