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绯衣千罗

4、计骗蒋干（四）

　　顾不得擦拭，周瑜用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掌覆在心口，大口的喘气喘息，然后睁眼就看见了赵云，以及躺在赵云怀里的孔明。
　　“你们…刚才一直都在？…都看见了？”周瑜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哑口发问。
　　“没错，军师和赵云都看的一清二楚，只怪凤雏先生不该打断周大都督的雅兴美事，我看周大都督和那个蒋干倒是相配。”赵云言语嘲讽，将孔明往自己怀里又紧了紧。
　　“子龙，别这么说，救人要紧。”孔明头偏向赵云怀里不看周瑜。赵云极不情愿的吐了口气，还呸了一声。“对对，救人要紧，军师的话云自然会听，军师这几天都在为这个人担惊受怕，甚至拖着这样身子出来看他，他却在这里风流快活，不亦乐乎！”
　　“行了子龙，闭嘴！”孔明语气转高，浑身在也不可遏制的抖动。“休得胡说了，快将周瑜抱到车里，如果现在来了一个东吴兵，看到这样的我这样的周瑜，导致抗曹大计失败，这责任是不是你赵子龙一肩承担？”
　　孔明从来没有这么凶过自己，又是为了这个周瑜！
　　赵云气消不下去，鄙夷的望了周瑜几眼，低头就看见孔明那熟悉的无法抗拒的眼神。
　　“知道了，但云怎么也得先抱军师进车吧。”赵云最终妥协只提了一个小小要求。
　　“子龙！”
　　见孔明的眉头纠结成了个疙瘩，赵云只好彻底投降。
　　“劳烦子龙将军了，我瑜这番狼狈相，总是被孔明看到，真是惭愧。”周瑜被赵云悬空抱起来，扭过头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孔明。
　　“不必客气，军师的狼狈相你也没少见。”赵云将周瑜重重的一下扔进马车厢，周瑜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好痛……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别说我没提醒你，被你家孔明知道，你又得挨骂了。”周瑜讪笑着爬将起来，挣扎着咳嗽着蜷缩在一角。
　　“啪——”脸上火辣辣的着了一下，周瑜笑的更欢。
　　“不知羞耻！”赵云一拳砸在马车杆上，立刻四个支柱就变成了三个，马车帘子也掉下来半拉。
　　“子龙将军，你要打我骂我随便你，你的孔明可还在外面那个冰冷的地面躺着呢……”周瑜揪着心口指向车外。
　　赵云这才赶紧转身下车，同时恨恨的叹了口气道：“军师总是护着你的。”
　　马车身摇晃了一下，从阴影里传来周瑜的不疾不徐声音：
　　“我的病情又严重了，严重到我自己都没法控制。我可能随时都会死，到时候孔明还麻烦你多费点心，你要总是这样由着他乱来，他迟早把自己累死。”
　　这一刻，赵云突然觉得心里堵的难受，明明这家伙没资格这么说，可是当他真的说出来，赵云也就轻轻回了一个字。
　　“嗯。”

　　塌了半边，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赵云拿出准备好的汤药，看看靠在孔明身侧的周瑜，停了好一会才端了过来,车里顿时弥漫了一阵呛鼻的苦味。

　　“子龙，药还热么？”孔明背着周瑜，盯着被赵云打断的马车横杆，幽幽问道。

　　“来的时候军师你嘱咐凤雏先生用厚棉被捂着，现在还在冒热气，应该还未变凉”赵云老实的回应，低头喝药的周瑜听到这里笑了一声，顿时呛的连声咳嗽。

　　“公瑾你为什么不听士元的话，硬要撑着出来冒险？”孔明慢慢的继续说道，语气平稳听不到任何情绪起伏：“你可知道，你这么做就是赌博，万一蒋干发现你的病情……”

　　“我不会让这个万一出现。”周瑜放下药碗，擦干唇边渍液，抢白道：“若是蒋干来访我，见不着我，他才会更加起疑吧，再者说，他被我迷的晕晕乎乎的，说不定他会因为爱我，真的投靠我们东吴呢，那不就是更加事半功倍。”

　　孔明沉默了半晌，没吱声，过了好久，才回了一句：“爱情不应该作为战争的武器。”

　　车里的气氛突然变的凝重，那半塌不塌的暮色马车顶仿佛朝三人头顶扑来，赵云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这背靠背的奄奄一息的两人之间，好像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插手插话。

　　“子龙，如果公瑾好些了，车上有备用的东吴兵服，赶紧穿上你抱我回去吧。”孔明上唇咬着下唇，至始至终没看过周瑜一眼。

　　“是，军师。”赵云听到了指定，立刻抢过周瑜的药碗，也不管里面还有大半没有喝完，用布包打好挂在身上，然后就要去抱起孔明。

　　“等一下，子龙将军。”周瑜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好像明白什么，出口制止，因为心悸说的上气不接下气。

　　赵云如没听到般，动作都没有一秒的断续，不过触到孔明的瞬间，赵云收了手，因为他听到孔明也说道：“等一下，子龙。”

　　周瑜这才心下稍安，以手握拳捶打自己的胸口，理了理气息，继续道：“子龙将军你到车厢外面去。”

　　赵云兀自岿然不动，孔明却跟道：“子龙，到车厢外面去。”

　　赵云没一句反驳，立刻照做，拉开车帘跳下车，接着将马车推进草丛隐蔽处。自己则探头张望周边的情况。

　　马车里，孔明还是背对着周瑜，周瑜半坐着面朝前方，眨了眨眼睛，周瑜似乎不知如何开头，转头望望四周，想了半天，说道：“我们几日未见，子龙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只听你的话，真好玩。”

　　“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些？”孔明冷冷回道。

　　“不是。”周瑜第一次觉的自己的嘴巴不够用，深呼吸了几下，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赵云生我的气我能理解，你也在生我的气么？”

　　孔明仿佛被触中了心事，呼吸声大的连自己都听的见。

　　“没有，我没有。”孔明如此回答显然不能让周瑜满意，周瑜只是笑着用沉默等。

　　等孔明说实话。

　　“对，我是生气了。”孔明终于开口道，“但是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我堂堂诸葛孔明居然会为这种事情生气。”

　　周瑜仿佛预料到会是这样，一动不动的等孔明继续说。

　　“来的时候我本来已经想好了，我对自己说等会不论看到什么都不可以生气，公瑾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士元，他问我，如果是我看到你和蒋干在一起会不会发火，我说不会。我心想，都是为了抗曹大计，有什么好气的，再说我们最后肯定要分开，说不定还会在战场上相见，但是我……当我看到你吻蒋干的那一下，我承认……我受不了……这他妈的是什么日子！士元说的对，为什么你我明明相爱却要这么煎熬，去他的什么刘备，去他的什么抗曹，去他的什么……”

　　孔明难得的活力充沛，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解释辩解牢骚抱怨，中间夹杂着各种粗俗不入流的词汇，要不是周瑜温柔霸道的长吻及时吻住了他的唇，也不知道还要絮叨多久。

　　这突如其来的长吻，从迅猛攻势渐渐变的缠绵温婉，舌尖传递来的热力温度混合着苦涩的药水味道从口腔开始慢慢游走至周身各个血管，孔明只觉的身在梦中，四周的景象变的模模糊糊，仅有的视觉和听觉好像也消失了似的，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所有的感管感觉都被那个人支配着，或者说不自觉的就跟随着，这一刻，孔明之前那点小小的怨气随着这个苦涩的甜蜜的吻消失殆尽。

　　“这样才好，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当然你想瞒也瞒不过我，我可不是你们刘备那边的呆瓜。”长吻过后，周瑜理了理孔明的发髻，轻吻孔明的脸颊。“不过这些话你说说就完了，千万不要去学士元那混小子，人啊，还是有个念想，才能活的长，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孔明瞥见周瑜一边揪着心口一边起手解他的衣衫，刚有些上扬的嘴角又耷拉下来，“公瑾，你刚发病别这样，我现在没法帮你……”

　　“需要你帮？开玩笑。”周瑜立刻咪咪笑道，拿开心口的手，深入孔明的衣襟里，孔明顿时一个激灵，难道，难道周瑜想在此时此地这个小小的摇摇欲坠的马车里……

　　“放心，这两天我按时服药，士元又听话，我觉的我快好了。”周瑜刮了一下孔明的鼻子，轻咳两声。孔明十万个不信，扭头不看他，有些嗔怒的说道：“刚才那个吐血吐了一地的人不知道是谁？

　　“你试试看就知道我还行不行？刚才对着蒋干我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想着你，估计我得吐他身上。”周瑜说完就嬉皮笑脸的凑上来，孔明反抗不得，只好嘴里不停劝说：“我不管你人行不行，总之今天不行，这什么地方，随时有人来怎么办？”

　　然后——果然给孔明说中，人就来了。

　　赵云一把掀开车帘，茫然望着衣衫不整几乎光溜溜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闷声闷气的问道：“军师，需要帮忙么？刚才看见车厢动摇西晃的，是不是周瑜侮辱你了。”

　　两人的脸同时唰一下红了，周瑜是气愤的，做这种事被人看到总是不大光彩和扫兴的，气愤的周瑜喃喃道：“怎么回事啊？孔明你怎么教他的平时？ ”

　　孔明是羞愤的，怎么才能告诉赵云这次不是侮辱而是……而是什么也说不清了，羞愤的孔明大喝了一声，“赵子龙！我谢谢你了！”

　　赵云摸摸脑瓜，刚想问孔明谢他什么。

　　孔明没好气的回答了：“我谢谢你这么看的起我诸葛亮！现在出去行么没别人过来你别进来。”

　　赵云点点头，又迅速的跳出车厢，在外面笔直的站好，过了一会，赵云又一次掀起帘子，又一次看到光溜溜的二人。

　　“你到底想干嘛！”周瑜孔明怒火中烧，异口同声问道。

　　“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们，车杆被我打断一根，你们要再这么晃……”话音未落，只听先是“卡擦”然后是“哗啦啦”小小的马车彻底土崩瓦解，帘子从天而降，蒙在周瑜孔明头上，然后两人姿势没来的及变化，就从马车里直接落到了泥泞的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