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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从谒香到普琅,按路程来算至少需要十五天的路程——三座山,和一条河。峭壁遍布,水流湍急。这段难走的路是两个不同种族相邻的凭依。没有特殊能力的厄瑞斯缇自不必说,就算是宁录的滑翔能力也做不到翻过山岭,或者越过一条汹涌如猛兽的河——毕竟猛兽还可以被消灭。偶尔会出现无论如何都要越过这里来消灭异族的宁录,但无疑的,他们是神经病。
      至于埃戈所属的聚落,似乎也是不久之前才迁到谒香附近,还没有来得及打这边的主意就变成了“那个样子”——埃戈用这个词来指代那天混乱的场面。乌姆斯在与他的短暂交谈中发现,他虽然感到震惊,却并没有多少失去同族的苦痛。这大概也与他们自我中心的性格有关吧。
      “要不是有原因,我死也不会走这种路。”
      现在,埃戈的声音从牙缝里迸出来。青年虽然想说话,却想到被对方“运送”的自己并没有安慰的立场。倒是伊鲁趴在青年的肩头,头压在爪子上发出闷闷的哼声表示“你就好好飞吧”。宁录再度抱怨般地用力震动一下肢翼,因为身体与空气突然加速的摩擦而发出呼啸的声音。
      现在已经进入了花月,盛开的花朵随处可见,那些香气聚集挥散入空气,呼吸间也带着好像蜂蜜般的香甜。但是骄阳与花朵盛开同样热烈,而黑色的宁录比其他人更容易吸热,再加上目前一直由他来干体力活——他实在是受了够多的罪了。
      值得庆幸的是,只需要再过一天他们就可以翻过最后的这座山。这也是使宁录强打精神的最大动力。又一个炎热沉闷的早晨来临的时候,他们按照惯例选择了有杂草掩饰的山洞歇脚。
      埃戈负责睡觉。原本负责放哨的乌姆斯寻找食物。而新增加的歧缇接替他的位置。这样分配看上去很好。可是当黄昏的凉风夹杂着雨的气息逸进来,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弄醒了宁录,他忽然感觉到脸上有种奇怪的、毛茸茸的触感。
      “什么…?”
      然后,一只有着粉色肉垫的爪子按了过来,着力点在他的鼻子上。
      “喂…!”
      埃戈一把抓住了肇事者,或者说肇事者的爪子。伊鲁发出“呜”的一声,吃惊地睁大杏仁形的绿色眼睛,直到看清楚抓住自己的人的脸。
      “嗨…晚上好。”
      它从埃戈手中挣脱出自己的腿,从容地摇了一下尾巴表示打招呼。但对方显然不吃这一套,维持着狠狠瞪视它的动作——野兽面对敌人的时候都习惯先用目光恐吓对方。歧缇很纳闷,为什么自己没发现这个所谓的同伴其实是一只巨大的野兽而不是人?
      “别激动,主人在睡觉。”
      伊鲁的语调很温和,使这个原本很像挑衅的行为增加了几分可信度。埃戈看到,乌姆斯的确躺在自己身边,裹着毯子,看起来睡得很沉。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小心别吵醒他,他还是放轻了动作。真是的,在好几天以前他就在思考了。到底是怎样的需要让自己情愿带着一只厄瑞斯缇赶路——似乎没有确切的理由。或者,他可以对自己能起到什么特殊的作用?的确有他在方便不少,但是也没有到无法缺少的程度。嗯,到底怎么样呢…瞪着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埃戈的脑细胞再度开始挣扎。
      或许他的脸看起来比其他的厄瑞斯缇顺眼。又得到一个愚蠢的答案,但是宁录自我中心的思维模式起作用了。对,因为我高兴带着他。我愿意拎着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他擅自这样认为——的家伙到处跑并且保护他。没有我他会死掉,而现在我还对他有兴趣。对,就是这么简单。宁录高兴起来,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答案,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乌姆斯的脸颊。很软,并且因为睡觉的缘故,看上去红润可口。嗯,埃戈为自己高尚的审美感到满足。而看着他一系列举动的伊鲁甩甩尾巴,低声嘀咕道。
      “笨蛋。”

      下雨了。
      通常,暴雨只会在花月之后的雨月来临。但今晚是个例外。狂躁的雨发泄地冲刷着裸露的土地,全然没有结束的意思。从洞口往外看,非常触目惊心。看来他们需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乌姆斯还在睡,雨水击打石块的声音没有干扰他。或许他是刚刚才睡下的,埃戈翻着他带回来的劳动成果猜想。青年带回来了一些水果、半口袋胡桃、一只木祀、几条鱼,甚至还有一只野猪。埃戈感到有一些不可思议——性格急躁的宁录们总在捕获到猎物前就气得将它们粉碎了。他们实在称不上是好猎人。
      幸运的是他还带回了干木柴,就算空气潮湿也可以点着。很快火就被生起来,伴随着轻微的“噼噼啪啪”的响声,将青年的睡脸染成温暖的桔黄色。埃戈呆呆地盯着看了很久,然后觉得自己很无聊。伊鲁将身体贴在主人放松的手臂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从看到同伴自相残杀,到现在为止,埃戈的心里始终有一种“或许这是梦”的疑惑。但他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希望这一切并非梦境。这是一种原本不属于宁录的,温和美好的希冀。淅沥的雨声加深了令人眷恋的温馨。在这安详的氛围中,埃戈也学着伊鲁的样子,靠在乌姆斯的身边。不可思议的是,他并不觉得丢脸。当然,实际上也没有人会为此嘲笑他。
      他再度感到困倦。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睛。

      实在是太沉了…乌姆斯睁开眼睛。火已经灭了,身上有点冷。然后他发现在自己的腹部趴着一只小的,而肩上靠着另一只大的。青年微笑起来,然后将伊鲁放到埃戈的肚子上,并拖过那只死去的野猪来代替自己的位置。老实说,他想,他们睡得也像死猪一样。因此青年顺利地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起身舒展麻木的四肢。
      他探头到洞口张望,闻到潮湿泥土的芬芳。
      下过雨了吗?
      阳光明媚有如金色的宝石,在那光芒下每一片花瓣都娇艳欲滴。雨后的新生的世界。久违的阳光,美好的天气。青草的清香在诱惑着他,自然的一切在诱惑他。这么平和的地方,小心一点就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乌姆斯随手将匕首在腰间系好,披上自己的斗篷。
      在这里走一走,对思考事情会有积极的帮助。他需要对自己和特殊的同伴以及他们的未来做个打算。尽管他很想知道埃戈“为什么会带着自己?”,但他更加关心即将发生的事。曾经放弃思考未来不代表现在也会。
      不知道为什么,乌姆斯现在一点也不感到绝望。在埃戈的聚落,作为俘虏生活的日子里,他曾经感觉一切都变成了灰色。不抱希望地活过一天,再一天。不觉得痛苦,也完全称不上“有意义”。就算他从小就没有多么伟大的志向,但是他无法否认,那种情况始终令他的自尊心隐隐作痛。
      那时,他绝望到连死也不去想。
      “现在,有一只宁录会带着我飞……”他对自己说,有点好笑。这听起来就像一个孩子幼稚的梦想——成为一个魔法使,拥有坐骑和会说话的使魔…嗯,使魔也是有的,我有一只会说话的黑色歧缇。
      青年想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再度轻轻笑了起来。不知不觉,走远了。
      忽然他听到一个女性的轻呼,于是抬起头来。不远处,有个裹着亚麻色头巾的女人,在若有若无的晨雾中,将身体藏在一棵巨大的曼榕背后。显然,她对不速之客感到惊惶。
      “呃…打扰到你,不好意思。”
      青年揭开斗篷,抬起双手,表明自己没有威胁性。女人盯着他茶色的头发看了一会儿,终于从树后闪了出来:“你是厄瑞斯缇?”
      她的眼睛很大,眼中有强烈的光彩闪动。或许她没有看上去那样柔弱,再加上这附近是宁录的地盘,乌姆斯感到匪夷所思。
      女人主动地揭开头巾:“我是诺铂。”
      五官端正,眼睛很大,但是,光洁的头颅上没有一根头发。肤色的洁白更增加了光头的突兀程度。乌姆斯瞪大了眼睛,失去了言语。他不知道该怎样与她交谈——她不像是遭受过虐待。实际上她的脸色不错,皮肤也很光滑。但是见过母亲对头发百般呵护的青年知道,通常,女性对于头发有着执著的热爱。会变成这样肯定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必感到惊讶,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诺铂甜美地笑着,重新用肮脏的亚麻布遮住形状姣好的头,靠近有些手足无措的青年。她的举手投足很沉稳,刚刚受惊吓的样子好像骗人。他甚至觉得,她在以自己拘束的反应为乐。
      “你叫什么名字?”
      乌姆斯犹豫了一下,回答了她。
      “不错的名字,”她点点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呢?青年想,但是没有说出来。他一直不太擅长和女性打交道。况且这个女人的身上还蕴含着某种强势的气息——像是领袖的气息。在她面前,自己的舌头好像麻痹了。几乎完全没有说话的欲望。
      而她再靠近些,脸上笑意更浓。
      “嗨,乌姆斯,我想……”
      “乌米——”
      那是伊鲁独特的叫法,焦急地在附近回荡。青年如释重负地转向呼唤的源头,声带也正常地震动起来。
      “我在这儿!”
      不论如何,多一个人——他忘了伊鲁只是一只歧缇——总是好的。他远远地看到一个黑影冲过来,奇怪的是那比歧缇的体型要大不只一点。黑影急刹车,停在他的面前。乌姆斯还没有看清楚,忽然从那之中分出一个小黑影,向上袭击他的脖子,气势惊人。
      伊鲁扑进他怀里,尖叫:“他抓住我的尾巴!他威胁我!”
      乌姆斯抬头看去。埃戈站在那里,怒气冲冲。
      “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
      “你知不知道外面很危险?”
      “我并不…”
      “你就这么想死吗!”
      埃戈完全不容青年辩解。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脸正贴着那只死猪粗糙的屁股,他的愤怒只持续了几秒钟,紧接着,不安侵占了他的大脑。发现青年消失他的头脑当即一片空白。直到伊鲁用尾巴反复抽打他的脸庞才使他清醒了一些。然后他们就冲了出来。
      当然,埃戈绝不承认自己担心乌姆斯。这只是搞不清状况而已。
      “你等一下!”乌姆斯终于找到一个说话的机会,“我没有遇到其它宁录,也没有遇到危险!”
      “难道你没遇到别人吗?”
      “哦,我遇到——”青年才想起他刚遇到的女人,侧过身体想要互相介绍一下。
      “她是诺…”
      “那里有人吗?”
      歧缇和宁录同时发问。青年感到奇怪,回过头来,他愣住了——刚才还站着诺铂的地方,只有一片曼榕,蓊蓊郁郁,树叶随风轻响。
      她消失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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