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
楔子
【一】
平成十八年，三月三日，早川千春年满十七岁。
当天，她被一则来自东京的邮件吓晕过去，只因为上面写着八个字：
——阿千，我是忍足侑士。
并且，她见到了分别三年后的对方，地点在大阪市人民医院。
【二】
早川千春醒过来的时候，忍足侑士靠坐在单间病房的窗台上，头微微的垂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风甫一吹来，藏蓝色的发丝随着风动了动，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千春撑起身子的动作惊动了沉思中的他，忍足转着头看过来。察觉到她要起身的行动，忍足走过去帮她。不料，被她一把拂开。
忍足被拨开手的瞬间，脸就僵硬起来，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感动的事情，让他立刻又把笑容挂起来。
从来都很少生气的早川千春难得摆脸色给人看，但余光扫到他笑得那样人畜无害，放在被子下面的拳头慢慢的握紧：“忍足君，我现在不太想看见你。”
忍足靠近他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又朝她走过来。
少女被他的行为气得不舒服，转过身去缓了缓呼吸。
“阿千，你出院之前，我每天都来。”
早川千春皱着眉头听他说这句话，顿了顿，才说：“我明天就出院。”
忍足拉过放置在一旁的椅子，丝毫不在意他的话：“阿千，我们和好行不行？”
少女在他坐下来的瞬间，就拿被子裹住了自己，脸和身体遮的严严实实。听了他的话，裹在被子里的一团隐隐的动了一下，过了好半晌，里面才传来闷闷的声音：“我不想。而且，我现在是真的不想看到你。”
忍足听到前一句就已经笑意顿时，后面的话更是让他的神色浮现出淡淡的忧愁。
他真的不能理解女孩子的心思，为什么用邮件能够聊得那么开心自如的两个人，换成在现实里见面就只能不痛不痒的问候几句。
“我们前几天都很聊得来啊，为什么现在……”
早川千春闷声打断他没有说完的话：“因为前几天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你。”
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忍足很泄气，他猜得没错，让她生气的不是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件事情本身，而是他忍足侑士这个人。
忍足双腿伸直侧靠在墙上，幽幽的叹气。现在的早川千春就是个油盐不进的状态，哪怕你说的是对的，她都什么也听不进去。他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所以你只是在针对我才不愿意见我的么？”
“……”
被说中事实的早川千春不再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头伸出来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黑幽幽的眼睛里面闪着黯然的光芒，还有些无措。
和忍足对视一会儿之后，她又缩回被子里，咬着牙把冲到眼眶的泪水逼回去。
哪怕时隔三年，忍足侑士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那个常常出现在自己梦中，说的话却听不到声音的忍足侑士，现如今，鲜活的，英俊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比起那时候的他，现在的忍足，愈发的内敛却又……善辩。
反观她，根本没什么改变。不管是三年，还是七年……根本没差别。明明三年前就领教过忍足侑士的聪明，现在居然还妄想用自己那点儿小心思来糊弄他。
他在知情的状态下，用陌生的邮箱骗自己三年，骗得自己把他当成贴心好友，什么事情都跟他说，什么心里话都跟他讲……甚至于她在心底里隐隐喜欢着他这种事情都向他坦白。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着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瞒了自己三年。
而从刚刚到现在，他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见自己呢？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整个病房里除了药水滴答滴答落下来的细微声音，连彼此的呼吸都几不可闻。
忍足憋了很久才伸手拽了拽被早川千春裹成一团的被子，让她把头露出来。
尽管在说出那句话之前有想过会产生不良的作用，但把人逼到咬牙哭泣这种状况却是让忍足万万没想到的。
他把千春的脸用力的扳过来直视着他，对方一边瞪着他的眼睛周围都红了一圈，迷迷蒙蒙还沾着雾气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忍足的心在那一刹那就慌了，连带着动作都变得乱起来。
着急的坐上病床，抱着她也不是，拥着她也不是，忍足手忙脚乱起来，说话也结结巴巴：“阿千……你、你别哭啊……”
少女低低抽泣的声音像一颗颗小石子砸进忍足的心里。她没说话，手却立刻用力的抹着眼睛。
“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刚刚，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刚刚……
早川千春拿出平时的气势，端端正正地坐回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不打算在说话，再睁眼时看向忍足的眼神里早已没有刚刚哭过的迷蒙，投射出来的光芒，带着凉凉的冷意。
“忍足君，我现在不想见你。”
忍足本来就会在为这个女孩儿阴晴不定，迅速变脸的事情而焦躁发愁，听到她这句话和她说这话的口气，刚刚看她流泪软下的心，因为这句话再度颤了两下。
看着对方眼神里浓浓的厌恶，忍足侑士感觉一把刀子戳在心口上，拔凉拔凉的疼。
“那你为什么不赶我走？”
“我……”
一向善辩的千春少女被这个问题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她为什么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连自己都不知道答案，要怎么去反驳他。
望着和刚刚那个安慰他的温柔男子判若两人的忍足侑士，早川千春感到无比的失落……又非常的愤怒，连说话的声调也不自觉的拔高了许多。
“我以为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有自知之明的人都应该知道走了，却不想某人这么的不识趣。”
忍足侑士终于被她话里的轻慢刺激得猛然上前一步，盯着她的表情恨不得吃了她：“早川千春，你真是……够了！”
“还不够！比起你三年前对我做的事，比起你这三年里对我做的事，我做的根本比不上你！”心里憋屈的感觉终于他的话激怒，声嘶力竭的跟他对吼，声音比他还大。
忍足听到一向安静不多话的少女吼出这么一句，瞳孔一缩，下一秒却气得笑起来：“既然你觉得不够，那你打算怎么做？”
一向都成熟过人的忍足终于展现了他超脱年龄的气势，“千春，哪怕你知道我伤害了你，你还是舍不得我。”说着说着，他顿了一下，似乎在酝酿情绪又像是在回味：“不然为什么，连让我离开的话都说不出口。”
早川千春果然被他这番话刺得脸色发白，咬着牙把头偏向一边。
忍足把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不紧不慢的接着说：“还有就是……你真的是在生气我用邮箱装成陌生人骗你么？还是因为明明知道三年前我伤害了你，这三年来又骗了你，却无法辩驳我在邮件中指出你喜欢我的那个事实呢？”
早川千春在忍足的逼问里节节溃败，真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但整个人因为这连续的话，已经开始全身颤抖。
忍足因为担心她气急了又昏倒，一直慢慢地朝她那边走。
“你……你出去！”抬起输液的那只手指着门，千春少女盯着他的表情恨不得立刻把他撵出去。
忍足敛下带着笑意的面容，恢复平淡无波的表情，摇头。
两个人再一次对视。
早川千春望着眼前这个男子。
是啊，他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所以他才无法辩驳。她无法骗自己的心。忍足侑士之于她，就像是空气，完全无法摆脱。哪怕三年前被他伤透了心，哭得痛彻心扉，她仍然不能忘记和他重逢之后与他相处的每一个回忆，那些美好的让人落泪的回忆。
忍足侑士，她的忍足侑士，曾经差点就属于她的忍足侑士。只要一想到就让她心痛的忍足侑士。
真是难过。
下一秒，早川千春用力地扯掉插着滴药水的针管，透明的药水和红色的血一下子飚出来，溅到忍足手上和千春的身上。
“你不走，就我走好了。”
冷静的说出这句话，早川千春拉开被子就要下床。忍足侑士担心她手上有伤，拍了床头的铃，把她用力的摁在床上：“不用，我走就好。”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拉开门。对流的空气立刻吹着洁白的窗帘呼啦啦的响。他顿了顿：“我很抱歉，但不管怎样，千春，生日快乐。”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忍足走出去关上门。
整个过程中，早川千春都没有说话，紧闭的眼睛里却慢慢的滑落出泪水，爬满整个脸庞。
【三】
下了楼，忍足谦也靠在医院外面的椅子上懒洋洋的晒太阳。看着自家表兄他沉着一张脸出来，也不动作，只是那脸上挂着的笑容欠扁得让忍足侑士恨不得捏成一团。
“结束啦？”
忍足不理他，越过他径直走向街口，表情很是落寞。
忍足侑士孤身一人走在三月间温暖如絮的阳光下，身体竟然隐隐的发冷。
三年前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同时谈感情，对于早川千春来说，可以有很多的选择。比如当初那些个给她递情书的男同学，比如四宝天寺一直照顾她，连堂弟忍足谦也都忍不住要称赞的白石藏之介，比如和她同班的西园寺玉贵。早川千春大可以选择这其中任何一个人去喜欢去爱，可是对他忍足侑士来说，选择却只有两个。
——爱早川千春和更爱早川千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