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栾大秋

2、最初

　　接下来的日子武悦非常忙。
　　同学聚会那天中午谈的那笔生意非常成功，一举接下了长达两年的单子。
　　台长对她的表现也很满意，于是连同策划也交给她了，武悦面上兴奋的应了下来，内心里觉得苦闷却也没处宣泄。
　　很多次都准备找宋季蕾出来说说话，结果人家老公阑尾炎入院了天天陪着呢。
　　武悦只好一个人跑到一个相对干净点儿的酒吧喝喝闷酒。
　　“我说，怎么哪儿都能碰见咱小师妹啊？”田守城欠揍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说明你周围磁场比较强。”宣炜打趣的声音也在身后响起。
　　“田学长，宣学长。”武悦转过身勉强的笑了笑。
　　疲惫是藏不住的，更何况武悦根本就无心掩饰。连田守城都看的出来，更何况宣炜。
　　田守城倒是够识趣的，找了个理由就脚底抹油——跑了，留下宣炜和武悦面对面。
　　宣炜显然比上次见面更洒脱了：“怎么了，看上去很累，离婚很辛苦吗？”
　　武悦愣了愣，明显忘了自己已经离婚的事情：“啊……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这还真是宣炜没有想到的，武悦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女强人类型的：“有什么困难吗？”
　　“没什么，只是工作量太大了。”武悦摇了摇头，这才忽然想起来宣炜和自己学的是一个专业，“你现在没有搞传媒了吗？”
　　“没有了，之前去英国进修了管理，后来就回来进公司做事儿，现在是总经理。”宣炜对这个话题兴趣不高，但是还是耐心的回答了她。
　　“哦。”武悦倒是不怎么给面子，“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宣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塞给武悦，“这个，我的电话，可以跟我联系。”
　　“啊……好的，我一会儿给你发条短信。”武悦客套的笑了笑。
　　如果武悦自己评价，她一定会说自己是逃跑的。
　　因为那时候她是真的很累了，没有办法再和一个爱的那么真切的男人周旋。
　　可是她又太过于潇洒，无论给哪一个局外人看，都不会觉得她有任何的踌躇。
　　武悦叹了口气。
　　十月的天气很凉爽，路上人很多，有穿短袖的，有穿棉袄的。
　　她穿的是格子的外套，和纯杏色的针织衫，她一贯帅气而简单的打扮。
　　她是洒脱的，无论的打扮，还是表现。可是其实她又有多纠结，一直要求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有的，可是回忆却烙的那么深刻，一丁点儿都忘不掉。
　　手机铃声把她从回忆里抽了出来，她有些恼怒的甩了甩头：“喂，欧总。”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许久才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武小姐。”
　　“广告出什么问题了吗？”武悦抑制住心里的烦闷，压下了所有情绪。
　　“没有，”欧君易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笑意，“我这次找武小姐，完全是出于个人原因。”
　　武悦有点头疼，欧君易是俊逸Javop汽车公司的总裁，之前和武悦谈单子的一直是他们的副总经理。武悦和欧君易只在上次新车的发布会上见过一次面，欧君易又是圈内出了名的难打发。
　　“好的，您定个地点，我去找您吧。”武悦客气的有点儿恶心。
　　“就在俊逸大楼对面的咖啡厅吧，我想，离你也不远。”欧君易的声音里笑意更浓。
　　有钱人的手段一向很奇特，武悦也懒得去追究为什么欧君易会知道她在俊逸大楼附近。
　　武悦忽然摸出了口袋里的名片，吸了口气，之前一扫眼看到的熟悉感果然没错。
　　——宣炜真的就是俊逸的总经理。

　　武悦到咖啡厅的时候欧君易已经到了。
　　“武小姐，这里。”欧君易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欧总。”武悦边走过去边朝着欧君易微笑，等落座便直接开口，“不知道今天欧总找我有什么事儿呢？”
　　欧君易只是低头笑了笑：“据我所知，武小姐最近刚离婚吧？”
　　武悦倒是不介意，只是一般女性应有的姿态她要摆出来，于是她皱了皱眉：“欧总似乎很喜欢戳人痛处？”
　　“欧某当然无意冒犯了，”欧君易笑了，“只是不知道，我够不够资格追求武小姐？”
　　“……”命里犯桃花了这是？武悦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想说欧总魅力无穷，可是我也是刚离婚的人，不太好吧？”
　　“哦？”欧君易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我们慢慢来就好。”
　　“可不可以问问，欧总是看上我哪儿了？”武悦有点无奈的呼了口气，“我们好像没见过几次吧？”
　　“喜欢上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我一向不相信日久生情，毕竟第一印象基本就决定了一个人在我心里的地位。”欧君易说的倒是流利，只是脸上的表情没有一开始那么自然了，“我无非就是给武小姐提个醒，免得我真的追起来了，你习惯不了。”
　　武悦已经无法用无语来形容她自己的状态了。
　　欧君易很淡然的对武悦笑了笑：“如果武小姐没什么疑义的话，今晚就搬到我那里去吧？”
　　“……？！”一向淡定的武悦这回有点绕不清了，“啥？！”
　　“刚刚武小姐不是默认让我追求了吗？”欧君易显得有点不理解，“情侣不应该同居吗？”
　　“就算我默认让你追，也不代表答应了吧？！”武悦尽量压低自己的嗓音，但是还是觉得有够莫名其妙，“情侣什么的也应该是下一步的事情吧？”
　　欧君易忽然皱了眉头。
　　武悦忽然想明白他这么说只是在挑逗自己，而自己真的生了气，未免太小家子气。
　　谁知道欧君易想了半天居然豁然开朗似得摸了摸下巴：“原来是这样……”
　　武悦忽然有点想笑……莫非这个生意场上心狠手辣的欧君易，其实是个爱情白痴？！
　　那还真是和自己有的一比。
　　“如果我每天送一捧玫瑰去你的工作单位，你大概什么时候会答应我的追求呢？”欧君易很认真的提出这个有些搞笑的问题。
　　“……”武悦又一次黑线，“我能不能问问，欧总为什么这么急于找一个……女朋友？”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欧君易这种条件好到不行的男人自然会有很多女人投怀送抱，至于这么火急火燎的找一个条件一般的女友吗？
　　欧君易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想找一个对我不怎么殷勤，工作也和我的工作没什么太大联系的妻子吧。而着急……无非是因为年龄到了。”
　　武悦想了半天：“其实同居也并非不可以。”
　　欧君易半眯双眼，武悦继续：“如果欧总想找的是妻子，那么我们可以同居一段时间，互相了解一些，然后结婚，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觉得爱情不怎么重要？”欧君易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爱情不过是生活的调味品，而且不是盐，只是味精。”可有可无的东西。
　　“呵……”欧君易忍不住低笑了一声，“看来我找对人了？”
　　武悦摊了摊手，表示无可厚非。

　　“情况还好吧？”
　　“能有什么大事儿，阑尾炎而已。”
　　的确没什么大事儿，可是唐枝自幼就没了父母，宋季蕾的父母又不在N市，她又要上班又要跑医院也是真的辛苦的不得了。
　　唐枝有点宠溺的摸了摸宋季蕾的头。
　　她趴在病床上睡的正熟。
　　武悦叹了口气，想到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武悦还说他们俩这下算是唐宋彻底齐了。
　　她是羡慕宋季蕾的。
　　唐枝和宋季蕾她都是打小就认识的，两个人高二那年就在一起了，这么多年来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最终还是这么磕磕绊绊的在一起过着日子。这么算来，有十一年了吧……就算爱情已经变成了亲情，他们还是在一起的。
　　武悦不是没有想过相信宣炜，最终不是宣炜的问题，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对于常人来说很正常的问题，到她这里都成了是非题。
　　是她懦弱过头了。
　　可怜的是宣炜，最终被她扔出了防护线。
　　“其实我一直没想明白，这丫头学了四年传媒，怎么在考验的时候跑去警校了。”武悦看着宋季蕾，目光中也带着些许温暖。
　　“大概是想保护我们吧。”唐枝也只是笑了笑，“她这么倔强，我说什么都不听。”
　　“是啊，当时自己跑去警校，然后就整整两年没跟人联系，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她去了警校，最后还是听她父母说的。”武悦想到那些往事，也忍不住笑了，“大概就是因为我们毕业晚会结束后回去的路上被人抢劫了吧。”
　　唐枝想了很久：“我都没什么印象了，我只记得，她有感情洁癖，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和当时的女朋友在一起，还二话不说就要跟我决裂。”
　　武悦好笑的摇头：“分明是她没跟你说清，两年哪有那么好熬。”
　　唐枝无奈的摸了摸宋季蕾的发梢：“其实有个信念也是好的，只是我不知道她到底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想当警察会不会去更远的地方，是我没有坚持。”
　　更远的地方。
　　武悦叹了口气：“是啊，是你没有坚持。”
　　安静了许久，唐枝有些担忧的看向武悦：“May，你还是老样子。”
　　这回换武悦愣住了：“你指哪方面？”
　　唐枝笑的明媚：“当然是各个方面咯，你还记得你和宣炜分手的理由吗？”
　　武悦没回答，唐枝却也没住口：“当时你找到的工作是你投出去的第一份简历吧，其实你完全可以在N市找到一个待遇更好的工作，你只是……想结束罢了。”
　　而且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继续爱下去了。
　　所以说老朋友真的是很可怕的名次。
　　武悦几乎是逃出医院的。
　　她真的很害怕唐枝说她懦弱，害怕唐枝说你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怎么敢婚姻就只有背叛一种结局？又怎么敢不相信最真挚的爱情？
　　可是她真的害怕受伤害，她可以接受没有感情的人出轨，可是真的不想被最爱的人背叛。
　　就算被背叛的可能只有百分之一她也不敢去尝试。
　　就是害怕受伤，所以才不敢继续爱下去。
　　爱了，就是她最大的承担。
　　怎么能要求她继续下去，甚至和最爱的人结婚？
　　所有理所当然的事情，她都不敢去尝试。也许是她的构造太奇怪了，可是这怪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