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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黑暗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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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奇怪的梦,非常有真实感的梦。
在他知道的房间,重现发生过的事。
不过,能够清晰认知的部分到此为止。既不知道那个房间在何处,也记不起“应当发生过”的事件为何。这种微妙的感觉之前也有过。
亚瑟把这种暧昧的、近乎记忆错乱的感受归因于他自身的特殊性。因为他不仅仅是亚瑟柯克兰,他的本质是国家意志、文化、历史的集合体,他的记忆不局限于如他者所见的这个个体的经历。这个从1945年存续至今的身体不可能承载英伦三岛数百年来的全部记忆。所以,没什么好奇怪的。
□□重造之后,放进去的灵魂也会有些微的不同吧。
他在橱柜前思考着,把他拖回现实的是阿尔弗雷德的戏弄。
“——亚瑟你昨晚就像睡美人一样呢!说着说着就没声了。我转头一看,你居然又睡着了。我摇了你好几下都没反应。本来想亲你一下,看你会不会像童话里说的那样醒过来……”
“我可没有睡上一百年啊。”他关上橱柜的门,口气相当不以为然。
“啊,这个不成问题☆!”
“怎么会不成问题,你这个没逻辑的家伙!”说着,亚瑟在餐桌边坐下。
“总之就是很可惜啦!”
可惜什么啊!亚瑟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说出这句话,他认为争论这个问题毫无价值,管他是没有亲下去比较可惜还是他睡死了没有做成比较可惜——反正这家伙的脑子也只会往这种方向考虑!
“呐,昨天那个土豆饼,挺好吃吧?”阿尔弗雷德嘴里含着东西,模模糊糊地问。
“那个啊,味道是还不错,不蘸番茄酱的话会更好吃。不过……”
“不过?”
亚瑟瞪了他一眼,严肃郑重地警告他说:“不过喂我吃就免了。下不为例!这种事……”
“什么嘛!我的技术不好吗?”阿尔向他恶作剧地眨了眨眼睛,“下次我会让你满意的☆~!”
“不是这个问题!”亚瑟立刻板起脸,一副个人尊严受到侮辱的恼怒模样,“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不觉得这种游戏般的行为很幼稚很肉麻吗?”
其实是“两个大国的化身做出这种亲昵放荡的调情举动有失体统”才对吧?阿尔弗雷德舔了舔勺子,十分愉悦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口头上欺负亚瑟真的太有趣了!
“我向来都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哦!”
“麻烦你在家收拾一下这脾气!在外面我可不管你!”亚瑟忽然觉得自己失言了,修正说,“好吧,有的时候是没必要管。”
“诶~~!为什么在家就要收敛呢?你知道我是什么,不是吗?”他眯起眼睛笑了。
“在家你是阿尔弗雷德,就这么简单!”亚瑟掉进了他的陷阱,还完全没有自觉,“顺便提一句,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所以我认为这个层面的事实没必要摆到我们现在的问题上来谈。”
“你能记住这一点,我很高兴。”阿尔弗雷德晃了晃手里的勺子,又挖了一大块冰激凌,“说回游戏这个词。我也不是跟谁都能玩这种游戏的哦!”
亚瑟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绕进去了,脸色一变,对话不自然地空白了几秒。他避开了这个话题,生硬地调转话头:“话说你居然这个时候吃冰激凌。”
“HERO我只对你有这个兴致哦☆!别人的话,我才不要玩这种游戏。”
一再被他言语调戏的眉毛绅士果然张开嘴想要斥责他,不料阿尔弗雷德瞅准时机把勺子送进他嘴里。亚瑟反射性地合上嘴,含着满满一勺巧克力冰激凌。
“慢慢来哟~想骂人的话等两分钟也不迟。”他调侃着,迎上亚瑟投向这边的愤恨目光。阿尔弗雷德一直不敢告诉他,他瞪人的眼神会令他心跳加速,期待接下来发生点什么。
阿尔弗雷德坏心眼地延长了勺子停留在他口中的时间,亚瑟想吐又吐不出、想咽又咽不下的表情不但好笑,还有点儿煽情。不过,恶作剧应该适可而止,否则就变成认真的欺负了。阿尔自问他没有那么恶劣的趣味,于是他微微转动勺子,慢慢地抽了回来。
做过头了啊……
阿尔弗雷德很认真地想,做好被他痛骂的心理准备。
“……………………太甜了!你这个味觉白痴!”亚瑟好不容易能正常地开口说话,马上虎着脸埋怨他,“还有,你再这样的话以后全面、绝对禁止喂食!”
“啊呜~我错了☆”
亚瑟冷冷哼地了一声,看了看他的神态,没有追击下去。他想起另一件完全无关的事。
“你昨天说过今天要去改装车子吧。没有约好时间吗?”
“啊啊啊!”世界的HERO将勺子用力插进冰激凌,“我忘了!”
“噢,你这个猪脑子。”这一句比较小声,“昨天吃饭的时候你还兴冲冲地说,要把你亲爱的福特福克斯如何如何打扮一番,要在哪里哪里加上某个游戏的人物图案。今天起来就忘了?”
阿尔弗雷德念着不快去不行,把勺子丢进水槽,冰激凌放回冰箱,拿上车钥匙、手机和钱包,飞速地换好衣服和鞋。他已经开了前门准备出去,忽然叫了声亚瑟。
“什么事?”亚瑟穿过客厅,脑中闪过他是不是忘拿了什么东西这个猜想。不过当他看到对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立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我没法回来……改装不可能今天就好。”
“备用车呢?他们不提供吗?”
“没有……”阿尔弗雷德露出求助的眼神。
“真是的!”亚瑟皱起眉毛,“那你今天送过去要折腾多久?”
“一个礼拜……快的话。”阿尔弗雷德缩了缩脖子,声音也越来越小。
“快的话?哦,我的上帝。”亚瑟盯着他的脸,似乎在怀疑这背后是不是又有什么圈套,“你至少也该租辆车,哪怕你不喜欢……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阿尔本想说下次不会再有了,一对上他的视线话就缩了回去。
“至少一个星期……你这笨蛋。”亚瑟低头看了眼手表,“好吧,我和你一起去。你先把车开出来,我去换件衣服。”
阿尔弗雷德的脸上洋溢着喜出望外的笑容。他喜孜孜地喊着亚瑟你是我的天使,快步走向车库。亚瑟刚要转身去换衣服,听到他的傻笑,没什么形象地在客厅里大声叫唤道:
“你给我闭嘴!去你的天使!”
阿尔弗雷德适时地住嘴了,把车开到院子外面,想象起未来两周每日同进同出的美好生活。
到达汽车美容中心——这个怪异的称呼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亚瑟原本不打算下车。但他在车里等了半个钟头,阿尔弗雷德还在那儿照着图纸和工作人员比划来比划去。难怪来的路上他跑去餐厅买了满满一旅行杯咖啡,当然还有红茶。
他发现在车里干等实在太不明智,于是熄了火锁上门,带着手机和旅行杯出来透透气。起初他还能站在阿尔弗雷德身边旁听观望,可当他见识到此人对于自己的审美趣味的坚持,他放弃了,到休息区坐着等他。期间有两名工作人员试图说服他给车前盖加点装饰,或是换上可定制的反光镜和保险杠,都被他礼貌而明确地回绝了。他就喜欢这辆车现在的样子,他不觉得有必要对它进行任何改变。
确切来说,这辆深蓝色的本田轿车不完全属于他。首付款是那家伙出的,车型也是他挑选的。亚瑟对于这辆车的评价是,感觉不坏。至少这辆车身上看不出那家伙的风格,而且开起来容易上手,没多久他就适应了这部新座驾。
那个时候说好是一年,因此他没必要按照自己的品味喜好改装这辆车。那不过是暂时归他使用、由他负责保养的东西,亚瑟不想在它身上留下自己使用过的痕迹。不过,想归想,从客观上来说这辆车只要由他用上个一年半载,就必定会因为他的驾车习惯而发生改变,再怎么留心保养都会有损耗,外观也会折旧。因此,至少不要留下看得见的痕迹。
眼睛看不见的事物,意识就会很容易忽视它,也就容易忘记它。尽管很多时候,看不见的东西远比看得见的东西重要,可人们总是一再重复这个错误,一次又一次。
他看着露在外面的一段手臂,那上面曾经满布伤痕,如今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并非他自身受到的伤害,而是他的本源在战争中遭受的毁灭性攻击在这个□□上的反映,四肢没有折断或许是因为本土没有沦陷失守,那种疼痛至今铭刻于心。同理,某个人应该比他更痛。
他的这种痛苦,阿尔弗雷德大概永远没有机会感同身受。亚瑟宁可那样。并不是他经历过的事阿尔弗雷德也经历过一遍,这样就公平了。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就在他神游四海、东想西想的这段时间,阿尔弗雷德终于和工作人员谈妥了图案的大小和位置,噢,还有最重要的价钱。他走过来和亚瑟打招呼,发现他身上环绕着倦怠的气息,于是提出去看场电影或者打两小时桌球。亚瑟没有立刻给予答复,在车子回去开到决定性的路口时,他否决了这个提案,并且说:
“你这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主意。”
“啊?你在说什么?”
“下个星期我们要共享一辆车了吧。”
“这个啊,上下班都由我来开不就好了☆!”
“阿尔弗雷德,你打算做给谁看?”亚瑟毫不留情地说穿了这一点,“我从来,也绝对不想在我工作的地方留下同性恋的传闻,请你记住这一点。”
“OK,你是对的。我会留心的。”出乎意料地,阿尔弗雷德很快就让步了,“硬要说的话,我和你似乎构成□□了吧?”不过接下来他说出更欠揍的话。
“…………我觉得乘坐出租车通勤也不错呢。”亚瑟顿了一下,沉着脸冷冷地说。
“哦不!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拿这个开玩笑了我保证!”
他赶紧投降,口若悬河地扯到其他话题。阿尔弗雷德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太过火了,所谓“祸从口出”,指的就是这种情形吧。
可不能得意忘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