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回 玄衣鬼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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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师芸目瞪口呆之际，那木甲人中却传来熟悉声音：“呆直，愣着干甚么，还不快走？”
这下却让师芸愈发不知所措。她如今不知道绘雪使的是甚么把戏，也不知道她人到底在哪里。而就在师芸发呆的这千分之一瞬，已有裁花楼人挥剑自身后砍来。
只见那木甲人上前一步，疾速伸臂一挡，只听金石同鸣之声交错，那裁花楼人的剑正砍在木甲人青铜护臂上，弹开数尺，而那楼人虎口震得起血，也闷叫出声。
防住了这一击，木甲人扭头，伸手便将师芸拉起，甩在臂膀上，大步向前疾奔。师芸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调整身形坐于木甲人身上。她只觉耳边虎虎生风，玄衣众、裁花楼人均被自己踩于脚下。一些人还想要来围堵，无奈木甲人外壳坚硬，几乎刀枪不入，如一辆人形战车般，反倒教他们自己给撞得一个七歪八斜，被迫让开。再加之师芸死守于木甲人肩膀之上，不时舞棍退敌，使人更难以近身。
得木甲人之助，又有妙剑得力断后，师芸眼见就要突出阵外。然而就在此时，她面前赫然出现一人，青衣黑裙，竟是小绾。
木甲人匡然驻足，若非师芸紧抱它脖颈，这下便被甩了出去。
“小绾姑娘，看在这数日的交情上，请借过，不然师芸只有得罪了。”她喘顺了气，扣紧镔铁棍道。
小绾却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抱着双臂，莞尔一笑。她将下巴望左边扬了扬，道：“这边有埋伏，你们得往那边走。”
师芸担心有诈，疑惑地看了看她身后，果然不远处似有隐约人影。但她依然有些信不过她，道：“你身为裁花楼的人，为甚么帮我？”
小绾笑道：“英雄惜英雄，我敬你是个有担当、性子直的巾帼罢了。如今放你一马，日后再相逢时定然更加有趣。怎么，生路我指给你了，你还不要走么？”
师芸还在犹豫，坐下木甲人却动了动，道：“听她的。”
小绾道：“看，你师妹都发话了，你还要不信我么？裁花楼主那边你不消多虑，我自然会摆平。”
终于，师芸向她一抱拳：“多谢了！这情我先欠着，日后定然要还！”
小绾哂笑，转身袅袅离去，举起手里丝帕子，口中高喊道：“假药师不在这里，都跟我到南边来！”
师芸松了一口气，木甲人重新迈动步子，仅用了不到一炷香时间，便自一个僻静角落出了洛阳城，来到一处极隐秘的密林。只是木甲人奔走一路，师芸便一路被树枝枯叶打脸，苦不堪言。
好容易等到木甲人站住，师芸的脸也已经红肿了大半。她捂着腮，远远地便看见妙剑站在前面，全身上下无甚尘土，看来脱身得甚为容易。
“前辈！”师芸跳下木甲人，妙剑见她如此狼狈之相，不由哈哈大笑道：“小美人，你可遭罪了。”说着，便伸手要来摸她脸颊，师芸脸一赤，侧身避开。
“这是……？”妙剑反复端详她身后的木甲人，师芸刚要介绍，却发现自己亦不知这东西的来历，尴尬地住了口。然那木甲人竟自己蹲下身，双手伸到颈子上，将脑袋摘了下来。
“师妹！”师芸惊呼。
果然是绘雪。她居然就藏身于木甲人身躯之内，在取下木甲人头颅之后，她又不知揿动了什么机关，木甲人身躯发出咔咔之声，于是师芸便眼见着这两丈余的怪物，轰隆倒地，旋即逐步动作，自行拆解，变为一个个零星机关，最后只剩一个绘雪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椅上。
“所以说，要你帮我撑下一炷香的工夫。”绘雪说着，将地下机关重新拾起，慢慢又紧在了身下的木轮椅上。机关之精细，让师芸盯着看了半晌，一点头绪也没看出来。
妙剑点头道：“看来这便是断月门继承的墨家机关术了，今日一见，果然精妙。”
绘雪头也不抬，淡淡地道：“与你何干？”
妙剑也不闹，嘻嘻一笑道：“真真冷淡的小娘子！让人好不沮丧也！”
师芸如今也已习惯了她的老不正经，便也不接茬，单刀直入地道：“前辈，这次出标，我们没能完成，为裁花楼识破了，要回太师父那里领罚。若前辈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
妙剑笑道：“果然还是你爽快。如是我也不多寒暄了，此次你们确实不曾完标，所以还得为我接着做事。”
“什么？”师芸瞪大眼睛。
“我已经跟你们太师父打了招呼。”妙剑说着，变戏法似地拿出个两寸见方的小石盘，在师芸脸底下晃了晃。“见着这个了？这是我自玄衣众那里偷来的感石盘。接下来，你们得跟着我用这东西找到九龙刻印。”
“这是……”师芸伸手要摸，妙剑却忽地将石盘收回。“玄衣众里稀奇古怪的宝贝特地多，他们便也是用这个来追踪九龙刻印的下落。之前会找上裁花楼，也该是因为探到东西就在裁花楼里。”说着，她便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洛阳城一眼。“我出来的时候，玄衣众忽然地就退却了。于是我想，他们也许已经取得刻印，便到了这地方来等你们。”
“这里是？”师芸问道。
妙剑道：“这地底，便是玄衣众栖身的玄衣古墓。”
她话音方落，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地下。师芸之前听微生师父提起过玄衣众畏光深居地底，却不曾想自己已经踩在了玄衣古墓上方。
这时，已将“踏影”重新装好的绘雪开口了：“这感石盘是如何用的？”
妙剑道：“病美人休着急者，我如今便演给你看。”言毕，将感石盘放于掌心，另一手引了内力，轻轻点于上面。“离九龙刻印愈近，这石盘便愈亮，如今你且留意。”
她刚说完，只见那感石盘蓦然自中心放光，如一颗急闪流星，又如小小白日，几乎不曾将方圆两三丈照亮。她沉默片刻，道：“九龙刻印，就在此处。”
绘雪依然不语，然师芸却大喜，道：“如此说来东西真是为玄衣众夺走！”此时她内心却在盘算，如何在妙剑眼皮底下将消息告诉太师父。
“如此，而今便要好好想想怎的把东西夺回来了。”妙剑收了感石盘道。
“说得轻巧，这古墓，连入口也不知道在哪里，怎的进去？”绘雪道。
师芸想了想，“只有微生师父潜入过玄衣古墓里，我且用机关鸟跟她联络一回好了。”
妙剑道：“微生师父，可是江湖上传说的‘不死魔君’微生童么？”
师芸奇怪道：“你认识我师父？”
妙剑摊手：“她与‘独臂白狐’水净玉，当年闹出那样大动静，以两人之力逼退整只回纥军队，不晓得她两个的大名，便不消在江湖上混了。”
师芸抓抓脑袋，取出一白麻软纸与机关鸟，草草将情况写明，系在了鸟足上。尔后发动机关，那机关鸟便腾空而起，在头顶盘旋数回，望远方飞去。
“好了，”妙剑拍拍手，“现我们只剩坐在这里，等你微生师父回话罢了。”
师芸道：“正是。”而她未明说的是方才自己已于信笺上做了记号，微生师父看到后，定然会将此事告知太师父，如此顺便就将消息传了回去。
时日难捱，妙剑开始坐在树下闭目养神。师芸担心经过刚才一出绘雪太累，便凑过去殷勤地道：“师妹，师妹，你累不累、饿不饿、渴不渴？我去拿水寻食物给你可好？”
绘雪原是闭着眼睛的，闻言把眼睁开了看着她，又扭头看看远处的妙剑，道：“呆直，你跟那边的老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师芸摸不着头脑，“没有甚么关系，听太师父的，给她办事。”
“你们可有什么纠缠？”绘雪又问。
师芸忽地想到自己与妙剑约好的比试之事，因绘雪向来不喜自己好武的性格，恐怕惹她担心，支吾道：“哪里，你不要多心，原本身子就弱，再镇日里想东想西，一口气上不来，就死了！”
绘雪啐道：“放你的屁！”又沉默片时，直截了当地道：“我讨厌那老女人，不许你以后再跟她多来往，你可记住了？”
师芸一愣，不料她会这样说，可又怕惹她生气，也只有囫囵答应：“好好，我记住，不多来往便是。”
绘雪低下头去，师芸估摸着她心情有些不好，却又不明白是因为甚么，只有陪她干坐着。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只听天空中一声鸽哨，机关鸟盘旋着稳稳落地。
师芸连忙去拾时，一眼便看见机关鸟腿上缠着一根细细的红丝，知道微生师父已将事情告知太师父，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她拿起机关鸟，将身子打开，里面掉出一纸白笺，以及一串染血的白缨络。
她展开信笺，细细读来：“高松山壁，两水之间。缨络既至，山门自现。微生童。”
“这是什么？”绘雪好奇地接过白缨络观看，“这上面有血，颜色已褪得不分明，许是谁的身后之物？”
师芸道：“莫要管它，我们先趁天刚亮，混入古墓去罢。若是天黑了，那些阴邪虎狼之人活动起来，我们又跑不出去，就死了！”
两人唤了妙剑，一同望微生童所说“高松山壁，两水之间”寻去。走出不远，恰好便到了一处山壁前，旁边生着一棵高松，且各有一条小溪。师芸望望四周，道：“是了，这便是微生师父所说的‘两水之间’。”
她将染了血的白缨络随意地望山壁上一放，忽然觉得脚下塌陷。她吓出一身冷汗，想要急速起跳，却已然坠了下去。同行的绘雪妙剑，也猝不及防地着了道。
就在师芸一头冷汗，觉出自己已落入陷阱时，却觉出虽然是在下坠，脚底下有如垫了一条厚毯，稳稳当当。不多时，双脚轰然踏实着了地。她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头上涌，头重脚轻，极不舒坦。
睁开双眼，身边是一片漆黑。她费了好大功夫才适应，且看清绘雪妙剑分别都在哪。看见两人身上好好地，似乎没如何遭罪，她才放心。
“这里便是玄衣古墓？”绘雪抬头环视，忽然四周亮起一些绿莹莹的灯来，似是火把，却又不是火把，只是将整个甬道照亮，气息鬼魅。
“果然是阴邪小人居所。”师芸嘀咕了一句。
人沿着甬道，小心翼翼地前行。玄衣众的地道有如迷宫，四处都生得一个样子，使人辨不清方向。有时兜兜转转一大圈后，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原地，使人愈发沮丧。绘雪在几个路口做了标记，然转了两条路后，方才做的标记赫然在目。
“师妹，我们现在不是找不到九龙刻印，是连出口都找不到了。”师芸提醒道。“这么困上两三天，即使玄衣众不来杀我们，我们自己也自然就死了！”
“呆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绘雪没好气地道。
“静！”妙剑忽然竖起一根手指，“我方才听到有人说话。”
三人便都住了口，凝神静听，果然隐隐有人自言自语，只是听不明白在说些甚么。绘雪定了神，慢慢摇动木轮椅，循着那声音的方向跟过去。
声音愈来愈大，三人已经能清楚地听到那人说的是：“这个……大腿……找不到了，那个……脑袋……去哪里了呢？奇怪，昨日明明都还在的……不不不，你放心，我定会帮你找回来……可是……脸，脸没有了……没有脸的话，鼻子、耳朵、嘴巴，都要漏在外面了……”
声音是年轻女子的声音，在甬道中嗡嗡回响。可听真了她在说甚么之后，三人都不寒而栗。
“会是妖怪么？”师芸低声道。
绘雪不答，继续谨慎地摇着轮椅向前。妙剑掣长剑在手，一步不落地跟上。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师芸见面前的甬道渐渐变宽了一些，女子的声音也愈发清晰。一转弯，她便毫无预兆地一脚踏进了一个房间。见到这个房间的布局之后，她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于是下意识地赶紧将绘雪拦在了身后。
“这……”妙剑纵然是见多识广，眼前的景象也不由使她一愣。
这房间不大，然地上散落着数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有些已然散发出恶心臭味。尸体有些缺了胳膊，有些少了下半身，伤口可怖地撕裂着，似乎是为什么猛兽所咬食。而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具仿佛是以不同的尸体拼凑起来的完整人形，粗糙地以草绳捆合，不过脸皮已经被扯走，脸上的肉也已开始腐烂，呈现满是坑洼的暗红色。
尸体身边则跪坐着一位少女，手足都带着镣铐，正努力地想要将一张不知道从谁身上取下的脸皮，粘在那尸体上面。
“脸……脸怎么办呢……”少女还在自言自语，然忽然身子一僵，慢慢回过头来。
盯着她的动作，师芸只觉自己浑身的血都要冷了。
少女回过头来。
她长得并不难看，甚至还有些明丽。望见三人，她既没有吃惊，也没有戒备，而是咧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们，帮我把‘溪’的脸皮缝上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回 玄衣鬼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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