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逆流而上》含雨

14、天长地久有时尽

　　“顾湾湾，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我们过去了。”杨淮安在楼下被前来的顾湾湾堵住去路。
　　“为什么，就因为那个叫苏北默的？”顾湾湾不依不饶。
　　杨淮安不耐烦挥掉她紧攥在自己衣服上的手。顾湾湾一怔。
　　“杨淮安，我跟你在一起几年，你从来没有对我露出过这个表情。”
　　杨淮安还是保持沉默。
　　“好吧，杨淮安，最后一个问题。你，爱过我吗？”
　　基本上每个女人都会像心中所爱表露这个问题，爱或是不爱，仿佛是纠缠她们一生的魔咒。
　　杨淮安难得看见顾湾湾脸上凄楚的表情，他心软了。情不自禁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像当初刚在一起的时候一样，抚摸着她的脊背。
　　“湾湾，我爱过你。”
　　我爱过你，这是由世界上最痛苦的毒药熬制，我们饮下之后就意味着所有的一切已成为过往。那些甜蜜，美好，诺言也好，谎言也好。你给我的，在以后的时光中还是会让我隐隐作痛。可是，当爱已成往事，我是否有勇气擦干泪水继续旅程。
　　顾湾湾从他怀里缓缓抬起头：“淮安，我爱你，我一直爱你。如果，这是你的困扰，那我愿意退出，成全你们。”
　　杨淮安心里百味杂陈，想要安慰她，却有些六神无主。
　　“杨淮安，最后一件事，陪我回一趟老宅。就算你回来并不是为了我，但是我还是想让你陪我回革家看看。前两天外公说了想让我带个男朋友回去，你也知道他病了。”
　　顾湾湾低低哀求。
　　杨淮安看了看表，还有几分钟就到约定时间了。
　　“淮安，不用你进去，你就送我过去就行。你知道，这一直是我的心愿。”
　　杨淮安想掏出手机给苏北默打电话却发现手机落在上面了。
　　到达革家老宅不久，顾湾湾的手机就响了。她接了之后就开始哭：“怎么办？我表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要去警察局自首，我外公气得要把他撵出革家。现在已经气得进医院了。”
　　杨淮安安慰她：“先别急，我们先去医院看看。说不定没有你想象地那么严重。”
　　医院里革老爷半躺在床上，老花眼镜架在鼻梁上，看上去和普通的老头子没有什么区别。谁能想到，他就是那个制药集团的创始人。
　　“湾湾来啦。”看到外孙女跑过来，革军堂立刻露出和煦的笑容。
　　顾湾湾冲过去抱住他：“外公，你吓死我了。”
　　革军堂摸摸她的头发：“傻孩子，我不是没事吗？”
　　这孩子虽然不是革家二妹亲生的，但是脾性却还是受到了影响。从小就骄纵，霸道。现在长大了还是个爱哭鬼，也不知道将来谁能制的住她。倒是革家三妹更温婉些，可是，人都已经去了，现在想那些又有什么用。还有那个这么些年来都杳无音讯的外孙，老人的心里更不好过。泪水差点涌出来，他摘下眼镜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杨淮安。
　　这孩子的眼睛长得真像羽灵，都是一样的桀骜。
　　革军堂发现自己真是老了，可能时日无多了。不然最近怎么老是想些此生无望的事情，革羽灵，那是他永远的遗憾。
　　“湾湾，那是你小男朋友？”
　　顾湾湾没有说话。
　　杨淮安收回眼里的审视，上前道：“不是，我们是同学。革老先生，初次见面，我叫杨淮安。”
　　“你，姓杨？”革军堂有点儿激动。
　　“我姓杨，我是淮里苏岭人。”
　　“哦。”老人有点儿失望。
　　“外公，其实，杨淮安以前跟我在一起过。”顾湾湾忽然说。
　　“不过，后来我们性格不合适就分手了。外公，我是不是太糟糕了，会不会没人敢娶。”顾湾湾故作轻松。
　　“哈哈，怎么会，你担心提亲的人会踏破门槛。”
　　“外公，表哥的事情您不要生气了，好好养身体好不好？”
　　“哼，他那个臭脾气，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现在把我气到了倒是安分了一点，没有提自首的事了。”
　　“表哥他也是一时糊涂，你也别生气了。”
　　杨淮安焦躁不安地看了看表，时间早就过了，他又不好意思走。刚要开口顾湾湾的手机又响了一次，只见她眉头深皱。
　　“杨淮安，公司有一些事情，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去？”

　　等杨淮安赶到的时候，天气忽然变得不好。大家都已经准备撤退了。
　　苏北默冷着脸看他过来。
　　“不好意思了大家，我来晚了。”杨淮安一边道着歉一边眼睛向苏北默看过去。
　　当着众人的面苏北默不想让杨淮安下不来台，而且她现在也确实没有心情跟他说迟到的事情。
　　凤静微想上前说什么却被细心的遥霖打断，他注意到整个野餐过程中苏北默都闷闷不乐，觉得她需要和杨淮安好好谈谈。
　　“遥霖，遥先生，你带着她们先走吧。我和杨淮安一起，小跟班，再见！”
　　遥霖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是不放心似的，苏北默回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在杨淮安的车上，苏北默也不说话。
　　杨淮安知道，苏北默不是聒噪的人，因为有时候自己会嫌她烦。但是每次她这么安静一句话都不说，杨淮安就知道她心里有事。
　　他把车停在一边，看着她倔强的侧脸。
　　“北北，为什么有事却不告诉我。”
　　苏北默转过头与他对视，“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杨淮安被堵了一下，心中不快：“一定要这么阴阳怪调吗？有事情好好说不就行了。”
　　杨淮安一直不会安慰人，这点苏北默早就知道。但是以往也就算了，今天这种情形，自己发点小脾气怎么了。
　　“不敢，我怎么敢质问你？当六年前你说在南京等我的时候，当大三你跟我表白的时候，当一个礼拜前你空降一般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觉得我一直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真的杨淮安，我不敢。受了委屈我不敢找你哭诉，对你不满也不敢告诉你，甚至我都不敢跟你吵架冷战。因为我一旦敢了，说不定你一恼就不要我了。到时候，我到哪儿再去找一个杨淮安出来。”
　　杨淮安心痛如刀绞，他不知道，他从来不知道，北北竟然是这样想的。他那些年不是故意冷落她，他只是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好。
　　苏北默觉得自己一点儿骨气也没有，明明不想哭可眼泪就是不争气。
　　杨淮安看着她扭过头去，硬是拽着她倒进自己怀里。
　　“对不起。”苏北默挣扎着，小拳头棉花一样砸在他胸口。
　　“我知道，不够。对不起，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我慢慢还你好不好，你等我六年，我用余生来等你好不好。”
　　杨淮安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情话，这是承诺吗？为什么她感觉一点儿都不真实。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引入眼帘的是对面的巨幅海报。

　　“遥霖‘原山’项目为您打造美丽的爱情童话国度。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你是否期待一场相遇，从此灿烂一生。你是否仍在寻找，只一眼便倾国倾城。
　　天长地久有时尽，原山邂逅永流传。
　　‘原山’真情打造唯美花园，法式浪漫高层，我们诚邀天下有情人相约‘原山’，免费开放，情侣互动火热报名中……”

　　她还不知道，那个把她梦想照进现实的人就是遥霖。原来自己所谓幸福的建筑真的存在？那一刻她觉得，诺言真的没有行动来得真实。
　　杨淮安有些无语，怎么自己说着这么郑重的话题北北却走神了。
　　“北北，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杨淮安，我们去报名吧？”
　　苏北默期待地看着他。
　　“什么？”
　　苏北默指向他身后。
　　“天长地久有时尽，原山邂逅永流传？北北，你确定你要去为中国的房地产事业做奉献吗？”
　　“你好好看看下面的活动详情。”
　　“北北，这些房地产商‘醉翁之意不在酒’，先想办法把你们吸引过去，然后再天花乱坠地一番说辞让情侣们找不着南北，最后销售额上去了，情侣们的浪漫也结束了。回归现实才发现，原来生活才是最残酷的。”
　　苏北默忍了忍还是把心里那些异样的情绪忍下。
　　“杨淮安，就当是你给我赔罪的礼物，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可是，我明天还要上班，恐怕没有时间。”
　　苏北默见他终于松口，连忙说：“活动到下个礼拜天才结束呢。”
　　杨淮安见她终于露出笑容，也不由自主被她感染。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在她唇上偷了一香，感觉苏北默浑身都紧绷了一下。

　　“不会吧？苏北默你也太好哄了吧。”凤静微又开始打抱不平。
　　“也不会啊，他答应下个礼拜去参加那个活动了。要是以前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这能说明什么呀？只能说明他心虚。对了，你问了那个什么海什么湾的事情没有？”
　　苏北默像是忽然想起来一样：“哎呀，我一生气就给忘了。”
　　大家都翻了一个白眼。
　　林小妖拿起在外面要的宣传画册，凤静微一把夺过去。
　　“这么梦幻，我也要去。”
　　“咦？这个名字好熟悉呀。遥霖，遥先生？不会是凤静微那位遥先生吧？”林小妖说道。
　　苏北默想：遥霖什么时候成了凤静微她的了。不过，不是她家的难道还是我家的吗？
　　“苏北默，遥先生的名字是这样写的吗？”
　　“就是一模一样的。”
　　凤静微抬头看她：“你们家遥先生是干什么的？”
　　这么重要的问题，苏北默好像从没有问过，她只好摇摇头以示无知。
　　好一个“天长地久有时尽，原山邂逅永流传”，以为我听不出来这其中的含义吗？遥霖，看来你要开始行动了。好，本姑娘一定好好配合你演这出戏。
　　正想着，凤静微的手机响起来，她还以为是遥霖打来和她商量下一步计划的，于是假装不经意到卫生间接去了。
　　“怎么了，遥先生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电话那头却忽然沉默了一下，良久才有一个沙哑的声音：“静微，是我，我是阿棋的母亲，我有事情想要跟你谈一谈。请问，你有时间吗？”
　　凤静微的心脏微微刺痛了一下，强装镇定回道：“阿姨，不好意思，我正准备要去和男朋友约会，没有时间。”
　　那边却不死心，“静微，就一会儿就好。阿棋，他很不好。”
　　凤静微还是冷冷地，“阿姨，我们现在没有关系了，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打扰我。”
　　说完，凤静微按下挂机键，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可是铃声却没完没了似的响起来。
　　凤静微只觉一个头两个大：“阿姨，我说过了，他的事我不会管。”
　　又是沉默，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和以前一样莫不经心，又似乎染上几许惊讶。
　　“静微，我，是程沣。”
　　凤静微瞬间感觉像是被陨石砸中了，怎么了，这个宇宙中的太阳要爆炸了吗？地球要改别轨道了吗？外太空找到新的人类物种了？太扯了。
　　那声音像是有一亿光年之久。
　　“哦，你好。有事么？”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那天跟革鑫棋回去之后没事吗？”
　　凤静微冷笑了一声，“托您的鸿福，我好得很。”
　　“那就好，我以为你们闹别扭了？没事就好。”
　　听着程沣半是试探的语气，知道他多半猜到自己没有和革鑫棋复合更觉得讽刺，“怎么，你难道还想趁虚而入？放心吧，不管我和他什么关系，你都没有机会。没事了吧，那我挂了。”
　　说完也毫不留情地挂了。
　　关心？在事情都发生过一天一夜之后再来关心？你们通通去死吧。
　　什么山盟海誓，什么天长地久，鬼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