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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因为晚上要赶夜路,李越就在午后陪着阿卓小知道睡了午觉。农历五月上旬,天气渐热了。梅雨时节,气息中充满湿润。李越午睡后起来,额头薄汗,阿卓和小知道的声音在院子里,转眼看,有些昏暗的屋里只有赵宇,已经换了僧衣,正坐在椅上,看着窗外发呆。赵宇想到晚上又得穿过元军,就感忐忑,抱怨道:“你就不觉得我们几个人加个孩子,半夜过防线,如果被元军发现了,一阵箭射过来,我们还有救吗?”

      赵宇转了眼神,好像反应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真在元军营帐间,反而不难,用两下制动仪,放倒几个人,又是大晚上,他们放箭也怕伤了自己人。我们夺几匹马,跑出来就是了。”
      李越又问:“那咱们出来,他们射箭怎么办?”

      赵宇叹气:“这又不是现代世界,没有什么路灯之类,大黑夜里,能看多远。他们射箭,我们两个一人抱个小的,挡着就是了,宇航服又不怕箭,慧成该没事儿。”

      李越叫:“那脑袋呢?我们的脑袋怎么办?”

      赵宇有些不耐:“不还有几块降落伞布吗,裹在头上。”

      李越还是不放心:“那他们骑马追过来怎么办?我们的马被射中了怎么办?”

      赵宇眯眼:“跑不掉的话……”李越心里一阵打鼓:“怎么办?”

      赵宇一笑,李越心里一沉,赵宇百般无奈地说:“那我们,就只好,下杀手了。”

      李越有些怵,问道:“怎……怎么……下杀手?”

      赵宇摇头看李越:“我还得给你写出剧本来?咱们就这么几个人,还带着孩子,有什么傻子会指使大队人马追咱们?就不怕是诱兵之计吗?自然是只一小队人马。追上了,我们就下马表示表示不跑了,小孩子大哭,你倒在地上装死,小知道吓得翻白眼,慧成念佛……等人都围上来,就用制动器,你跳起来,对着想跑的人一通猛射,慧成用刀解决下那些倒下的人,小知道也帮帮忙,孩子可以继续哭, ……这么简单的事儿,还用这么细说吗?”

      李越看赵宇,问:“孩子都成了你的道具了,那你呢,你干什么呢?”

      赵宇看了下房上大梁:“我自然是拿着制动器呀,你怎么忘了?”你给自己找的活儿可真够重的,但现在李越知道了,不能轻易嘲讽赵宇,只能接着问:“那要是好多好多马过来了,好多好多人,可怎么办?”

      赵宇说:“那没办法了,就只好绕着扬州跑,把元军的布局扰乱,我就不信姜才能看不出来,不趁机出来捣乱一下。”

      李越还不死心:“那如果……”

      赵宇举手止住他,“你要学会逻辑地看待问题,不要被恐惧和担忧扭曲了你的思考角度。”

      李越气闷,下床,找茬:“那你在那里发什么呆?担什么心?”

      赵宇沉默,不再看李越,又去看窗户。李越一下子精神了,马上凑上去:“真的,你在担心啥?不是刚让我不要被担忧扭曲吗?”

      赵宇看也不看他说:“去,把弩装上,收拾东西!等你长大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李越切了一声,知道问不出来了,就去组装短弩,换了装,收拾了自己的包裹。刚弄完,外面就听人说晚餐送来了。一队军士提着食匣走进来,阿卓和小知道跟着,慧成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个兵士笑着说这是姜都统给定的,然后让人把食匣一个个打开,里面的菜碟拿出,放在桌子上。

      扬州地处南北交汇,水陆要冲,唐以来就是繁华之地。扬菜自古有名,口味清鲜平和,咸甜浓淡适中,选料鲜活鲜嫩,讲究季节,有“醉蟹不看灯、风鸡不过灯、刀鱼不过清明、鲟鱼不过端午”的说法。现在正是五月上旬,乃是鲟鱼之际,正中主菜就是盘竹筒鲟鱼,是将鲟鱼改刀成块,放在竹筒清汤中,略放盐,上笼蒸一刻而成。鲟鱼味道十分鲜美,盖子一揭,竹子的清气和着鱼香一下子就弥漫开来,几个等着的人不约而同地觉得口中多水。

      接着,军士们又摆上了焖得烂烂的黄色鸭子,带壳酥炸的河虾,青翠的蔬菜,炖的嫩鸡,外加小笼汤包,金黄的锅贴,薄皮的烧卖,几色糕点,整整摆了一桌。李越笑得脸上肉痛,以至于赵宇低声说:“你把嘴闭闭,能不能别这么给我丢人。”

      上完了菜,那个军士行礼说:“都统原来要与诸君共用晚餐,但要行事军务,不能前来,望君等好好享用。”

      赵宇谢了,军士们退出去,李越忙窜到桌子前坐了,回头看见阿卓和小知道还站着,忙说:“过来过来,快吃快吃!”阿卓和小知道都看赵宇,李越不管:“看他干吗?”阿卓小声说:“要让赵叔叔先坐才行。”李越反抗封建:“没事啦,过来吧!”那边赵宇坐了,慧成才入座,阿卓方走过来,而赵宇指示了小知道半天,小知道才陪着小心坐下了,说道:“这是没规矩的,你知道,小孩子是不能这么上席的,你知道,书僮也不可以……”

      李越挥筷子:“别说那些了,快吃吧!”小知道小声说:“那个,你知道,席上也不能挥筷子的……”李越瞪眼。

      赵宇笑:“小知道,你就别管他了,多吃些。”

      李越夹了一大块鱼,赵宇说:“你好好享受吧,这鱼日后可就绝种了。”李越一听,忙又多夹了一块放在自己盘子里。余光见赵宇眉头微蹙,又是那副有心事的样子,就给赵宇也夹了一块,嘴里说着:“胡思乱想什么呢?别浪费了这个口福。”赵宇笑笑,李越觉得那笑容里有种勉强,李越没在意:听了赵宇给他的解释,过元军的营地也不那么可怕了。现在这么多好东西,不放开了大吃就太对不起自己了。赵宇大概担心吃不完,没这个必要,他不了解李越的潜力。

      吃完了饭,夕阳西下。军士们撤走了饭食,天渐渐地黑了。屋子里就是他们几个,衣服和干粮饮水都打点齐备了,最后只百无聊赖地等着姜才来和他们告别,然后出发。

      小知道不说话,只抱着箱笼发呆。阿卓好像也感觉紧张,不闹了,紧挨着李越跪坐在床上。李越坐在床边玩弄着短弩,抬眼发现慧成喜滋滋地反复摸着前胸。李越小声问旁边坐着的赵宇:“他长虱子了吗?

      赵宇低声说:“我给了他两片金属布,他绑到前胸后背了。”

      慧成看过来说:“感觉甚暖,如拥火炭。”

      李越惊讶:“怎么可能?”难道是摩擦生电了?

      慧成昂然道:“当然,此宝物不仅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辅佐正气,提升功力,补虚振阳,避风驱寒,消灾祛病,益寿延年,施主不得不知啊。”

      李越痴了:“真的?那我也得来一片。”

      慧成念佛,叹道:“此物千金不换,吾以命相护,决不忍离之。”

      李越叹息:“你这么说倒让我更想要了。”

      赵宇低声李越说:“你把他说的都记下来,日后你要卖什么东西,就照这样吆喝,保证你全都卖出去,赚个底儿掉。”

      外面有众多的脚步声,赵宇站起来,门开处,姜才走进来。他也不多言,对赵宇道:“自今夜子时初我会令人从南城出,夜扰元军三次。”

      赵宇点头说:“那吾等就从西门出城,过西边的元营,我们走吧。”

      李越又背了阿卓,几个人都把包袱或者箱笼背上身,出门去,因为外面飘起小雨,有军士给了他们斗笠和蓑衣,姜才率领着军士送他们往扬州城西走。李越来了扬州有七八天,总觉得没有游玩够就又离开了。他一路东张西望,可也看不出什么,著名的佛塔,精致的园林,都隐没在了渐浓的夜色雨雾里。而几万宋军驻扎在城内,街上最多的自然是众兵士,这个时候,李越也没有机会看见什么美女佳人。

      赵宇和姜才都沉默地行走,好像把该说的都说了。李越满心里想对姜才说许多话,但每当要开口,都被赵宇狠狠的眼神给阻止了回去。他不明白赵宇为何只告诉了姜才那么点儿信息,他有种迷茫感,弄不清楚赵宇要干什么。

      到了西门,姜才和众人告别了,赵宇叮嘱了姜才不要亲自带兵扰营,姜才让人悄悄打开了城门,派人送他们出了扬州城。

      元军对扬州方向的动静十分警觉,李越担心他们会有麻烦。可实际上,这一夜过得比李越恐惧的要顺利。

      南面瓜洲是元军的大本营,扬州西面驻扎的元军兵营相较比较单薄。他们走到了元军的营地附近,赵宇选择了布满营帐而不是露营兵丁的区域,然后就停下在黑暗里等待着。午夜时分,南面号角齐鸣,这边的元兵军营骚动,军士整装上马,步兵列队,有人骑马出营,往扬州方面探查。一会儿,南面的动静小了,探马回报,这边的号令下达,军士归营,渐渐安静。过了一个时辰,南边又有动静,这里的元军再次调动,接着又平息。等到第三次反复之后,元军的兵营中人已懈怠,此时也正是夜中人最困倦的时刻。营帐之间,人影凌乱。赵宇动了,李越和小知道在他身后,慧成最后。

      微雨中,没有火光,赵宇一路走,一路有零星的元兵倒下,先是巡逻的兵士,接着是营帐之间的零散兵丁,可一直没有人发出警号。李越听着肩头阿卓酣睡中的呼吸,紧握着短弩,跟着赵宇走过一个又一个里面尚有人声的营帐。赵宇的步伐急促但不失稳定,后面的小知道这次没吓得趴着动不了,只是步履有些磕磕绊绊。由于这一夜的骚动,那些元兵倒下的声音和他们的脚步声都没有引起帐里人们的注意。

      他们走出元兵营帐区,在黑夜里离元军渐行渐远。一路往西南方向,前往长江江畔。

      他们进出扬州这两次发生在扬州外围的诡异事件并没有引起蒙元军队上层管理者的注意。第一次,看守两个火堆的兵士不是蒙元精锐骑兵“怯薛”,而是由金地各家汉军及其他民族混合而成的杂牌军。管事的认为宋兵也没有从扬州逃出来,不过是过去了几个平民,据说其中一个还抱着孩子,兵士们大概是吃多了酒或者吃错了饭食,才倒在了火堆边。惩罚了当事的几个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就没有仔细上达详情。第二次,正赶上了众兵将一夜没睡,警报几次都不了了之。营地中倒了十来个人,也没死人,就没有再多加深究。

      没有找到他们埋船的地方,反而走入了一片丛林和湿地之中,一行人借着雨中微弱的天光艰难地走到了黎明,才到了江边。梅雨时节,雾气笼罩的江面上已经有了船只往来,明显已经不能游过去。慧成让大家在江边林木中躲着,他沿江去找船。李越知道这是一个元军攻击的松懈阶段,所以常州能复城,长江沿岸的元军也有所收敛。

      一个时辰后,慧成回来说找到了一条愿意渡他们过江的渔船,只是要些金银,现在停在上游。赵宇早就把盘缠等托付给了慧成,此时只说让慧成看着办。慧成领头,带着他们到了一处树荫掩映的江岸边。慧成走向一条破旧的小帆船,上船与一个人谈论,给了什么,挥手让他们过来。

      李越背着阿卓走上船,见那个船老大有些土匪气质,眼神闪烁,旁边的小伙计总在看着他的脸色。李越想起史书记载长江有一帮水盗,被蒙元招降,反过来替元军剿灭宋军,协助元军攻城。就是这个船老大不是水匪,在这种年头能做这种生意的大约也是能铤而走险的,就把短弩提在手上。他把背后的阿卓摇醒,阿卓一睁眼,看到船,不禁笑,脆声道:“李叔叔也和我们坐船了,不用游过去了。”李越把他解下来,拉他一起坐在船板上,笑着说:“游也没什么。”慧成看着船老大说道:“还真是要多谢这位船家,上次我们的船太小,这位官人还得横游而过。”小知道上船放下箱笼,也接茬说:“是呀是呀,你知道,他说背着小孩带着我也可以游过去的。”船家眼睛看过来,李越矜持地笑笑,体会到了赵宇的优越感。船家眼睛扫过了李越手里的短弩,李越笑着一扬弩说:“只是防身。”潜台词:你要敢动心思,我到了水里一样射死你。

      赵宇在一边无意似地说:“慧成,不要亏待了这位好心人。”

      慧成道:“官人放心,待船家载我等到岸,自会奉上另一半酬谢。”

      这样恩威并施,船家一路扬帆掌舵,什么事也没有出,就把他们送到了慧成指点的他们那夜登船的小村旁边。他们上岸,慧成付给了船家费用,他们看着那条船离开江岸,方才放下心来。天亮了,他们又回到那个小村,还是四室皆空,没有人息。在里面休息了一天,等到夜幕降临,他们去田野里的破窑旁挖出了埋在那里的箱笼。

      时近农历五月十五,正是江南烟雨之际,可惜月亮被雨云笼罩,天空下只有淡淡清辉。赵宇整理了下斗笠,对慧成道:“我们往常州去吧。”

      李越问慧成:“要走几天,哦,或者几夜?”

      慧成回答:“若是平时,两日脚程。可现下夜中行路,加之沿途还要避开元军,该有三四夜。”李越叹息,阿卓拉了他的手说:“我自己会走,你不用担心。”

      慧成说:“的确,阿卓走的百里,比常州可远。”

      李越澄清道:“我只是觉得夜里走雨路实在没意思。”

      阿卓忙说:“我会陪着你的。”

      李越有点不好意思:“真的,那太好了,我们走吧。”两个人手拉手,慧成起步,在泥泞的道路上,他们艰难地踏上前往常州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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