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卓 故人西辞》墨染清殇

10、第八章 柳暗花明君与共

　　司马超群病了，从郭青离开大镖局赶去洛阳的第二日，他就病了，吴婉派人请来长安城颇负盛名的两位名医，经过悉心诊断后，说是感染了风寒，不能见风不能见客，又留下一副药方，嘱咐按方子煎药服下，好生休息调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人说不常生病之人，一旦病起来，便要气势汹汹的折磨人好久，司马超群兴许就是这样的，今日已经是第五日，大夫却说他的病没有丝毫起色，依旧要静养，不能劳神，大镖局便遵二镖头的命令，五日之内没有任何人叨扰他，纵使是卓东来，亦没有见到他。
　　卓东来一早便去司马超群的小院探病，吴婉一如往日，远远迎来，平静淡漠的说道“司马暂时还不能见客”
　　卓东来背负双手，斜睨一眼那女人，沉静道“大夫怎么说啊”
　　“还是老样子，不见好也不见坏的，依旧嘱咐着多休息”
　　“若我一定要见他呢”
　　吴婉忽然厉声冷道“卓东来，只要他司马超群还没有死，就还是大镖局的总镖头，莫非你还想违抗他的命令不成”
　　卓东来冷眸审视片刻，微一欠身淡淡道“夫人多虑了”，话音未落，便在吴婉刀子般尖利的注视中，平静的稳稳踱走。
　　吴婉愤恨的收回视线，却下意识的想到卓东来说过那句话，他曾以稳操胜券的冰冷绝对气势，对吴婉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所做的任何事情，没有一件能瞒得住我，所以，我希望，你今后不管做任何事情，都要特别的小心谨慎”
　　那刻，一双紫灰色眸子所泛出的鹰隼般锐利光芒，至今冰冷蛇毒一般盘覆在吴婉的心头，是一种另人心生胆寒的杜绝。
　　卓东来，我若瞒不住你，那司马超群呢，你的好兄弟，他能瞒你几日，吴婉面上浮现一丝狞笑，无论任何，卓东来，你不管做任何事情都要顾忌着司马超群的身份地位，毕竟，他才是大镖局的总镖头，而你卓东来，只是二镖头。
　　司马超群病倒之前，曾有几次无意问及卓东来，长安太白居住着的白衣人是何人，为何要大镖局出动十六位好手日夜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卓东来每次都很平静很淡然的一语带过，说道“我不知道”
　　卓东来若想查到一个人的生平，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却说不知道，司马超群疑问时，卓东来淡淡一笑“正是不知道，才要监视起来”
　　司马超群耐不住卓东来的沉默，便自行派人去查探，两日后，那人用尽千方百计也只查到白衣人在太白居留下的名字李季之，他好似凭空出现在长安一样，丝毫没有过往，所有的记录都在他来长安以后，竟也无非是养病，司马超群冷笑着盯紧手中纸笺，养病，需要来长安这种冰封雪寒之地么。
　　司马超群毫不怀疑，卓东来一定知晓那人是谁，一定非常清楚，因为，那人曾出现在大镖局，而且夜宿紫气东来阁，甚至，只一夜，卓东来便招来名医为他诊脉，若不相熟，卓东来何以如此宽待，甚至，纵使司马超群自己，也从未夜宿过紫气东来。
　　他与卓东来相识六年，六年来，这位兄弟从未瞒过自己一件事，也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二人有所分歧，这一次，却让司马超群很是疑惑。卓东来只有自己唯一一位朋友，这么多年，除自己以外，他从未见过东来对任何人如此上心，可自从白衣人出现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卓东来非但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在紫气东来阁盯着那株傲雪红梅的时间也比以前久了。
　　那株梅花依旧开的很好，与以往无异，司马超群却看的分明，卓东来沉寂的眸光，早已透过那株梅树，在看着一个人，在温柔的望着一位故人，一位相识已久很是熟稔的故人，紫灰色眸子里柔软的微光仿佛要把冬日的冰雪消融，像极了春日的池水，温暖微漾。
　　卓东来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任何一件事务，除了，除了六年来白色信鸽隔月一封送来的信笺，那信笺有些是卓东来恰与司马超群商议事务时送到的，卓东来只抽出了信笺掖在袖中，他从未当着任何人的面看过那些信，亦没有人知晓写信的人是谁，可半年前，白色信鸽就再也不曾出现了，半年后，却出现一位白衣人，这之间究竟有着什么千丝万缕不可言说的关联，司马超群一想到这些，便觉得极其疑惑，极其不理解，又极其心寒，是什么人，让东来值得瞒住结识六年的兄弟。
　　郭青到洛阳已经六日了，今日就是第六日，大镖局接连飞回四只信鸽，第一封，说郭蔡崇反叛，郭壮已死，第二封，说恶战之时，一位白衣人从天而降，逼退雄狮堂好手无数，杀死蔡崇，救下无数大镖局镖师性命，第三封，说恶战之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洛阳的青石街道，被狂雨冲刷一夜，依旧隐隐泛红。
　　最后一封，却是白色的信鸽，寥寥几笔小字“一定不要来洛阳”，原本工整俊逸的狼毫小字，收尾时笔锋却是颤动的，纸上染了好几点墨迹，写字那人，竟然虚弱到连一支笔都握不住了么，卓东来只看一眼，便知晓是谁传来的消息，他极其笃定，一定是那个人，只有他，才会如此多事，卓东来立刻想要赶去洛阳，却终于重重跌坐在铺着紫貂裘的紫檀木椅上，半日未曾挪动。
　　卓东来从不轻信任何事情，这一次，却信了，好，你不要我去洛阳，我便不去，可你，欠我一个解释，李寻欢，我会好好的在长安等你出现。
　　这几封信，中间少了一封，朱猛如何，雄狮堂如何，郭壮已死，郭青呢，萧泪血为何去洛阳，卓东来第一次感觉到，有些事情，仿佛隐隐脱开了自己的掌控，包括司马，那个唯一的朋友，兄弟。
　　两日后，郭青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从洛阳赶回，带回了关于那场恶战的全部消息，朱猛早就知悉蔡崇的叛变，有所防备，起事之时奋力诛杀蔡崇，大镖局首当其冲亦损失惨重，恶战正疾之时，李寻欢从天而降，出刀如飞，救出大镖局无数镖师，却也未伤雄狮堂一人，一柄三寸长的飞刀出手出神入化，连点几人穴道再飞回他的手中，李寻欢一出现，情势立即改观，大镖局生擒朱猛，押送回长安的时间，竟被一位黑衣人救走，仅有人见到，那黑衣人提着一口神秘的破旧的箱子。
　　同时，郑诚亦送来李寻欢的消息，薄薄一张纸笺，上面的内容很是简单：李寻欢，祖籍山西太原，明宪宗成化十三年两榜进士第三名探花，深得太后与皇上器重，江湖人称小李探花，他的武器被称为小李飞刀，在百晓生的兵器谱上排名第三，素有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一说，而且，传闻，小李飞刀之下从无冤死之人，无人知晓他师承何处，只有小李飞刀如神话般不可侵犯。
　　成化十四年，李寻欢为情所伤远避关外十年，十年后入关隐居李园，至今已有六年，据悉，李寻欢每逢月初会飞鸽传书一封到长安，无人知晓所书为何，经几番勘查，收信之人是大镖局的二镖头卓东来，直至半年前，李寻欢忽然病重，传书终止，半年后，李寻欢出现在长安，几日前，独自出现在洛阳参与那场恶战，后亦独自赶去红花集。
　　十年，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李寻欢这半生竟然有十年的空白，没有人知道这十年，他究竟做了什么，至于飞鸽传书，卓东来的眸子瞬间狠戾起来，为何对于飞鸽传书，对于李寻欢这个人，他没有丝毫印象，卓东来最自负的，恐怕就是他的记忆力，如今，竟然毫无印象，卓东来丝毫不怀疑这消息的来源，却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会缺失一片记忆，或许，这信，自己从未收到过，可有何人，敢拦小李飞刀的信函，尤其，这信函还是发给大镖局的二镖头，卓东来的。
　　静默半晌，卓东来心下一恨，指端一使力，薄薄一片纸笺立刻化成齑粉，在寒风中飘散毫无痕迹，红花集，或许所有的真相尽在红花集，司马超群，萧泪血，李寻欢，泪痕剑，朱猛，竟在红花集聚齐了，这好戏，还真不能不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