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人》媚媚猫（青函）

5、第 5 章

　　赖三冲出小巷子，逢人就问：“见到个穿破棉袄的小姑娘没？”人人都是摇头，只剩他一个‘小傻子！小傻子’的乱叫。
　　一整天下来，他也不知道穿了多少条街巷，却也毫无着落，眼看天黑下来，只得无精打采回了窝棚，虽然反复安慰自己，那小姑娘定然是被家人寻回去了，但总归心中不踏实。胡乱吃了点东西便倒在草铺上，他闭上眼，足足半个时辰，翻来覆去却已几十次，然后猛然坐起来，大叫：“还是睡不着！”
　　王七被他吵醒，迷迷糊糊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见赖三从破铺盖上一跃而起，杀出家门，脚后一路雪片纷飞，如同硝烟般绝尘而去。王七嘟囔几句，只当做梦，重新倒回被窝。
　　且说赖三顶着月亮出门，一条小巷子一条小巷子的细细寻找。
　　天还没有亮，朔风发出难听的呼啸，酷寒的冬夜，人们只要有一点办法就不会出门。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脑浆子似乎都冻住了。赖三哆嗦着走，一路上冻死的尸体倒是遇上了两具，都是穿着破烂的老年乞丐，一直找到天快亮了，哪有那个雪花一般洁白的小姑娘？
　　忽听远处巷子口有人怒斥：“路倒尸！小娼妇，老子今天定要打死你！”然后是拳头着肉的闷响，夹着一个细小的呜咽声，似乎是女子声音。
　　赖三心中大力一跳，“莫不是那小傻子？”慌忙几步冲了过去，可见在蒙蒙亮的天色下，巷子里一个高大的黑影正对另一个穿着破烂的瘦小身影拳打脚踢，越离得近那女子的哭声越明显，听着十分像。
　　赖三顿时急了，远远的就大喝一声：“住手！”伸手在地上胡乱抄起一把雪，握了个雪球冲着黑影狠狠丢过去，人也猛跑到近前。
　　那黑影头上吃了一雪球，愕然回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脸横肉，相貌凶恶。地上倒着的女子也愣愣的看向赖三，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妇人，眉细眼小，算不上漂亮，却还带着点风情。
　　这两位赖三却是认识的，王屠户和他续弦娘子。
　　王屠户却不认识赖三，恶狠狠跳起来，几步走近，杀气腾腾道：“你干什么？”
　　赖三见认错人了，干笑两声：“呵呵……这个……老兄，大冷天的，好容易找到一个人，我们……我们不如玩雪球吧？”
　　八岁以后王屠户就没得到过这样的邀请，着实愣了愣，这才怒道：“有病！你找死！”
　　赖三干笑：“不想玩算了……下次再找你……再见啊……”话音未落，人往后转，飞快的跑了。
　　身后传来王屠户的怒吼：“敢追到家门口了！那小娼妇骗俺说丢了二十两银子，是不是给你这个小白脸了？奶奶的，你别跑！你等着！老子的杀猪刀呢？”过会儿，远远脚步声急切响起，想是王屠户找到刀追上来了。
　　赖三一听连自己这种面色都被叫做小白脸了，恐怕王屠户已经气的神志不清，更加夺命狂奔，头也不敢回，跑出好几条街，瞄到一家车马行后巷的大草料堆，立即矮身拱了进去，紧紧藏好，大气也不敢出。
　　过一会，外面刮过一阵旋风，裹着：“偷人的王八蛋，有种别跑！”之类的叫骂声渐渐远去。赖三松了一口气，身子往后一靠，却靠近一个温热的东西上。赖三吓得一跳好远，摸起一根粗柴，壮着胆子叫道：“什么人？你……你出来！你不出来我、我、我打你了啊！”
　　窸窸窣窣响起，只见自己身后草料堆里冒出一个沾满稻草的脑袋，对着赖三露出他这两天朝思暮想的脸，只是那脸上已经满是黑灰，看着他一会儿，嘴角一弯，给了他一个傻傻的笑脸。
　　赖三如同被打了一棒子的狗，嗷的一声窜了过来，将稻草几把扯开，将那小傻子从稻草堆里拔出来：“我的娘啊，可找到你了！”话一出口觉得不对，听着怎么像叫这个小傻子做娘一般？
　　那个小傻子还穿着他的破棉袄，从稻草里一出来立刻开始哆嗦，赖三赶紧带着她后退一步，到避风的地方。问：“你这么还在这？没回家去？”
　　只见她表情仍然楞楞的，赖三用手在她眼睛前晃晃：“喂！你认得我不？”
　　“肉……”小姑娘终于开口，还轻轻点了点头。
　　赖三笑道：“你还认识我啊，也没傻透嘛！我说，你家里人没来找你？”
　　“没有家里人！”小姑娘认真的说。
　　“怎么会没有家里人？估计这么说你听不懂……”赖三比划着道：“你的亲人，爹？娘？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叔叔大爷三舅？”
　　他说一句小姑娘就摇一下头，仍旧认真的说：“没有家里人。”
　　“唉，你可是真傻啊，这么问吧，你住哪里？”
　　“没有家里人……”翻来覆去，就只有这一句话。
　　便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断喝：“好小子！原来你藏在这！可叫爷爷逮住你了！”
　　赖三一惊回头，却见巷子口一暗，一个黑黝黝的宽大身影，手持一尺长的雪亮杀猪刀，旋风般向他冲了过来。却原来是王屠户一路急追找不着人，只得认倒霉回家，谁知顺着原路摸回来一看，却发现那小白脸好生站在个柴火垛旁边，正和另一个人说话。
　　王屠户打量一下另一个人身形比赖三还瘦小，又紧握了下手中新磨的杀猪刀，心中底气十足，一声断喝之后冲过来就是一拳砸下。
　　赖三的反应极快，就势摔倒，嗤的一声从王屠户□□钻过，这一拳便落空了。王屠户急忙转身，赖三已经一个懒驴打滚躲过他身前半丈的危险地带，随即窜起来撒腿就跑。这一系列对抗打架的动作都是做熟了的，完全不用经过思考。
　　王屠户追了一会儿，累的气喘吁吁，他高大肥胖，身子远不如赖三灵活，刚刚一顿急追已经十分吃力，眼看那小子如同泥鳅般滑溜，转眼就跑出半条街去。他也不追了，几步转回柴垛，见刚刚和赖三说话那个人没走，便上前亮起刀，恶狠狠喝道：“娘的！跑了一个跑不了俩。说！那小子是不是和你一伙的？”
　　离近了，虽然此人一脸乌黑，一身破烂，却能从头发上看出是个年轻的姑娘。白雪的反光下，那姑娘直直的看着他手中雪亮的钢刀，毫无畏惧之色。王屠户愣了一愣，喝道：“老子家二十两银子，是不是叫你们偷了去？”
　　“没有家里人。”小姑娘认真的回答。
　　“谁问你有没有家里人，我问老子家的银子，是不是叫你们骗走了！”
　　“没有家里人。”
　　王屠户怒道：“老子管你有没有家里人，我问你那二十两银子！”
　　“没有家里人！”
　　“你他妈的不想活了！快说！不然老子劈了你喂狗！”
　　“没有家里人。”小姑娘摇摇头：“爹没有，娘没有，叔叔伯伯，哥哥弟弟，都是没有，没有家里人！”
　　“敢情你他妈专门消遣老子来了！”王屠户勃然大怒，一把抓住她的衣领：“不给你点厉害，看来你是嘴硬到底了！”

　　且说赖三一口气跑出两条街，拍着胸口庆幸又一次在战斗中顺利逃脱，却觉得这一次有点不对，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四周找找，顿时想起，平时他都是一个人战斗，这次却是两个，原来将小傻子忘在巷子里了。
　　这一想起顿时惊起一身冷汗，又撒腿跑回来，正看见王屠户一手揪着小傻子，一手抡圆了一刀砍下。赖三情急之下一声怪叫，随即地上随手一抓，握了一个雪团狠狠打了过来。
　　这一个雪球正中鼻梁，啪的一声然后雪片散开糊了满脸，王屠户身子一歪，当的一声，杀猪斜挥向下，贴着小姑娘肩膀斩在巷子边的砖墙上。
　　那一刀看似来势汹汹，实际上只是吓人，并不是真对着小姑娘身子砍过去的，王屠户虽然凶悍，但随便杀人还是不敢的，其实有没有这个雪球这一刀都会砍偏，但是赖三并不知道，看着雪亮亮的刀锋还是下去了，他不由一声惊怒交加的吼叫。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热血从丹田直冲脑瓜顶，于是怒吼一声扑了过来，对着王屠户的脸狠狠一把。
　　王屠户鼻洼眼角还残留着雪，又被赖三狠狠抓了一下，血顿时就下来了，红的血混着白的雪，在他脸上开了个大酱铺，王屠户直气的七窍生烟，嗷的一声，嘭的一拳打在赖三头上。
　　赖三挨了这一下，整只左眼都青了，眼角裂开，鲜血直流。可随即王屠户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身子弯了下去，原来是赖三拼尽全力，一脚狠狠跺在王屠户脚趾头上。
　　“小傻子，你快跑！”赖三只来得及将小姑娘一推，头发便被怒吼着冲上来的王屠户扯住，随手一个嘴巴就将他打的原地转了几个圈。
　　赖三嗷嗷叫着冲上去抱住王屠户的腰，试图将他摔倒，然而王屠户身子粗壮，体重抵得上他两个还有多，赖三便是用尽了全力，王屠户的身子却是纹丝不动。
　　他只好在王屠户腋下狠狠抠了一把，这下十分阴损，王屠户说不清是巨痒还是剧痛，大声呼叫同时一拳砸在赖三后背上，咚的一声闷响，他嘴角当场就渗出血迹。王屠户第二拳正待砸下，眼前白光一闪、一小团带着雾气的东西扑面而来，王屠户躲闪不及，正中鼻梁，感觉温热滑腻，丝毫不疼。等他反应过来这是赖三吐了他一口口水，顿时狂怒不已，怒吼一声，扑了过去。
　　一般情况下，赖三奉行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估计战局不利就会逃走，刚刚一口口水逼得王屠户退后一步，已经给了他逃走的空间，但他眼角余光看到小姑娘并没有听话逃走，而是静静站在原地，他就算逃得了这小姑娘也无法幸免，无奈只能打点精神忍痛复又冲入战团，只听乒乒乓乓之声大作，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纠缠在一处，拳脚着肉声和哎呦呼痛声不绝于耳。地上的积雪也随着这两个人的激战四下纷飞，可见战局十分激烈。
　　渐渐的，四下飞舞的雪片中不时有带着热气的红色甩出来，没过多久，赖三就全身挂彩，要说常年营养不良的他想打败大黑熊一样的王屠户实在不可能，但是赖三尽是些流氓手段，插眼睛，抠鼻子，抓脸，踩脚趾，踢膝盖，都是些泼妇招式。
　　所以过得一会，当赖三狼狈倒地的时候，王屠户看着也不轻松。只见他脸上横七竖八，猫也抓不出这么密集的纹路，身上褴褛破烂，要叫花子加疯子才会有这样的造型，头发上胡子上都挂着好些不规则的小冰球，水晶灯一般，那是赖三吐在他脸上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