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空城费遥

8、 言不由衷

　　我站在他的身后，没有出声，屋子极其的安静，除了客厅阳台的窗帘被窗外的风刮起来一阵阵的乱飘，我想了想，走到了窗帘跟前，微微用力将一直抖动的窗帘拉了起来，扣在了墙壁上的窗帘扣上，然后一眼就望见阳台的地面上洒满了淡淡的阳光，原来今天是个晴天，好天气，适宜出行，却不怎么适宜见人。
　　“可以。”
　　“什么？”我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一时间没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转过头，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觉得这房子可以。”
　　“满意？”
　　“满意。”
　　原来他都看好了，原本想着像他这么挑剔的人估计选房子还不怎么高要求了，原来也就和我差不多水平，只是他是满意了，我只怕我以后的生活无法令我满意了，我想来想去，觉得既然要住在一起，那就应该把一些话说清楚，这样大家住在一起也能少避免一些矛盾或者麻烦。
　　“那个.......”我犹豫着怎么开口比较好，还没住一起就问别人比较隐私的问题是不是不太好？可是这个人怎么看都像是个应该会有很多癖好或者洁癖或者不可侵犯领域的一个人，所以还是问清楚比较好，下定决心后，我硬着头皮和他开了口。
　　“请问你有没有特别说明，或者特别需要的？”我问的比较隐晦，但是看着挺聪明一人，应该是明白的。
　　“什么意思？”好吧，我高估他了，我踌躇着走到了厨房门边，看了看他又望了望他脚下的鞋，想着要不先缓和一下气氛再说？我走进厨房倒了杯水，走到他面前，努力勾起自认为很亲切的笑容对他说，“喝口水，别老站着，这有沙发，可以坐。”
　　他看着我的表情变的有点奇怪，只是我又说不出来是哪比较奇怪，我只是一直保持这笑容看着他，他也不接过我手里的水，就那么看着我，好半天，脸上的表情终于恢复了正常，然后一连淡漠的看着我，缓缓说道，
　　“谢谢。”然后接过水，走近了沙发，轻轻的坐了下来，其实我还想提醒他不用在室内也把围巾紧紧围在脖子上，我觉得他一定热的慌，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我也在他的另一边坐了下来，两只手交叉在一起，考虑了一下语言的前后组织问题，然后把视线落在了他干净的拿着水杯的手指上，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的手可以那么的漂亮，骨节分明的每根手指，白皙而细长，我记得苏遇也有一双和他类似的手，只是那双手因为要弹钢琴，而渐渐多一些粗糙，但这双手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就和他的主人一样。
　　“是这样，我觉得既然我们之前是陌生人就说明我们并不了解彼此，但是两个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就肯定会有共处的时候，所以，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比较特别的习惯，或者说就是需要我注意的地方，这样大家互相了解了，以后肯定会注意，也避免了麻烦，对吧？”我自认为冷静的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还好，全部都说出来了，这下子总该明白了吧。我没敢立马去看他的眼睛，我害怕他还没看口，我就被那个冷漠的有点怕人的眼神给吓回去，所以我低着头，选择默默的等待，还好，他并没有一直沉默下去，只是一会，就一会，他的声音就冷清清的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你说的对，只是一时间我也不知道需要特别说明什么，这种事应该遇到了，发生了，才好说明一下吧，不过，我唯一想强调一下的就是，我有洁癖，这个不知道影不影响你的生活？”
　　我就猜到了，洁癖绝对是这个人首当其冲要提醒的，估计以后回家我都要给自己准备一双拖鞋了，省得看到他一脸纠结的表情。还有我现在是明白了他在看到我给他那杯水的时候为什么会是那么带点挣扎和痛苦的表情了，因为他有洁癖，估计不是自己用的专属杯子，其他的恐怕他是碰都不会碰的。
　　“不影响，有洁癖的人我见得很多，嘿嘿。”
　　“那就没问题了吧？”还能有什么问题，人看着端正，也没什么不良癖好，唯独就是有点冷，我总不能拿这个作为把人赶走的理由吧。
　　“没有问题。”
　　“那请问房租？”
　　“哦，对，这个房子是两室一厅，西面和南面各一间，我住在南面，房子不是很大，但是还挺宽敞，厨房里的东西都挺齐全，可以自己做饭，然后空调洗衣机什么的都是新的，我当时租下来的时候是一千八，因为我房间比你那间大点，所以我付大头，你付小的，八百一个月，你看行吗？”等我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人家只是问我房租是多少，我给他介绍这个房子干嘛，人家又不是没带眼睛的，该有什么，没有什么，估计都看进眼里了，我讲的还不能听进几句了。
　　“可以，那房租我是按月交给你，还是按季度？”
　　“随意，你怎么方便怎么来。”真是个体贴的二房东，我瞬间觉得自己的人格升华了许多，多么贴近民心，顺其民意呀。
　　“那就按月吧。”
　　“可以。”好了，沟通结束，我要迎来我的新房客了，两个人一起住肯定没一个人来的宽敞和自由，但是想想房租能省将近一半，再加上空荡荡的屋子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也算是给自己将近半年的独居生活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其实要问我哪圆满了？我肯定摇摇头，只能说是给自己的一种安慰吧。
　　我送他到了门口，然后看见他转过头又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不再那么奇怪和无奈，而是多出了些许的好笑，我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硬是过了几秒才开了口，“还有其他的事？”
　　“恩，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搬过来？”
　　这个看似冷漠寡淡的男人，其实只要遇到一些需要征求别人意见的问题，他就会变的特别不自然，但是又硬憋着那股认真坦然的表情，我真是看的都比他着急，我没立马回答他，而是走到玄关拿起一把钥匙，又重新走到他面前，给他递了过去，他看着我手里的钥匙有点莫名其妙，我拿着钥匙的手示意了一下，他才慢慢伸出手举到了我拿着钥匙的手下面，我轻轻松开手，让那个小钥匙掉在他宽大的手掌心里，然后不由自主的咧着嘴笑着说，
　　“这是这屋子的钥匙，从现在起你也是这屋子的主人，想什么时候搬进来都可以。”
　　他低着头看着手心里的钥匙，然后慢慢握紧，收回，又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这才抬起头和我对视，他的眼神和刚敲门站在我家门口时的那个眼神比微微起了一些变化，我说不清是哪变化了，如果非要说多了些什么或者少了些什么，那我按自己直觉的感受所感受到的是多了些温柔，少了些冷漠，只是这多和少非常的不足以让人瞧见，而我之所以能够这么敏感的全部接受到，那是因为在很久以前，我就习惯去看一个人的眼神，因为我知道眼神会代表很多东西，也许只是一个动作或者眼神，我就可以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而很多东西，是他们不愿说也不愿表达出来的东西。
　　曾经，我试图从苏遇看我的眼神里找寻一丝不同于他看其他人那般的眼神，只是到最后，我已经将他无数种眼神，动作包括细微的神态都全部印在脑海里，也没在那些复杂众多中找到我想并需要的那个它，于是，我失望而归，不再期盼，但是这个习惯却伴着我，从未丢弃。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不要选择被习惯，而是努力去习惯，即使结果都是弥足深陷，也好过不由自主，言不由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