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晚西楼》如清欢

35、第三十五章

　　容沐晟要在年关为子衿补办一场婚礼。
　　等这场世纪婚礼一过，所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都会变得泾渭分明。
　　容沐晟是郁子衿的丈夫，郁子衿是容沐晟的夫人。

　　杜颖儿要回杜家去了，杜梁岳遣了人来接女儿。
　　容家没人挽留，准确说是没人敢挽留。这件事非容沐晟出面不可，可沐晟这几日忙于军务，实在分身乏术。容家大姐知道杜颖儿心病已深，心病还须心药医，别人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容沐晟从军中回来先去帅府看过了郁子衿。
　　将一行事宜安排好，这才过来见了他大姐。

　　容明.慧这会正在佛堂礼佛。
　　“我本业缘，主阎浮人命，生时死时，我皆主之。”

　　这些年诵经礼佛已经成了容明.慧生活的一部分,可诵念再多的佛经也无法减轻她心中的罪恶，那个幼小的生命如孱弱的烛火，在她心里摇曳，滋长。哪怕她这一生常伴青灯黄卷都不足以减轻此生业障。

　　容沐晟总不原意来佛堂，因为自从那件事以后，他姐姐的大半个生命都耗在了这里，那不眠的罪恶感就这样折磨了她一生，沐晟知道大姐做这些都是为了这个家，每个人都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很多。自从二哥身死战场，父亲意外身亡，这个家所有的担子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只要他在一日，就会护家人周全。

　　风雪光阴催人老。
　　佛堂里的木檀香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化作微风，直抵人心最柔软的地方。今天的容明.慧却没有潜心礼佛，不知佛祖可会怪罪她？容家还需要她，不知佛祖可会谅解她？她知道自己的三弟就坐在外面，姐弟二人就隔了一丈屏风。

　　“颖儿回去了。”
　　沐晟负手而立，肃然的面容上没有一点神色波动，回道：“我知道。”

　　“颖儿——唉，穆清打算怎么办？”
　　“大姐，颖儿永远都是我们容家的人。”

　　容明.慧攥着手中的佛珠，看来三弟的心中已经释然，昨日种种都已作了前尘往事。明.慧有些欣慰，这是容家之幸。半晌她才叹了口气，慢慢地道：“杜统帅不会坐视不理，日后肯定有所行动，你要早做打算。”
　　明.慧说着缓缓地打佛堂里出来。

　　容沐晟面容上尽是凌厉，轻蔑一声冷笑道：“何须等到日后，杜梁岳今早来电，说是要镇守烽火台，他这一走，少不得带了他的那些旧部。”

　　容明.慧闻言一惊，急道：“眼下关头，他怎么能瓦解你的势力？”
　　沐晟摇摇头，道：“无妨，大姐你无需再操心这些事，我自有决断。”

　　这些日子战乱不断，姐弟二人都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明.慧才坐下，沐晟就倒了碗茶递过来，道：“眼下形势紧张，一些事情擅自主张，还望大姐不要怪我。”

　　容明.慧知道沐晟是在说他成亲一事，说实在的，当初听到这个消息她只当做是谣言并不在意，可后来沐晟身边的人也这样说，四妹一趟北站口之行也坐实了奉平容少帅已于北站口成亲的事实。当时明.慧并不恼怒，只是万分惊愕，一些往事她不愿再回顾，要是自己的三弟真的愿意成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容明.慧低低叹了口气，慈声问道：“穆清可想好了？”

　　前堂的木案上供奉着一尊小金佛，世人都喜欢拜神求佛，可佛祖真的管得过来芸芸众生？容沐晟没有即刻回话，只起身往那佛龛里续了柱香，然后缓缓道：“大姐，我知道大姐担心什么。现如今子衿的身份虽不及杜颖儿有作用，但穆清是真的喜欢子衿，无关身份，无关背景，她只是穆清的妻。”

　　“镯子是母亲留给她的儿媳妇的，如大姐所见，除了子衿，再没人配得起母亲留下的镯子。所以，我容沐晟的妻子只有郁子衿。”

　　沐晟对他大姐很恭敬，但极为恭谨的言语里却透出他那骨子里王者气概，霸道而决烈。如宣誓般让人心生一震。

　　容明.慧确实有些震撼，她从来没想过儿女情长这种事情会在自己三弟的身上发生，她没有料到那个如水般静美的女子会对自己的三弟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唉，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有平常夫妻般恩恩爱爱的生活？

　　沐晟话已经说到了这般地步，容明.慧也只能一笑，道：“事已至此，大姐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有一句话大姐要提醒你，好好把握眼前。还有，记得给颖儿打通电话。”

　　沐晟点了点头，子衿这算是得到了大姐的认可了。
　　不是自己太过于在意这些东西，而是他不愿意委屈子衿。
　　不过他好像漏掉了大姐的最后一句话。

　　明.慧像是想起了什么，明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没有多大意义，可还是劝诫道：“还有一点最为要紧的，凡事万不可陷得太深。”
　　听了大姐的话，沐晟却是笑了笑。

　　令郁子衿有些意外的是沐晟前脚才走，五姨娘就到帅府来了。五姨娘是容家除了容明.慧以外唯一一个能随意出入帅府的人，郁子衿住在帅府的这几个月里是没有见过五姨娘来这里。

　　郁子衿没想到今天五姨娘来这里只说是想她了，还将她带到了容家佛堂来。还没进门就听见容沐晟的那番话，子衿有些不解地看向一边的五姨娘，她为何让自己听见这番话？

　　五姨娘当时没看见子衿眼底的疑问。
　　拉着子衿笑着往前道：“明.慧，我和子衿来看你了。”
　　“哎呀，正好穆清也在，看姨娘把谁给你带来了。”

　　“五姨娘。”

　　“你怎么来了？”看见子衿，沐晟眉头一展，笑着迎了上去。
　　拉住了她的手可又想起了什么，紧紧瞧着子衿面上的颜色。

　　五姨娘打笑着道：“是我领她来的，都是一家人，还哪里有那些忌讳。”
　　容明.慧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个姑娘是自己弟弟认定的，只要不发生危及到容家的问题，这些她都可以包容。
　　几人草草说了几句话，到底是佛堂，禁不得喧哗，沐晟就拉着子衿出来了。

　　—

　　两人往回走，容沐晟就在思忖方才和大姐的对话，子衿听到了几分，他还在犹豫，就听得郁子衿问他：“穆清，听说二嫂回家去了？”
　　见她主动问起，沐晟点点头。

　　郁子衿看着他的面色，试探性问道：“为什么二嫂刚回家，杜统领就率兵镇守烽火台？”
　　郁子衿不明白杜梁岳这招棋，此举虽不是直接与容沐晟为敌，但他却选择了站到沐晟后面。很明显当前形势，他不想为容少帅做前锋，但是杜梁岳真的带走了自己的旧部，容沐晟兵力减弱，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容沐晟只觉得他这个夫人过分聪明，可一时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是不是与你贸然结婚有关？”郁子衿直接说出心中猜想。

　　容沐晟深深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亲了一下。
　　“我的夫人这么聪颖，到底是坏还是好呢。”

　　拉着郁子衿坐在房里，给她塞了暖手炉，容沐晟慢慢讲起了这件旧事。
　　“我哥，我，还有颖儿，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我和二哥都很喜欢颖儿，当时年纪小，也不懂得什么是感情。二哥先于我步入军营，后来有一天，我在学校接到消息，二哥要娶颖儿，我当时有点难过。因为父亲是为了军务才和杜家结亲，但是我知道，哥哥会给颖儿带来幸福。”
　　“那时候战事吃紧，我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两年没有回家，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我二嫂，其实不是。”
　　“子衿，颖儿是我嫂子，她嫁给了我哥，就永远是我家人，我答应过她，会代替哥哥照顾她，除了这些，我和她之间真的没什么。”

　　“你打算怎么照顾她？”
　　“保她衣食无忧。”
　　郁子衿摇摇头，看情形，杜家并不是这样认为。

　　郁子衿慢慢悠悠问他：“少帅，你有没有想过，杜梁岳为了独生女儿的幸福，如果有一天以他手里的势力辖制于你，届时你要如何?”
　　容沐晟听到这句，眼神一凌，“他不会。”

　　没想到仅是与杜颖儿一面之缘，从杜颖儿离开容家，杜梁岳率兵镇守烽火台这几件事，郁子衿就能推算出这么多事情，容沐晟心头一跳，拥过郁子衿道：“夫人放心，你郁子衿一定是我容沐晟此生唯一的妻子，不会有任何变数。”

　　沐晟在子衿耳边簌簌讲话，热气喷入耳后，登时全身颤栗。
　　容沐晟的眼神深了几分，“子衿有我夫人之名，却未行夫人之实。”
　　郁子衿知道跑不掉了，轻咬朱唇，心下一横，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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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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