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妖王之白活一世》渊郁

1、万妖

　　清溪镇，冬天。
　　重重叠叠的金云笼罩在不起眼的山村之上，妖风阵阵，浓烈的不祥之气卷着秋冬天的残叶盘旋不去。
　　妖王白纯如皱了皱眉头，放下了粗糙的茶盏。
　　像他这样只能在神话和传奇里出现的人，此刻坐在一个不起眼小村落的破旧茅屋之中，自然不会是为了欣赏山村野趣。
　　事实上，他在等待屋里的女人生产。

　　那个舞姬并不记得是哪个部下或妖怪首领献上来，因为长的可爱，也因为舞姬有着赤黑之瞳，是雪城的遗族，才得了几晚上的宠爱。
　　妖怪繁衍不易，像白纯如这样的妖怪之王，也是极难有一个子嗣的。
　　他明白这个道理，因此，这个孩子多半也不是他的。能从妖王殿逃走，这个女人或许是勾结了什么人，而那个胆敢染指的部下，或许会为了这个注定保不住得孩子，急不可耐的前来刺杀他。
　　白纯如想到这里，轻蔑的笑了笑。

　　他活了一千多年，还是一样的自私、小性子、睚眦必报，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然而当白纯如登上九重天，在天云之上建造了妖王殿，世上再也没有胆敢在他面前呱噪的妖怪和道士，更不用说让他戴上绿帽子，大跌颜面之人了。
　　白纯如百无聊赖的看了看窗外，正觉得无聊，突然心口微微一紧。一声婴儿的啼哭冲破了沉默的空气，而战战兢兢的被逼着接生的产婆，脸色惨淡的抱着襁褓，哆哆嗦嗦的给他道喜。
　　他眉毛一挑：“哦，给本王看看。”
　　那个浑身还残留着血污的孩子，一看就不是他的种，皱巴巴的，没有遗传到他半分的眉毛。然而它竟然没有嚎啕大哭，似乎前面几声就为了叫唤叫唤，好让白纯如亲手抱抱他。
　　“有趣。”妖王说道。
　　他低垂的视线里，那脆弱的不需要半分一分力气就能轻轻扼死的小妖怪，竟然冲着他笑了一样。真是难看，难看透顶了，怎么会是本王的种？白纯如呼吸一轻，突然出手如电，挥开了袭来的宝器。
　　宝器袭向了孩子，倒让妖王吃惊了。
　　这么招人恨……
　　——难道真的……是本王的？
　　袭击开始于战战兢兢的产婆。她皱巴巴的脸蓦然舒展开，凶煞之气顺着每一条皱纹流入圆睁的双眼，然而还来不及躲避妖王挥袖反击而来的凛冽寒意，整个小屋就如同豆腐般被沉沉的黑色压扁了。
　　“可笑。”

　　妖王还是轻蔑的口气，虽说一座山已经压在了他们上面，倒像是真的搬来了一块豆腐。
　　移山倒海的瞬间，这个狂霸酷叼拽的万妖之王已经把那小小哭泣的婴儿藏于袖子之中的九乾世界。他心底生出的无聊感已然烟消云散，只是稍微闭目片刻，再睁开双眼之时，血红的双眸里，黑云之上密密麻麻的万妖已经被他收入眼底。
　　“……原来如此，”妖王冷笑一声：“连那个女人，也是汝等的把戏。”
　　电光火石之间，云端的众妖如同受了惊吓，纷纷散开。
　　山石崩裂，裹卷着寒意，袭向四周。飞溅的山石纷纷落下，而守在周围的万妖也纷纷祭出法宝，冲着那云端之上的白影袭去。

　　九天崩塌，妖王殿一夕化为飞灰。
　　使之消散的，正是堕天的妖王。为了让敌人一无所得，妖王不仅把妖王殿整个拖入了无穷炼狱的结界，还留下了诅咒，化身为世间之恶，只消有片刻黑暗，便会从那黑暗之中，重回到人世间。
　　经此一役，妖界死伤惨重，又过数千年，人界渐渐生出了繁荣之相。
　　有人说，妖王若是不死，妖界必然还是众生翘楚，受尽天地灵气。
　　也有人说，妖王手段酷烈，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众妖。

　　不过妖王白纯如已经活了两千多年，虽说死的莫名奇妙，终究暗合世上盛极必衰，强极必辱的法则。他堕天而下，倒不如世上之人那么心心念念，生出无数义愤来。
　　急坠之下，妖王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
　　他在那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岁月之战，听到了妖王殿的铁马冰铃随窗外的风缓缓转动，听到了屋檐长长的冰柱融化时缓慢滴落下来。
　　仆从都被他赶到了外殿，不知哪里点起的火，传来了焦枯的香味。
　　那味道勾起了妖王的嗅觉，倒让他想起童年里不甚愉快的回忆。
　　他在雪城长大，人们惯用了冷食，像是那个名为父亲的舅舅，连食物也是碰也不碰的。人们都是冷冰冰的，唯独他受不了饥饿，无论是发下来的粥点还是偶尔捞到的肉，都是要热腾腾才肯吃的。
　　因此人们就更加讨厌他，反正他无父无母，无人护持，更不要说允许学习家族之中的秘术。他虽然是雪城之中名门一族的直系，结果连外面的臣族的偏门子嗣，过的还不如。
　　他十六岁时，名义上的父亲终于忍不住把他赶走了，用了拜师的名义，把他从冰冷的雪城放逐到了更遥远的青屿山。他换了个地方，处境却没有好多少，一样也是饿的不得不到处打野食。
　　这个……喂！快要烤枯了！
　　香味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强烈，穿破了黑沉沉的死意，袭到妖王阁下的鼻尖。他猛烈的抽了抽鼻子，骤然间，一股强烈的力量令他飞快的探手往前一抓，睁开了凛然的双眸——
　　“啊哟哦，你要吃伐？”小胖墩擦了擦鼻涕，眉开眼笑的递过肉串。
　　再看那肉串，闭着眼睛，妖王也能准确的判断出来，这是一只不到三年的雪兔！雪兔极难修炼成妖，汁香肉美，裹着三分肥瘦的五花肉薄薄一片烤个盏茶工夫不到，那油脂就能融化在劲道十足的厚厚腿肉之中——
　　“小白，口水快擦擦，诺诺，这个还有这个都给你。”
　　“……”妖王心情复杂的睁开眼睛。
　　他看了看小胖子，依稀觉得这个人和年幼时叫轻云的那个厨房里二把手的儿子很像，而这破败的小房间也和闯祸之后每次被罚思过的地方非常相似。
　　更不用说外面绵绵无绝的大雪，仿佛只有白色的沉静冰冷。
　　……雪城。
　　“我……”妖王尽力没有表现出太讶异的情绪，从小胖墩轻云手里接过了肉串，复杂了半天，用力咬了一口：“……好香！”
　　小胖墩很友善的没有表现出对小伙伴的鄙视，只是喜滋滋的吃着肉串，望着外面的雪缓慢地落下来。
　　那些雪并非普通的水汽，而是妖怪修炼必须的灵子结晶。雪城的灵子太过浓郁，竟然能从天上一片片落下，相比之下其他地方的妖怪，只能几百年蹲守在灵子充沛的深山老林，还要为了一块灵力充沛之处大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