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想》未沫

8、[十四巷-萁芜]

　　qu泗水镇，十四巷。
　　那个穿这白色裙子的小女孩匆匆奔进他的店铺，说：“哎，今天是母亲节。”
　　年轻的男子蹲下来和小女孩一般高，他看见女孩的额头和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头发有些散乱，俊俏的小脸也由于奔跑而红彤彤的。他和气地笑着问她：“是想给妈妈买礼物吗？”
　　“嗯。”她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呃……”他站起来朝柜台扫了几眼，“那你想要买什么呢……”
　　女孩子踮起脚，黑得纯粹的眼睛用力朝柜台张望，使劲地思索着。可是，这里除了小学生平时用的朴素的练习本，糖果和小零食，还有铅笔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别的了。
　　这是一家开在偏僻巷尾的小店。巷尾有一所小得可以的学校，校门只是两块锈搭搭的铁皮，绕着校园围了一圈铁丝网，校园小得装不下一个操场，只是在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立了一个国旗台。小店唯一的顾客就是这里的小学生。店里也只有一些小学生需要的学习用品和廉价的零食。
　　可是那个小女孩是那么喜欢这个狭小偏僻的小店，她每天放学都会来这里，有的时候她会买一根棒棒糖，有的时候她就只是来看看，和店主说几句话，无非是小孩子幼稚的想法。

　　女孩抬头，忽然望见了放在柜台上，用蓝色玻璃花瓶装着的一束白色的花。她连忙指给他看：“哎，那支花……”
　　“你觉得好看是吗？这是一束蔷薇。”男子微笑着。
　　“我可以买这束花吗……”女孩支吾着对他说，“我妈妈告诉我她很喜欢蔷薇……”她急忙把小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把硬币，放到柜台上。
　　“哦，不了。”男子说道。女孩微微一怔，眼睛里划过一丝失落。
　　“这束花……我送给你好了。”他的表情虔诚得像一个孩子，“因为我也很喜欢蔷薇啊……”
　　女孩子的脸上绽开了可爱的笑容，她抑制不住她的兴奋，一个劲地说着谢谢。男子把花从花瓶里抽出来，用漂亮的彩纸和线捆成了茂密的一束，递给一脸阳光的女孩。
　　女孩蹦跳着和他说再见，跑出了他的小店。

　　那个小女孩，和萁芜是多么像啊。那同样俊俏的脸庞，同样美好的笑容，同样清脆的声音。只是萁芜少了她那份快乐的神情，她的忧伤，似乎是上天硬要塞给她的。
　　他很久很久没有再见到萁芜，从她不辞而别的那一刻起。可是，他一直一直都记着他们在一起的岁月，她的让他沉醉的美好。

　　他还记得那天，一个穿着打了很多补丁的旧衣服的女孩，忐忑地被老师领进教室。老师在小小的木头黑板上写了她的名字：萁芜；说，她是新转来的同学……女孩一直默默低着头看着脚尖，她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一言不发。她自卑，她和那些城里的孩子格格不入，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同学说话……她是一个孤儿。
　　她在出生还没有几天的时候就被生父母遗弃，那个在襁褓里撕心裂肺哭泣的孩子被好心人送到了孤儿院，从此就生活在一圈篱笆栅栏里，和很多可怜的孩子一样，有过欢笑，但更多的是悲伤。
　　襁褓里还放进了一副首饰，那便是生父母给她留下的唯一的东西，她惊异这些东西可以被保存到今天而没有丢失或被人取走。
　　她是一个孤儿，她自卑的心里却还流淌着不羁的泉水。自从她进了一所专门给孤儿和贫困孩子准备的学校，她就觉得她应该要做得最好。她每天都用全部的精力去学习，像一只发疯的小鹿。她几年来不间断的勤奋让她考上了镇上最好的高中，泗水中学。
　　孤儿院的阿姨多么希望她可以继续读书，她费了很多功夫去和镇上的领导联系，终于在开学后一个月，他们答应免去她所有的学费。
　　于是她便到了这里。
　　她沉默寡言，她不知道她该说什么。那么深刻的自卑像是利器刻在她心上的字，怎么也不能抹去。即便她很努力，即便她成绩不错，可是，她的身世让她感到自己的卑微，她甚至感到了怨恨。
　　只是林安。
　　那个有着温和笑容的单纯的男孩，他同情她不幸的身世也钦佩她骨子里的倔强。他在别人嘲笑她的时候厉声呵斥了他们，他们怔怔地愣在位子上，不知所措。
　　她是一个从小生活在黑暗里的孩子，那一点点的光明，便让她感到耀眼和温暖。她有时会和他说几句话，他的笑像清澈的湖水，干净又明亮。他们变成了很平常的朋友，有的时候讨论几道数学题，有的时候说几句玩笑话，她原来也有一颗会迸发快乐的脑袋，装着他没有听说过的故事，她带着一丝羞涩的笑容像雨后的空气一样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