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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第 126 章 ...

  •   李越忍不住扭头回望,院门处走进来袁牧之和陆敏。袁牧之喜形于色地对李越行礼,笑着说:“回来了?”看到紧靠着李越站着的何容,对李越瞪眼,李越介绍道:“何容……”董义在一边大声说:“是二哥的伴侣!”袁牧之大笑着说:“恭喜恭喜!李官人好眼力呀!”然后就进门大声对赵宇说:“赵官人回来了!叶将军在此!哦!我明白了,赵官人北上就是为了去救叶将军,快快将详情告诉我……”

      陆敏走到李越面前,对李越施了一礼,李越发现陆敏背着一个画轴,忙微笑着回礼。他们上一次分别是在陆敏中了状元后的琼林宴后,这中间李越和赵宇死里逃生再滞留荒岛,接着周游南亚,回来又北上,转眼间,三年过去。李越原本就身材高大,相貌俊朗,此时气质成熟,而且在爱情的滋润下,自信而快乐,笑时眼中似有光芒,完全可以成为那些古希腊美男子雕像的模特。陆敏这些年在朝中从政,比以前更为矜持隐忍,见到李越后虽然心中波澜壮阔,可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最后是李越先开口,说道:“恭喜了,我听说你喜得贵子,还是两个。”

      陆敏缓慢地点了下头,目光看向李越身边的何容,何容态度恭敬地施礼,陆敏机械地回礼,李越笑着说:“何容是我的……”

      陆敏终于开口道:“吾知矣,恭喜……李官人。”他的声音有些哑,不像以往那样清亮。

      李越对自己这么大喇叭一样到处广播感到些不好意思,忙往旁边站站,表示不挡着陆敏的道儿,陆敏微示歉意,走进屋中,与坐在正位的赵宇见礼去了。

      看到人都到齐了,董平就招呼人上来摆了一张长桌,让赵宇坐了一边的桌首,李越就坐到了另一头。结果,赵宇那边,聚集了叶铭孙小官人和董平陆敏,李越这边都是其他的年轻人,袁牧之选择了中间,希望能听到两边的谈话。

      菜还没有上来,大家都在议论中,赵宇周围的人都在谈论朝政,只有陆敏沉默不语。李越这边,何容最小,小知道才过了二十岁,董义还是小混混的心态,方笙作为艺术家拒绝长大,所以气氛就要活跃许多。

      董义因为在车里与何容说过话了,这时用俨然是个知情人的口吻说:“我这位何容弟弟对我二哥那是情深意重,二哥对他一笑,他就千里迢迢去救二哥了……”

      李越说:“拜托!哪里有千里,也就十几里路吧。”

      董义不满道:“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要的是这个心思!”

      小知道追问:“然后怎么了?你知道,李官人哪里用得着救?”

      董义一拍大腿道:“说的就是,没救成二哥,他就当着二哥的面儿,跳了长江了!”

      方笙感慨道:“可歌可泣啊,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小知道着急地说:“那李官人得去捞他呀!”

      董义敲了一下桌子说:“要的就是这样!不然他们怎么在一起的?”

      袁牧之隔了几个人插话说:“这可是个好话本呀!这个章节可以这么叫:盼相聚苦思无门肝肠断……”

      董义大喊说:“不好听!”何容涨红了脸,李越笑着从桌子下面拉了他的手。

      小知道佩服地对何容说:“你一定,你知道,很喜欢李官人。”

      何容马上回答:“我可没说!”

      董义一拍桌子:“对!何容就是不说,让二哥为此惦记一辈子,这才叫攻心之策。”

      小知道不服道:“你还知道什么策不策的?何容,该说就说,你知道,错过了会后悔的。”

      李越看小知道:“你懂什么?小毛孩子家。”

      小知道下意识地往陆敏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干笑着说:“我怎么不懂?你知道,我可是上了学的人!”

      李越问小知道:“哦,你上了那个日后要教小孩子的学校,你喜欢吗?”

      小知道马上点头说:“当然喜欢!你知道,小孩子都没有坏心眼,和他们玩在一起特高兴。”

      李越小声问何容:“你还想去当教书的先生吗?”何容摇了下头。

      小知道笑了:“谁不知道李官人喜欢小孩子?”

      李越辩解说:“那时他还不知道我是谁,他是真心喜欢孩子,是不是?”他转脸问何容,何容不好意思地一笑,艳光四射,这边的桌子突然安静了——大家都看傻了,美人就是养眼哪……

      只听对面赵宇在说:“……我们这一路,发现当地豪强可以把持官府,平常的衙门无法管束,军队又不便调动。应该建议朝廷建立起国家调查局,跨地域调查违禁之事。调查局之探员必须文武兼备,能以武力整肃地方……”

      李越知道赵宇说的是相似日后美国联邦调查局之类的组织,处理国家内部地方无法解决的非法行径。何容突然坐直,倾听了片刻,低声问李越说:“你日后可会常住临安?”

      李越摇头说:“不会,我们都喜欢自由自在的地方。”

      何容微皱眉说:“大官人方才说的那个调查局很对我意,我也想为国效力……可若是你不在临安,我就还是跟你走吧……”

      这就是当初赵宇变着心思要得到的答案,结果自己得来毫不费力,李越高兴得哈哈笑,笑声太大,弄得全桌子的人都停止说话看他,李越不好意思地打住,见桌子对面赵宇瞥了他一眼,又开始和其他人讨论政事,才低声对何容说:“赵宇是个爱管闲事的,你跟着我们,日后肯定有好玩的,不用参加什么调查局。”说完捏了捏何容的手,何容点了下头。

      一会儿,饭菜上桌,董义招呼着:“这是我的茶楼做的菜肴,有哥哥说的菜谱,临安独一份哪。”

      孙小官人带着遗憾地口气说:“吾在职之时就开不了茶楼,不然会饱受弹劾。你哥许诺的那些东西可还是给我留着呢?”

      董义点头说:“都留着呢,大红珊瑚,贝壳壁画,你哪天辞官,茶楼一开张,我们就送过去。现在,就吃我的茶楼的饭菜吧!”

      人们就停了谈话。董义知道赵宇不喜奢华,但是把菜弄得精致美味还是可以的。一桌山珍海味,李越怕何容不好意思,就时常给他布菜,而何容有时把挑光了刺的鱼肉夹还有拆了骨头的排骨什么的放在李越碗里。他们两个人习惯了这么甜甜蜜蜜地你来我去,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看向他们的目光。李越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陆敏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

      主餐后,茶点一上,大家又开始谈话。赵宇那边,孙小官人陆敏和他有三年没有见面,许多事情想和他探讨,袁牧之让人上了笔墨,时常记下几句。李越这边都是年轻人的谈笑,讲魏云真的娶了董义的厉害妹妹,董平又有了个女儿,小知道已经定了亲,董义在与家里软磨硬泡,不想成亲。正谈论间,陆敏那边道了歉,起身从椅子背面拎起画轴,走到李越身边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越一愣,但马上点头说:“好。”向周围的人抱歉了一下,站了起来,与陆敏一起走了出去。陆敏领头,出了前院,往后面去,到了一个偏房,让在附近站着是董家的人点了灯,带头走了进去,李越只好跟着进去了。

      陆敏等董家的人出去了,找了张椅子坐了,示意李越也坐下来,可并没有说话,李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干坐了半天,最后,陆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问:“你日后要去哪里?”

      李越老老实实地说:“跟着赵宇先去闽地的山里,然后,大概四处走吧。”

      陆敏停了会儿又问:“可是会常来临安?”

      李越摇头说:“大概不会吧,这里认识赵宇的人太多了,我们行动不自由。”

      陆敏看了李越一眼:“认识你的人也很多。”

      李越嘿嘿一笑说:“那不就更不自在了吗?”

      陆敏沉思着没有说话,李越只好搭讪着说:“你这几年过得可好?”

      陆敏有些答非所问地说:“我最怀念抗元的那几年。”

      李越感慨,那本来是最悲惨的岁月竟然成了陆敏怀念的日子,看来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陆敏说完,把手中的画轴递向李越,李越接过来,笑着说:“多谢你记得我喜欢画什么的。”他顺手解开画轴的系线,展开了画卷,上面是一个青年的全身肖像。青年手端着一张铁弩,展眉前望,星眸朗目,鬓若刀裁,挺身长立。他的下摆衣襟稍启,似是迎着微风。他身后是青翠的远山,脚下是零星绿草。画风细腻典雅,连丝丝头发都画得精致,画卷边上是几个锋芒锐利的题字:“李官人像”。

      李越看得心花怒放,笑着说:“送给我的?比那个画师画得好多了。”

      陆敏点头说:“是给你的,我画的第一百张,还算满意。”

      李越心里一缩,猛抬头,看着陆敏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陆敏微扭开头,不看李越,李越默默地把画卷起来。

      良久,陆敏淡淡地问:“你可是……喜欢他?”

      李越嗯了一声,陆敏半垂了眼帘,李越明白他的意思,一时心中再次涌起苦涩感,灯光摇曳下,陆敏面庞俊雅,气质高贵,这是他的初恋,曾经近在咫尺,可现在却远在天涯。李越小心地说:“当初,我喜欢你,非常喜欢。只是我那时从来没有说出口,可你也该明白。”所以,就是何容怎么也不说他喜欢自己,那又有什么?行动远胜于言辞。

      陆敏微微颔首,还是不看李越,轻声问:“你可是觉得我负了你?”

      李越忙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是我们走的路不同。你要走的,是立国兴邦之路。你看,你现在身在朝堂,关系着百姓,不像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只想着游山玩水地混日子,天生注定一事无成……”

      陆敏转过目光,看着李越说:“你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吗?闻名天下的李官人。”

      李越嘿嘿笑着说:“那是被赵宇拉扯进去的,没有他,我就是个小混混,跟董义差不多,我知道我几斤几两。不像你,才华卓越,自然要肩挑重任呀。赵宇那天还说现在事情多着呢,不仅豪门土匪恶霸之类的,现在天气这么冷,北方这些年会经常有严寒,冻死大批牲畜。而且河流泛滥,到了夏天水患遍及南北,更别说再过那么十年二十年,会有鼠疫流行,要死好多人呢……”这些他在那时看南宋和元朝历史时都读到了,这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时期,蒙元得了中原,根本无法治理这些层出不穷的天灾人祸,最后最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就是由于修水利触发的。

      陆敏果然被分了心,微凝眉:“赵官人肯定不会袖手不管的。”

      李越忙说:“他是个操心的,但是真的干事的,都是别人。你们在朝堂上,肯定少不了事。也许有一天,你会成为丞相,会废除中国两千多年的农税……”

      陆敏惊诧地转头看李越道:“怎么可能?!”中国自古农民就要交租交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么可以不交皇粮?

      李越笑了一下说:“我是说‘也许’呀,但是农税是可以废除的。”

      陆敏蹙眉思忖着:“的确,细想来,往朝到末年,都是凭借官盐和铁矿支持,农税因时局混乱,朝廷根本无法征集。若是真的如你所说,有一日瘟疫横行,为了平复人心,大概免了农税也不失一个救急之策。只是其收入又要从何填补?”

      李越正暗自高兴把陆敏的思绪成功地引到了事业上,心中谢了下赵宇,自己成功地运用了从他那里学到的技巧,赶快说道:“当然是商税什么的了。”宋代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商税起到重要作用的朝代。

      陆敏沉思着,“商税如果成了主要收入,地方与朝廷该如何分拆利益?”

      李越说:“这些你得去与赵宇商量,我只知道皮毛。”

      陆敏陷入了思绪中,李越也不打扰他,自己在一边把方才半卷的画轴卷好,系上了带子。过了一会儿,陆敏抬头,看了李越好一会儿,终于又开口:“那何容……难道不想成家立业了吗?”

      李越回答说:“他现在只想和我在一起。可哪天他要是想了,我会放手的。”

      陆敏怔怔地看着李越,久久不说话。李越想了片刻,还是说道:“你是家族的长子,有父母的期待,我理解你当初的选择。”

      陆敏回神,极淡地笑了一下,两个人又干坐了一段时间。最后,陆敏语气随意地问:“你们走了这一路,可见到什么稀罕东西?”

      李越有些抱歉道:“我什么都没有收集,连头上的簪子都是何容的。”他习惯了给陆敏礼物,猛然间想到,与何容交往这么久,从来没有给何容什么东西,一时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何容。

      陆敏起身道:“那我们回去吧。”李越点头,背起画轴,随着陆敏走出了偏厅,沿着夜色下的小路往前边去,可快走到前院了,陆敏忽然停了脚步,李越也只好停在他身后。陆敏转回身,面对着李越,小声说:“李……官人……”说完,看着李越良久,李越想起过去曾多少次在陆敏身边入睡,曾经趁着他睡着了偷吻了他,如今虽都如桥下流水消失无迹,可那是多么醉人的时光……就轻声对陆敏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感谢你。”

      月光下,陆敏慢慢闭上眼睛,一行泪水流下了他的眼帘。恍惚中,陆敏脱去了成熟,又变成了初见时那个少年。李越心酸,上去紧紧地抱了陆敏的肩头一下,说道:“你会走上顶峰的,我为你骄傲,别担心,我会一直注视着你,祝福着你,不会忘了你的。”怎么可能忘了?这是他的初恋,他的成人礼。

      在一个瞬间,李越觉得陆敏像何容一样依靠了他片刻,可陆敏马上站直了身体,低声说:“我也会……一直祝福着你,也……不会忘的。”李越放下手,陆敏转身才睁开了眼,小声说:“你多保重。”然后一个人走开了。

      李越看着他孤单的身影,有些难过,但接着就想到陆敏有一个大家庭,有妻子和孩子,马上就会有人陪伴,而何容则孤单一人,正等着自己回去。他想马上走回去,可又不想与陆敏再次同行,省得又添伤感。他等了一会儿,才起步慢慢地走向前厅,才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儿,空气里,有一缕淡淡的皂角的气息。李越停下,四周看看,说道:“快出来,不然我生气了!”

      何容从墙角的暗影里闪了出来,慢慢地走到李越面前,可眼睛看着一边,不看李越。

      李越有些诧异,何容原来没有和他们这帮人相处过,自己从来没有提过陆敏,董义小知道他们也不该八卦到这个份儿上,陆敏在朝为官,他们都知道不能随便说闲话的,可何容怎么会跟着出来了?像个跟踪有外遇的老公的妻子。他有武功,自然能做到人所不查的地步……

      李越突然明白了,一下揪住何容的鼻子尖说:“那时在船上,你抬头见赵宇就昏过去了,是不是假装的?!”只有在那时,李越和赵宇谈起了陆敏。何容嘴唇一抿,可还是不看李越。李越气呼呼地说:“你那时就发现了赵宇是人们说的先帝,我是李官人,就先昏过去想想该怎么办。后来,你说什么要教小孩子的话就是在骗我的。”

      何容眼睛里水光盈眶,眨了下眼睛,泪水夺眶而出,浑身颤抖起来,几乎呜咽出声。李越一晚上把自己喜欢的两个人都弄哭,顿觉负疚,忙拿下手指,抱住了何容,先哄着他说:“你对我撒谎,还哭?你不知道,我对赵宇撒了一次谎,他多少次整治我。你骗我也就罢了,如果骗了他,就别想没事了。”

      何容哽咽着说:“那时……我吓坏了……他是先帝……是神仙……”

      李越笑着说:“哪里是神仙,就是个坏脾气的小心眼的家伙,我总得让着他。”

      何容继续说:“我那时觉得……他一看见我……就知道了……他自己后来也说了……叶三哥……也早就察觉了……”

      李越失笑:“敢情就我没有察觉还是我的错的了?你就骗成了我竟然有理了?”何容双手一攀,搂了李越的肩膀,把头凑到李越的脖颈处,就像当初他在水里缠上李越时那样。两个人这些天来有许多身体上的交流,李越马上就把何容抱在怀中,脸自然就与何容的脸亲在了一起。过了半天,何容小声问:“你现在,还……”

      李越知道何容在说什么,忙说道:“现在,和我在一起的是你呀,别乱吃醋。”

      两个人分开,何容看着李越肩上的画轴,叹气道:“我只是,羡慕他。”透过何容晶莹闪亮的眼睛,李越似是听到了何容内心的话:何容羡慕陆敏那么早就与自己相识,与自己有了那些日子,何容无法得到它们,只能羡慕他。

      经过那时对陆敏的情感,李越明白这种初恋的深沉和苦涩,他像是卧底归来的探子,把对方的情形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如何爱护何容对自己的情感,不让何容伤心,就说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日后的日子长了。我这么英俊能干,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肯定有人会羡慕你哟。”何容一听,马上把身体更紧密地贴上来,使劲抱住李越,抬起头来……两个人自然又腻歪了一段时间。觉得他们离宴的时间太久了,李越说:“夜深了,那些人快要告辞了,我们往回走吧。”何容勉强点头,李越拉着何容往回走,何容脆弱地紧挽着李越,好像怕李越被风刮跑了。

      他们走回前厅,正看见大家都出了厅门,正在院落里一一告别,董义笑着说:“二哥才离开,何容就追去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小知道凑上去看何容:“何容,你没哭吧?”

      何容一副羞窘的样子半低了头,袁牧之说:“莫说李官人心软,我看着何容这样都觉得心里对不起他……”话语间,何容突然抬头,厉喝道:“什么人?!”神情严历,目光冷峻,哪里有任何羞怯的神态?说话间身体凭空拔地而起,一跃就到了屋檐处,行云流水般踏瓦无声地奔上了屋脊。这时大家才看到屋脊处一个匍匐的黑影窜起来,何容与他立刻纠斗在一起。两个人在房顶上你来我往,身影交错中,可以看到刀刃的白色闪光。李越知道何容赤手空拳,他为何容穿的衣服,何容连暗器都没有带,不禁焦急地喊:“何容小心哪,你把他逼下来,我来处理他!”说着,忙从腰包里掏出制动器和电击器。

      董平大声喊着:“各就各位,封锁院落。”那些董家的家丁有序地散开,把住几个方位,看来训练过。而院子里的人都是南征北战过,此时都到处找武器。陆敏挽起袖子,露出了袖箭。袁牧之从小腿上抽出匕首,董义跑进屋,卸了墙上的剑拿在手里,小知道从屋里搬了把椅子出来,猛地砸在地上,自己拿了一只椅子腿,方笙和孙小官人各拿了一只,然后都站在赵宇身边,与叶铭一起挡住赵宇。

      董平说道:“这位朋友,若无恶意,就请马上停手,以免受伤殒命。”屋顶上的人也不说话,持意搏斗。刀光闪烁中,何容动作飘逸轻盈,每次那人要逃开,何容总能把他逼回来。李越看着快速往来的黑影,非常担心,再次大喊:“把他逼下来,我们准备好了,你别和他一起下来,我怕误伤了你!”何容短促地应道:“好!”可接着不再说话,又是一阵缠斗。

      李越急了:“你可要小心呀!别伤着……实在不行,放他走也没事!”董平紧皱眉头,叶铭说道:“我去拿钉枪。”转身离开了。

      何容断续地说:“你是不是……还怨我……”

      李越忙说:“不是不是,我不会怨你的!”

      话语一落,何容一声喝:“下去!”只见一个黑影被踢到空中,往院子里落下,李越忙举制动器一按,那个人从空中一下子跌在地上,昏了过去。

      何容在屋顶上说:“我再去别处看看。”然后就从房顶上跃到另一个屋顶上,一处处地去巡查了。

      众人不敢松懈,董平董义与回来的叶铭打了火把领人在宅子里仔细搜索,而其他人拥着赵宇退回房中。

      半个时辰后,董平董义和叶铭回来了,李越在门边等着,最后何容进了门,李越忙拉了何容的手上下打量,嘴里说着:“那人有刀,你伤着没有?”

      何容小声说:“只是衣服破了几处,没有伤到肌肤。”李越想能让刀划开了衣服,这得多近哪,心头乱跳,低声说:“你可千万别伤到啊,我会心疼的。”

      那边的人大声啧啧或者咳嗽,董义还吹了下口哨:经过这么一下,除了李越,没人再买何容那一副文静羞涩模样的账。何容脸红,可是没有把手从李越的手里抽出来。

      袁牧之到了桌边研磨说:“这真是个好话本,我得把提纲写下来,这章应该是:逢刺客何容显身手……”

      董义过来扳了何容半边肩膀说:“哇,你真行!空手与那个刀客打了那么半天!”

      小知道也跳着脚说:“就是,何容,你比我们都厉害呀,你知道,谁能一下跳到房顶上和那个人打架?你武功太棒了!我现在知道你真的去救了李官人了。”

      方笙叹气道:“我没法给他谱曲了,美人月下之类的都不对劲儿了……”

      董平对赵宇说道:“这附近没有其他人了。那人说,是因见到先帝重臣出入此间,就想探听一下有何不可告人之事,此时却还没有说出受谁人指使。”

      陆敏说道:“如此看,官人所说要建立的调查司必不可少。”

      董平说道:“此间不可久留了,请官人们明日就启程去福州吧。”

      赵宇点头说:“也好,日后临安吾等还是少来。”

      袁牧之边写边说:“我明天与你们一起走。”

      孙小官人有些难受地说:“我没法走。这是怎么说的?如果不是官人们,临安能有今天?怎么不能多住几天,快过年了……”

      赵宇说道:“现在朝廷上文丞相一力改革,与各方势力对抗平衡,已经十分繁忙,我们就不该给他添乱了。早早离开,也少一些政事流言和纠纷。”

      众人再次告别,袁牧之说好天明前回来,陆敏少言寡语地对众人行了礼,临转身,长久地看了李越一眼,才与袁牧之匆匆地走了。而孙小官人方笙小知道格外难舍,反复告辞了好几遍,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送走了众人,李越和何容回到房中,想到何容在屋顶上赤手与人搏斗,李越很后怕,再次追问何容,还要何容脱了衣服让自己好好检查一下。何容脱了外衣,可不再动手,瞥了一下李越放在桌子上的画轴。李越笑,走过去展开,对何容说:“就是一幅画像。”何容接过来,看了好久,指着画轴左下一角极小的一个“百”字问道:“这难道是他画的第一百张?”李越心说你怎么这么聪明,不敢回答也不愿撒谎,答非所问地说:“你看我是不是比画上的还英俊?”然后摆了个大力士的姿势。

      何容深吸了口气,板着脸把画卷慢慢地卷起来,说道:“这画,我留着了。”李越笑着去解何容的内衣襟,说道:“你不需要喝点什么吗?比如醋之类的?”何容一瞪眼,眼中波光潋滟,李越忙谄媚地笑,手环上了何容的腰。何容微皱眉,推开了李越的手,低头看着手中的画轴,神色抑郁。李越莫名想起“芙蓉如面”之类的话,忙再次抱上去,用额头对上何容的前额说:“有大活人还看画干什么?”何容想想,终于一叹,放下了画,反手抱着李越……其实因为次日要早起,两个人也没干什么,不过是依偎在床上,李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许多好话,早把当初甚至现在何容怎么蒙他的事忘在了脑后。

      袁牧之天不亮就回来了,背着个大包裹。其他人只睡了几个小时,就都起了床。用完早餐后,他们摸黑出了宅子。上了马车,街上没有什么人。车轱辘碾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响,忽然一个院落里响起高昂的马嘶声,与李越一起坐着的何容立刻坐直了,他说道:“停一下车。”

      他们的车一停,何容跳了下来,四处张望,后面的车自然也停了下来。赵宇撩开车帘,带了些热情地问:“何容,是不是给我的黑骏马到了?我可喜欢那匹马了。”

      何容有些莫名其妙,随后下车的李越对赵宇说:“我可没听他说过会给你……哦,当然,我还没问。”

      赵宇带着惊讶地问:“你该不会告诉他是你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的吧?我白帮你了?”

      何容看李越,李越不好意思地说:“赵宇那时让我问你可不可把你的黑骏马给他,说反正现在你也不骑。我才明白的……”

      何容瞪大了些眼睛,赵宇笑着说:“何容啊,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好人,现在可不能反悔呀。”

      李越蹙眉:“怎么听着像是把我卖了?”

      何容马上微微一笑,对赵宇一礼说:“若是大官人喜欢那匹马,我愿相赠,也算是聊表我赔罪之意。”拿马换你可是太值了。

      赵宇满意地点头,微叹道:“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李越悄声在何容耳边说:“你看,他就是那么小心眼。”

      何容也轻轻说:“他要我的马,才说明他原谅了我。”

      李越安慰他说:“他平常也不骑,就是要你的马出出气,我们住在一起,日后还是你的。”……
      两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其他人都相视而笑。袁牧之叹息道:“吾等老矣。”

      董义在一旁摩拳擦掌地说:“这就叫恩爱,哥哥,我们试试?”叶铭刚抬手,董平一把把董义拉到了身后,说道:“吾弟不久就该成婚了。”

      董义哀叫着:“弟弟成了将军,再也不理我了。哥哥也不亲近我,我不成婚,我就要赖在他们这里,不能让大叔过上好日子!”

      叶铭看着董平说:“你护不了他一辈子的。”

      董平稳重地说:“凡人各有性情,才成大千世界。吾弟活泼纯真,甚是可爱,赵官人也同样喜欢。”叶铭无奈地叹了口气,董义在董平身后哈哈笑。

      这期间,马嘶越来越响亮,街上一个宅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睡意未褪的青年人,猛见到街上站着的人马,一下子惊醒了,再定睛一看,叫道:“鸿弟!真的是你?难怪那黑麒麟叫个不停,你去哪里了?我爹对六伯父说黑麒麟能找到你,他竟然说对了。”

      何容施礼道:“多谢七哥惦记。请转告家主,我从此再不会回转秦家,就当我已丧命江湖吧。”

      那个青年叫道:“你怎么能出如此不吉之语?!我听家中传信来,那块乌石放在鸡舍里,三天那些鸡就死光了。这些年你担了虚名,受了委屈,六伯父让各地的镖行都注意着,有你的消息赶快回报,见到你也让你快回家。我带着人来临安开设个口子,一路一直让黑麒麟游荡着找你呢。”

      何容靠近李越,说道:“不管怎么说,那块石头也是因为我而进了秦家,如果我不出生,就不会有满月酒。缘起在我,今日也要我离开才可以。你回去告诉六伯父,我找到了要相伴一生的人,不回去了。”

      那个青年指着李越,着急地说:“他是个男的……你是不是受了胁迫?”

      何容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选的。”

      那个青年焦躁地说:“不行,你一定是晕了头了!……”

      董平说道:“天色将明,我们该动身了。”

      院落里一个人牵了一匹使劲撩蹄子的黑马出来,那马见到何容仰头长啸,挣扎着要过来,牵马的人不得不随着马走到何容身边,何容牵了马缰,用手拍着黑马上下摇动的大脑袋,低声叫着马的名字。

      赵宇在车里说:“看来这马还是喜欢你,你先替我养着吧。”何容应了。

      一旁的青年听着不对劲儿,仔细打量何容道:“鸿弟,你是不是已经把马给人了?”

      何容抿嘴,点了下头。那个青年失声道:“你不是最喜欢这匹马吗?”他看向李越的头顶:“诶?!你竟然把你母亲的簪子也给了这个人?!你是不是没有钱了?!没关系,我带了钱,给他们就是了。”

      何容摇头说:“不,我把自己输给他了。”说完对李越一笑,李越拉了何容的手,何容把马缰绳递给了旁边的董平,向那个青年点头告别,与李越两个人进了马车。

      那个青年在后面跟着,大声说:“鸿弟,你要想清楚呀……你先回家行不行……你等我一下……”见没人搭理他,后来也不说话了,只是跟着他们。

      到了码头,人们已经开始上货,董平带着人把他们护送到了董家大型海船上,把何容的马也牵了上去,临时还让人在附近买了草料。都上了船,董平命令开船,李越和何容站在船舷处,看着那个头发蓬乱的青年有些无措地站在码头上,眼望着他们的船离开。

      李越扭脸看何容,见他面色凄凉,低声说:“现在我们不能暴露身份,不然大家传言先帝到了临安,这其中乱七八糟的含义就多了。等日后我们在闽地,你要是愿意,就把消息传给你家里。如果你想家,我们哪天陪你回去看看,反正我们会经常出去闲逛。”

      董义过来,一搭何容的肩膀说:“谁看不出这是董家的船?你们家的人若真的有心找你,肯定会找到福州的,那时让不让他们找到你们住的山里,可不就是你来决定了?”何容似乎稍稍宽了些心,轻声说:“和你们在一起,我也不会那么想家。”

      董义笑嘻嘻地拍何容的肩膀:“当然!我们里面有二哥嘛!”

      何容马上道:“我可没说……”

      董义点头:“明白明白,你没说,我说的……”

      听着他们斗嘴,李越放下心。他知道,人们虽然口头可以说出要抛弃家庭,可如果有感情,谁也不想受那种痛。他有些庆幸没有让陆敏经历这一关,陆敏身为名门世家的长房长子,如果走出何容的这一步,大概要折腾得死去活来。何容身世特殊,比陆敏不知轻松了多少……

      想到陆敏,李越回望他们离开的临安,蓦然发现岸边一处柳林前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但距离太远,李越也不那么肯定。正观望中,身边的何容问道:“你在看什么?”

      李越眨了两下眼,扭脸看何容。何容眼眸晶莹,秀眉微颦,面露关切。李越微叹了口气说:“你总是不承认……”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不出所料,何容马上眼里有了泪光,主动挽了李越的胳膊,把头靠在李越肩上,一副委屈样子。

      李越不知道何容现在想的是从此自己和李越在一起,好好保护这个傻乎乎的家伙,有什么危险自己都去担当。日后自己死前一定要倾诉对他的喜欢,那时自己用一辈子对李越好,李越心软,自然是会体谅自己的。

      何容自然也不知道李越此时正庆幸何容嘴上硬不承认,给了自己随时让何容心虚的理由。说不说喜欢有什么要紧?自己过去也从来没有表白过。爱就是爱了,初恋的情感更激烈更理想,可现在的情感更真实。李越知道何容深爱他,他再也不必患得患失。他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性自由自在地生活,而何容会对他不离不弃。李越甚至希望何容能继续否认,这样在床上,借着这个借口他可以对何容为所欲为……一想到这些,李越就跃跃欲试起来,笑着对董义说:“你带我们去看看我们睡觉的地方吧。”

      何容的脸腾地红了,马上站直了,董义都惊讶地说:“二哥,你也太急了吧,这大早上的,太阳才出来。”

      李越假装不解地问:“我就是去看看我的行李放哪里了,你以为我在说什么呀?”

      董义痞子一样笑着说:“自然是……干那事了。”

      李越觉得自己比起赵宇还是有些距离,只好拉了何容的手说:“好吧,就听你的,反正我们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睡,正好去补觉。”

      何容气得狠狠地瞪李越,可如往常一样,没有把手抽回来,董义笑着带路,边说道:“没想到二哥竟是如此彪悍。”

      李越得意地挺胸道:“当然……哎呦!”手心处被何容狠掐住,董义忙问:“怎么了怎么了?”何容淡淡地说:“劳宫穴对心脏有好处,我帮他按摩按摩。”

      李越呲牙咧嘴,董义哈哈笑。

      江上薄雾渐散,东方日出。李越表面苦痛但心里美滋滋地被何容牵着手走向船舱,感慨上天真的自有安排,自己没有得到最想要的,可自己得到的却是最适合自己的,缘分这个东西不信不行。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我知道李越爱陆敏,但是陆敏那种身份和地位,是无法和李越完全和谐的,他心中的耿介太多。李越值得一个人对他全心全意的爱恋。人生中,初恋也许是一个人成长中的一个重要部分,但后面的相守时光才是更漫长而真实的。我希望李越能有一个把身心毫无保留地献给他的人作为一生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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