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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Section 27. 宿命的枷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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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田被诊断出患有肺痨。
这条消息当然没有在对内传开,应该说,没有几人知道。
大扫除的第二天,无意中看到了单独被松本医生叫出去的冲田。秋月心中腾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屏住呼吸跟上去,没想到听到了一段惊骇的对话。
“食量锐减,低烧不退,夜间虚汗……从结论开始说吧。”长久的沉默后,松本医生叹了口气,秋月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下文。
“你所患的病,是肺痨。”
?!
肺痨?
心跳停了一拍。
果然他咳出来的血是因为这个病的原因。这时候她倒是宁愿相信冲田推托之词,‘嗓子咳出血’之类的。而不是这个让人绝望的不治之症。
为什么他会患上这个病?为什么偏偏是他?
明明比任何人都承受的要多,为何他还在笑?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还要随着近藤老大闯天下,他的生命不应该,是这样……
【我只是跟随着近藤老大而已。】
【我的使命就是,把挡在他的新选组面前的敌人砍杀。】
昔日的对话让秋月倍感单薄,这却是支持着他一路走来的力量,即使是在被告知患了不治之症后依旧如此。
——他的信仰,他的信念。
也许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宿命就决定这个少年只能如樱花般绽放凋零。
短暂而绚烂。
之后的对话她基本没有听下去,一心只想离开的她却没有发现松本医生早已离去。
“你打算去哪里?秋月酱。”
被发现了。
如果逃走的话一定会被他揪着衣领拎过去。秋月只好放松表情走出去。冲田笑着拍了拍旁边的横木:“来,过来坐。”
“没想到被你发现了,我倒以为我隐藏的很好。”
“我对人的气息一直都很敏感,还有你刚才的呼吸都乱了,不发现才怪呢。”
“……”秋月数着木梁上的纹路,不去看他的脸。
“秋月酱,刚才的那些……”
“嗯?什么。”她摆出一个迷惘的神色。冲田笑道,“别装傻,你都听到了吧。”
“我路过的,刚才被土方桑拜托去烧茶水。”
“骗不了我的,土方桑只喜欢千鹤酱的茶。”
“……”
风吹过,新生的绿叶在树丫间沙沙作响。他们两人静静地在这里坐着,一个望着天边屡屡白云,另一个低着头,让刘海遮住自己的表情。
“冲田,你应该好好珍惜自己。”秋月的声音沙哑,里面全是努力压制住的愤怒和担忧。
“秋月酱这么说,会让我误解成你不希望我死哦。”他笑着。
的确不希望他死,至少不是现在。
冲田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童颜般的笑颜一层层剥落下,只剩无奈和凄凉。
“谢谢你,秋月酱。”
——谢谢你为我担心。
——我是不会屈服的,不管是对这个病,还是对命运。
——我还握得住刀,我还能战斗。
走到拐角处时他转过头来,对着秋月俏皮地眨眼一笑:“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对其他人要保密哦。”
笑的她好痛。
接下来的几天过的都很平淡,没有人与平时表现的有任何不同。该闹的闹,该笑的笑,该沉默的依旧沉默。
冲田没有因为病的原因就减少队务,反而有种变本加厉工作的趋势。关于他的病情,知情人除了秋月之外,还有山崎。
毕竟是督察头,对内的情况全都被他掌握着。
山崎生在医生家庭,对于医术略懂一二,某天他交给了秋月一个小册子。
“这是?”秋月翻开那个素面的簿子,里面写的似乎是一些草药的药效和疗程。
“冲田队长的病,你也知道吧?”
翻书的手一顿,她若无其事道:“风寒?”
山崎没有搭理她,自顾自的说下去,“这是我从松本医生那里得到的,给冲田队长调理身体的药方,交给你了。”
“……”秋月无言,看来不能装傻这条路子是行不通了,山崎的洞悉力实在太强,这新选组内部大大小小的事情大概没有他不知道的。她心中叹了口气,推辞道:“为什么是我?我可是对医术什么的一窍不通,交给千鹤岂不更好?”
“这件事在对内知道的人也寥寥可数。”山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其中你是最闲的。”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给我安排什么需要过渡操劳的工作,秋月心中无力吐槽。她知道,其实土方对她的监视早就结束了,而这个人对自己的警惕却一点都没有放下。
那就随他去吧,反正她没有做出什么有愧于新选组的事情。
这下好了,不禁要照顾小孩,还要把他的病情瞒天过海。
她怀中是刚从药房里抓来的药,微风把草药特有的苦涩味带入鼻腔,闻起来很是舒服。不过,这么苦的药,冲田一定又会为了反抗而提出各种任性的要求的吧?
无意中发现了糖果店,秋月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了以前千鹤分给她的金平糖,那舌尖粗糙的触感和甜丝丝的味道想起来就让人欲罢不能。
“老板,请来一份金平糖。”
付了帐,把小纸袋子往兜里面一揣。这下那家伙应该没有任何怨言了吧?
心不在焉的秋月迎面撞到了一个人,她没有抬头看那是谁,只是颔首向对方道歉,然后打算离开,不料被那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喂,你走路不长眼么?”
怎么感觉这场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很流行么?她不耐烦的甩开被牵制住的胳膊:“彼此彼此吧?如果阁下长眼了的话还至于被撞倒么?”
“你……”那五大三粗的壮汉被这句话憋的脑袋冒烟,四周的行人也有不少在看热闹的,让他很是下不了台,铮的一声就把刀给抽出来了。
她不喜欢费口舌功夫,也不想太过张扬给其他人添麻烦,只是眼前这个人似乎不会轻易让步。正当她考虑着如何迅速低调的解决这个人的时候,忽的一抹金色闯入视野,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那是……?她瞪大眼睛。
“你个小白脸到底在看哪儿?”晃神之际对方已经举着刀冲上来,心思完全在别的地方的秋月侧身一躲,左脚也狠狠的招呼了上去。
果然对付男人,踹那里才是一击必杀吧?
不去理会那个疼在地上打滚的浪士和吹口哨起哄的围观者,秋月抱着怀中的纸袋子在人群中穿梭着,寻找那个消失的身影。
七拐八拐,不知不觉追到了人烟稀少的小路上,秋月却意外的发现那个人正靠在一旁的树上,像是等着自己追上来。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走上去:“风间……”
风间千景用他妖艳的红瞳瞥了一眼秋月怀中的东西,不屑的哼了一句:“你也被他们当做打杂的么?”
‘也’?她挑眉,推测风间估计去了屯所风光了一下:“你才是,我还以为你早就滚出京都了呢?”
特意咬重了那个‘滚’字,果然见风间表情一变,狠狠瞪了她一眼,满脸‘本大爷乐意,关你屁事’的意思。
“我方才造访了你们新选组屯所。”他撤走了脸上的怒气,用慵懒覆盖上去。
她点点头:“所以?”
“哦?你难道就不好奇我去做什么?”他来得几分兴致。
“八成是因为千鹤吧?不过看你这个样子,并没有成功地把公主大人拐来呢。”
他不屑的用手扫了一下刘海:“我只不过是去确认一下她和纲道的关系。时机一到我定会将她夺到手。”
……风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禽兽了,连小姑娘都要出手。还有人家千鹤根本就不想搭理你好不好啊。
“雪村家的血脉及其珍贵……你那是什么眼神?”回头就见她用一个鄙视至极的死鱼眼看着自己,风间不满的问道。
“不,没什么。”把头瞥到一边,她心里已经笑疯了。
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风间一阵恶寒,决定不再跟这个旧识瞎扯,直奔正题。
“天京沦陷了。”
他顿了一下,成功的看到秋月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不留给她任何喘息的时间,他继续说了下去:“三个月前,洪秀全病逝,天京失守,被清军屠城。现残军正和幼王往福建闽南方向撤军。”
从金田起义到现在,天国的存在时间不过十余年。究竟,还是失礼了,那支起义军,农民阶级的局限性还是太大了。她轻叹。
“你存在在这异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李千秋。”
然而出乎风间的预料,只见她嗤鼻一笑:“这可不像是警告我‘离人类远点’的鬼王所说之话。”
意义?那种东西有意义么?
而且,就算她现在在国内又怎样?一不懂兵二不懂政的她能为这动乱做出什么贡献?
她只知道,自从英法联军的大炮轰开清政府国门的那一刻起,这个国家就注定要陷入时代的洪流,进行一场洗心革面的改变。
而这一切,都与人的意志无关,改朝换代乃是必然。
“哼。”风间笑道,“在你脸上可是一点悲愤都看不出来,那是你的国家,你就如此不在乎?”
“先人的失败会为后人的成功奠下基石。跌倒了爬起来便是。”秋月转身,“我们可是连滚带爬也咬牙走过了几千年的,怎么可能输在这种地方。”
只是,还需要时间。
“风间,别小看了我们华夏。”
一点都没有变,这个女人。风间眯眼看着她黑色的背影,空气中还残留着她甩身离去时的一点飒气和清幽。
那个昔日幼小的人已蜕变成窈窈身姿。
花落庭院满,弹指已万劫。
千言絮语终归一叹。
“千丈之堤,也可溃于蚁穴。你好自为之吧。”
听到这话秋月脚步一停,回眸之时身后已空无一人。
“堑长之堤,溃于蚁穴。”她小声琢磨着风间方才留下的片言,“难不成……”
树干后面,天雾走了出来,显然他已经在这里有一会儿了:“风间,现在是护卫的中途,你在做什么?”
“本大爷没义务护卫那些人类喝酒。”
“即使现在萨摩和会津还非敌对关系,你也不应该擅自把藩内的情报泄露给……”
“啰嗦。天雾,你什么时候有权利对本大爷指手画脚了?”
“风间,你直接承认如何,你在担心千秋小姐。”
“闭嘴。”金发男人的表情瞬间变得不耐烦。“本大爷只是不希望所剩无几的同胞葬送在人类手上。而且,我跟那个女人已经没有关系了。”
“唉。”天雾摇摇头,似乎对风间的这种态度有点无话可说,“我们还是快回吧,他们的座谈应该也快结束了。”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