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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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来自卫宫切嗣的拜托时，言峰绮礼由衷地吃了一惊。
尽管两人目前维持着比驻校神父和见习班主任更密切的关系，但那其中有九成出自言峰绮礼这一方的愿望——他希望更加了解“卫宫切嗣”这个事象，这个不受他操控的、外部情报的集合，而对方也姑且认可了现在这样的距离感<交往方式>。对于自己这边作出的言行，卫宫切嗣向来报以淡漠、无视的态度，以至于像这样反过来由那边主动发出邀请，实在是——
“真罕见呐，卫宫老师。”不单单是措辞，连语调也确实地包含了惊讶的感情。
那男人死水无澜的双眼责备似的向这边看了一眼，喉结微微上下滑动，终究还是没有吐出反驳的话语。
也罢。言峰绮礼已经习惯了这种随时中断也不会令人感到突兀的对话氛围。那个人就好像与生俱来地对自己<这边>筑了一道高墙，用他本人的话来说：
「我和你，我们互不相容地存在着。原本我们连认识都不可能，言峰绮礼。」
被自己兴味浓厚的接触<追求>对象说了这种话，任谁都会气馁吧？可是常盘中学的驻校神父完全没有体味到类似的感情，而是依然故我。
依然故我地追求着卫宫切嗣。
对话长时间地停滞在一点，多少是件令人不快的事。卫宫切嗣的视线在他周围飘忽不定，沿着躯干一路向上，最后定位在神父紧紧扣好的衣领。
“……不方便的话我会去拜托其他老师。”
“原因是？”
“诶？”神父的追问超出了男人的预期，卫宫切嗣略微抬起眼睛，很快明白了他在问什么，“啊。这次的修学旅行，三组的学生一半和二组乘同一辆车，另一半和四组在一起。雁夜君…间桐老师晕车相当严重的样子，尽管他本人十分不情愿，还是决定了由三组的班主任远坂老师与他同车……”说明的途中，目光又离开了神父的面部，也就是俗话说的“不正眼看着人说话”。
“你认为我可以帮上忙？”思考片刻，言峰绮礼绕开了无用的中间环节，径直奔向主题。
“——总比只有我一个好吧。”
卫宫切嗣那仿佛错失了超市大减价活动最优惠商品、只得退而求其次买了旁边的七折品的口气让神父生出些许嗤笑的冲动。不过，假使在这里说破这一点，大概会被他狠狠瞪视、之后一星期都被无视吧。几乎是反射性地权衡得失后，言峰绮礼用沉稳的、好像天生就应该讲经唱诗的嗓音说道：
“所幸修学旅行期间我这里并无要事。如果班上的学生不嫌我同行可能会令气氛变得沉闷，我本人乐意效劳。”
卫宫切嗣并未如他预料的，露出不信任而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相反，从他一瞬间放松力道的双肩，言峰绮礼捕捉到一丝如释重负的意味。
连同这个部分，果然很少见呐。
你在打什么主意，卫宫切嗣？
出发的那天清晨，言峰绮礼感到空气中的水分比前几日充沛。
直观些的说法是，校园里的雾气消散得有些迟了。往常在这个钟点早该能够清晰地望见学园主楼的塔顶，然而今天却如何都不能分辨它的颜色。
来得太早了，集合地点只有他一个人。不以为意地转动手腕，确认了现在的时刻，言峰绮礼轻车熟路地走向主楼西侧的中庭，平时他和卫宫切嗣一同享用午餐的处所。
和平日一样身着黑色法衣的神父，穿梭于寂寥晨雾的凛然姿态，若是教不知情的学生撞见，应该会受到不小的惊吓吧。眼下正当季，隔壁再隔壁班的间桐雁夜老师几乎每天都穿着吴服登校授课；和他如出一辙地，那个男人也总是穿深色衬衫。言峰绮礼无法掌握这癖好背后的执着其根源为何。不用说，他还没不识人际到当面询问当事人。另一方面，即使问了，恐怕也会被他倒过来质询自己的衣着。
卫宫切嗣就是如此抗拒自身为他<言峰绮礼>所熟知。
言峰绮礼在混杂了数种气息的、异常的晨雾中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地坐了将近二十分钟，差不多就是平时卫宫切嗣（勉为其难）和他坐在一起进食所耗费的时间。连他本人都不清楚自己刚才考虑了什么、记起了什么，也许只是冥想。言峰绮礼仅仅是任凭眼前的雾霭如同一帘一帘被抽走的薄纱，在初夏越来越强的阳光下渐渐消散。
“——言峰。”
雾已散尽。他有些迷惑地转动脖子。
“言峰、绮礼！”站在来时的路上，敞开的外套底下是黑色的衬衫，领带的结扣不知怎地看起来有些草率，耳后的头发不服帖地鼓出来一小块，就算远远地看一眼都会让人觉得他适合烟和枪的男人，意外地并没有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向这边呼唤他的名字。
“……早。卫宫，切嗣老师。”
神父不慌不忙地起身，回以相同的称呼方式。他很中意卫宫切嗣叫出自己名字时的发音，但他还没有无聊到为了听对方叫自己的名字而假装神游：他是真的恍惚了，思绪全然沉进一个充满血与火的世界。
坐在那里发什么呆呢！——卫宫切嗣既没有这样说，也完全没有再走近一步的意思。对于他轻易找到静坐庭院、一动不动的自己，言峰绮礼也不曾生出一丝丝特别的情绪。两个人好像都将它视为不需要在意的「自然」，就如进食、睡眠、呼吸。
神父不发片语，跟随卫宫切嗣来到集合点。已经抵达的学生按照班级排成三列，其中两列缓慢地行进着，依次到各自的班主任那儿登记报到。
等候师生的两部客车旁是手执名册的远坂时臣和间桐雁夜。言峰绮礼向他们两人点了点头，姑且算是问候。教授化学的远坂老师精神奕奕地说了句“啊绮礼君，早上好啊！今天你也来吗？太好了。”，一面确认眼前的学生搭乘哪边的车，在名册上做好记号。
应该是出于行动方便的考虑，四组的班主任间桐雁夜今天并没有穿吴服，罩着连帽衫、背着旅行包的模样倒也算得上新奇的光景。看到切嗣走过来了，他显然想说什么，可视线一触及言峰绮礼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看来自己是被人厌忌了呢。
强烈感受到还未登车的学生们投注过来的目光，言峰绮礼移动到不碍事的空地。队伍从卫宫切嗣面前通过的速度明显比另两列快，但他还是没能赶上隔壁班的进度。从绮礼的位置可以看出间桐不想立刻上车，还想和切嗣单独说什么。可能是绮礼突然到场的缘故，滞留的二组学生没有喧哗和怨言地挨个登记，以至于卫宫切嗣好容易清点完毕、正想回应雁夜无声的求助时，远坂时臣站在客车阶梯上面朝他说出的那句话听起来格外清晰——
“卫宫君。领带，”边说，边用手指优雅地点了点自己的领口，“歪了。”
绮礼立刻听到了学生的笑声，很快又被自己在场这个事实吓得缩了回去。切嗣和雁夜都没料到这样的展开，错失了一瞬的好时机，连帽衫青年认命地闭上嘴。绮礼大致可以猜到他的打算，无非是临阵脱逃，请求切嗣和他交换位置。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个文艺青年为何如此忌惮远坂时臣，但是难得切嗣主动来找自己帮忙，如果到头来因为这等小事而无法共乘的话未免太败兴了。从这个角度说，他还得感谢远坂。
就在卫宫切嗣收起名册、抬起手查看时刻的间隙，言峰绮礼毫不做作、堂堂正正地走上前，骨节粗壮的手指赶在对方的防卫本能起作用之前握住了那条领带。卫宫切嗣同样毫无掩饰他的疏离与不快，立刻沉下脸瞪视厚颜无耻的进犯者。
“放开！”
“不要太夸张比较好。”绮礼专注地摆弄着男人喉间的织物，“刚才照面的时候就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你昨晚果然……”
“不要做多余的事，言峰！”
“非也。这只是举手之劳，卫宫老师。”他用好像是故意要让在场师生都听到的音量说道。
绮礼的手指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将领带的结扣整理得端正挺括，最后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切嗣的咽喉。
那男人不太舒坦地动了动脖子，全无必要地移动站位，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让他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对面的客车发出启动的轰响，准备完全只等出发。间桐雁夜一脸不悦地坐在最前排右侧靠窗的座位，看向切嗣的时候熟练地避开了绮礼。这个细节让神父愈发肯定卫宫切嗣在谋划着什么事，而他是不可或缺的。
不过，无论是什么样的离奇事件抑或是「怪异」，他都有兴致奉陪到底。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