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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事才刚开始 ...

  •   【之初】
      六道骸和白兰.杰索第一次打上照面是在马萨诸塞州的威尔斯利女子学院门口。那日天晴得很,万里无云,虽是深秋但也只见着遍地沉积的落叶,一点冷风都没有。犹记得当日上午八时许,寄住在自家的小闺女终于还是迈开了人生的那一步,擦干眼泪和他依依不舍地拥抱、作别后便只身被笑得明媚的引导员由耸于开阔灌木林里的café带出,进了一旁装潢简洁的大门。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兼带着大大小小的背囊渐行渐远,骸的心里有些涩涩的,但终归自嘲地一笑了之,然后哈口气,把皮衣的领子立了立后转了身,也没多做停留。
      ——如果晚回头一会,就碰不上那家伙了。
      “天气这么好,你一个人在这伤怀什么啊?”涌入耳畔的声音甜糯清脆,柔中带刚,还是标准的美国东海岸口音。
      有点失神地调整好视线,发现来者是个披着白色卫衣的男子,站定在右手的方向,他正眨巴着紫罗兰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侧脸。
      “送个人而已。”按捺住性子把话脱口,未却曾想那人一听这话就“扑哧”一声笑开了。骸皱皱眉,他本就讨厌来人那自诩能把人看透的语气,便加快步速,在来者未撞上他之前和他擦肩而过。
      来者手腕上OMEGA那映着阳光闪闪发亮的指针正指八点一刻。两个人所成的九十度夹角自此在骸离开威尔斯利门口的主干道之前一直都没有变过。眼神的交汇不过十分之一秒。他和他的直线距离最短时也不过四十厘米。

      冷紫对上赤红,再对上冰蓝;对上热忱,再对上一汪深潭。
      待回过神,那人已走远,自己的嘴角却还被扯得生疼,连白兰自己都不解初遇他时心里压制不住的欣喜是怎回事。
      像个孩子似地低下头,某人开始沉思,无果后从四次元口袋里抽出一包棉花糖,开始大嚼特嚼。
      抬头对天,天光正好。
      “我叫白兰.杰索。”他突然朝着川流不息的小街不羁地大喊,天知道是为什么。
      天只知道,这世上有一个毋曾修复且害人不浅的bug,叫“一眼万年”。
      【茧】
      骸所就职的学校位于一个叫Newton的素日平和安宁的小镇,因为地理上尚位于大城市所以发展得也不赖,当个老师也能在不少吃穿之余留些积蓄——这是他现在的职业,大学毕业后他奇迹般地顺顺当当拿到了常住资格然后玩笑似地留在这教起了自己的母语。现在的住处是租的人家的一楼,说是租房但已成了常客,自定居起就没有搬出去过。这里好处多多:坐北朝南,阳光充足,租金不贵且厅房足够;在主人的许可下把书房修整一下便也可供被中途送来念书的凪当卧室。主人阿尔弗雷德先生——他不喜欢别人说他的姓,常不在家,老是笑哈哈地说找男朋友去了,一气说了两年,可那口子的面骸从来没见过,不过有一件事他能确定,那就是房东先生的男伴做饭的手艺一定不怎么样,因为阿尔弗雷德每次大半夜跑回家——这情况很少见,第一件事就是拉开冰箱找汉堡包。话又说回来,不可否认美国这确实很开放,性取向什么的就算挂在嘴边上也不会有人白你一眼,每每想到这骸就觉得有谁戳中了心底的一块疤,然后全身都隐隐作痛。
      现在一楼就剩他一个人了。小凪很有出息,也如愿上了理想的大学。值得一提,她远在日本的父母前不久送来的奖金她分文未动,小姑娘一股脑全拜托他存银行了,一口一个“不能浪费”,当时骸就为之一震然后开启了老妈子属性心想这孩子以后肯定比自己有出息。
      今天他没课,每每这时他不然在床上挺尸,不然就给双亲和留在并盛工作的好哥们通视频然后接着挺尸。
      当下客厅的百叶窗下正摆着台音箱,USB插线口的另一头连着自己的电脑而非重金属色的台式机,看这架势阿尔弗雷德先生还没回来,房子里怕是只有他一个活人。心里莫名地觉得空虚,他有些烦躁不安地伸手捋了捋发梢,然后跑去厨房倒了杯牛奶。
      突然想破次例。
      放下眼前薄纱质的窗帘,骸坐回沙发,那之前他让不远处的声源源源不断地放起了志方あきこ的《Ricordando il passato》,不得不说,他很喜欢这位歌姬空灵清澈的嗓音。
      “Riposa, riposa in pace.”他确实困了,心都困了。
      把音量调小,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将脖垫适其道而行之作为靠枕开始小憩。不知为什么,一个人的时候闭上眼,总能觉得有一块阴渍糊在眼前,好像乌色的、带着裂痕的剪纸画,仿佛伸手一触便会化作齑粉。
      “恭弥。”再转眼,在开满美得让人心碎的瑰色凤仙花的虚幻之域里,有谁正用冷冽的一哼应着自己。
      ——能使自己稍稍敞开心扉的家伙们都走远的时候,他才敢想起那个名字。
      也只有在梦里的时候,才有勇气轻唤那个名字吧。
      【蝶】
      不只一个人说过,抛去那销魂的发型不谈,六道骸这个人就是只蓝色凤尾蝶的化身:华丽又不切实际,让人难以捉摸。
      自上学期学就带的班里有个叫尤尼的小可人,刚一见面就给自己起了个“Farfalla先生”的外号,边说边俏皮地笑,没有恶意,她之后也没怎么叫过自己的真名。现在两人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几乎每天上下课都能听见她喊自己“Farfalla先生”,这孩子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一般,每每听到她这么说骸就不自觉地把形式化的笑脸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笑意盈盈。
      “Farfalla先生日安,这是昨天的功课,连线题我和铃兰都没做出多少,刚刚看了看大家也都一样,还请您一会好好讲下形容词词尾变位的问题。”“好。”朝递过练习簿子的黑发姑娘挥挥手,骸喝口咖啡。
      是黑咖啡,鲜榨的,不加糖,因为蝴蝶先生不爱吃蜜。
      “今天您精神不大好哦。没有记错的话去年秋天您就这样。”小姑娘突然一个回身,脸上刚刚还阳光灿烂,现在却拧了拧眉头。“哦呀哦呀,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方才正要起身发讲义的骸做戏似地扶下脑门,小姑娘当时就一口甜血喷出来了,也就没多问。
      看这架势,她好像……是被萌到了。
      “老师啊,我说您去找个人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吧,再这么闷闷的人会发霉的哦。”手托下巴的小铃兰这时半眯起眼,声音大得整个课室都听得见。
      “Kufufufu……铃兰同学这么闲,是想一会多做几页练习吗?”骸也眯起眼,由嘴边传出的笑声阴惨惨的,这倒很符合秋日肃杀的氛围,听起来一点暖意都没有。
      “好啦老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自知无趣的蓝发美人儿看向刚走回来的同桌兼好友的尤尼酱,即刻就获得了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励,紧接着就转回了刚刚的元气状态。
      “呐老师,这个时节,蝴蝶什么的,都死绝了吧。”“铃兰啊我真的不介意让你多做……”正下讲台发卷子的老师嘴角一咧,笑得妖娆至极。“好啦~”铃兰恍惚间看到骸的所经之处溢满了鬼畜的气息,便适时地住了嘴。

      其实她说的没错。蝴蝶都死绝了。
      今天是11月5日。不曾想暮春再过五个月就转成了暮秋。
      这世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能经得起流年?

      六道骸现年24岁,有个出柜的房东和前脚刚踏进成人社会的远房表亲,正值风华正茂,留着一头诡异的蓝色.凤梨叶子.长发。啊这个单拎出来说说真没关系的。
      放眼自己过去24年的人生,除了平平淡淡就是平平淡淡,和大多数人一样,他纯洁过、二过也看透过,生活中没有什么惊涛骇浪,接下来的路他也给自己铺好了,也不过是烂在这个恬静宜人的镇子里罢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值得扣上“轰轰烈烈”四个字的事,那就是他爱上过一个男人。但这事就连阿尔弗雷德先生都不知道。
      不是说不出口,只是不想说,爱过就是爱过,至少他自己这么以为,还是人间鲜有的不掺杂一丝“欲望”的爱。
      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打架打出来的火花,并中和黑曜中学的王者对垒当时可是引了一大帮人围观,有意思的是,那天是那家伙的生日,战书也是他下的。拐子和戟摩擦来摩擦去电光火石乒乒乓乓,最后也不知怎的以两败俱伤告一段落,后来就是凄美别扭的小故事。故事从骸厚着脸皮讨好地给他送洒满可可粉的病号饭开始,到不定时地约在各自学校的天台上互相切磋,再到他也终于肯摆下架子和他一起吃便当。可自始至终自己都像在演独角戏,对方总是那么的孤高又不可一世。
      “我要花多久才能赢下你的心呢,云雀恭弥?”“为什么?”对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满是不解。“我可谓是对你一见钟情哦小麻雀~当初是你请我陷进来的哦。”“切。欠咬杀吗。”“Kufufufufufu,对了,凤仙花的花语是‘不要碰我’,很适合小麻雀,要不要我送盆给你?”“咬杀。”
      距离在一点一点拉近。这就够了。16岁的六道骸和15岁的云雀恭弥的距离在一点一点拉近。17岁的六道骸和16岁的云雀恭弥的距离在一点一点拉近。够了。已经很美了。
      六道骸其实是个性情中人,他可以骗天骗地骗自己,可以肝脑涂地拿命去爱一个人,只要他愿意。可没人了解。
      所以当他问医生换命这种蛊术存不存在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
      当然了,他就是在开玩笑。
      对小动物的喜爱和天生的战斗欲都是小麻雀的软肋。开着机车去和虐杀流浪猫的不良少年玩“追上你就找茬”的途中被撞了。简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
      开头不幸,结局也不幸。简而言之他和他之间就是这么回事。
      之后他就听了爸妈的话来了美国,再之后的之后就没有了之后。
      几句轻描淡写,什么就都被带过去了。一如所有的悲剧,除了那个心甘情愿为此憋屈一辈子的人,论谁都只把它当故事听。
      那天正是11月5日。戏在春华夭夭中开始,在枯枝败叶中落幕。为期一年又六个月。
      现在,24岁的六道骸和16岁的云雀恭弥的距离不远不近。Newton和并盛町之间不过隔着一个大洋。这就够了。

      “您好。”“好的,再确认一下,是25只白色康乃馨,加急,送往日本并盛公立墓园1114号?”“不多定些吗?好的。不用署名?好。”
      把花店赠的礼券收好,骸大步流星地跑去红番茄pub喝闷酒。“小哥,来杯‘血腥玛丽’。”“稍等。”那个棕色皮肤、大腹便便的调酒师老是能毫不生硬地带着那张嬉皮的脸,六道骸觉得他一定是比自己幸福得多。“每到秋天你就心情不好啊。”“是啊。又忘了算时差了。”其实是他倦了。“什么?”“没什么。”
      “我说这位先生看你长得一副好皮相,怎么还一个人来这?今天可是周五哦,给自己放个假吧。”酒调酒师若无其事地把酒杯递给他。
      不一样的口气,却和铃兰妹子的话一个意思。
      “再这么闷闷的人会发霉的哦”。现在想起来这个骸只觉得头晕。
      “Kuhahaha。”“先生你没事吧?”“心情突然变好了。”“看不出来哟~”
      坐在吧台另一侧的白发男人朝他挥挥手,用日文和着。
      “白兰.杰索。”昏暗的灯光下,男人左眼下方倒皇冠样的刺青显得格外扎眼。
      “你这杯我请。”
      【花】
      白兰是个家里蹲,名义上经营着家里开的连锁花店,实则也就是看看账单做点筹划啥的,累不着人。
      店名是“TiAmo”,意文的“我爱你”。官方解释是这代表了店家对顾客的浓浓爱意而非指它就是为情人节开的。其实你一眼看过去也就明白了,里面从来不只有玫瑰花。
      圆圆滚滚略显滑稽的花体字母下再加两条不偏不倚的直线就是店名兼LOGO了。从这就可以看出杰索家的长辈也必是随性之人。
      虽是土生土长在美国本土的地域,白兰的父辈基因里毕竟有西西里岛的纯血,再加上好强,趁着年轻努把力,他现在英意中日西都多少知道些。另外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第一次见着那个一头长发的男人,他就基本把人家搞明白了,但还是得先……先探探底?
      细节什么的不会有人在意啦,总之看他那副德性是听懂了自己说的话。
      “白兰.杰索。”这是当日在威尔里斯大门口被气流卷走而归于穹宇的自报家门,再出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比上次淡定多了。
      他人就坐在自己面前。
      其实这一次碰上他也不过是偶然。
      ……不对不对。前几年还在沃顿商学院的时候,有个叫“Daisy”的病娇室友对对这是个女名很好笑吧,他常大晚上的窝在被子里抱着兔子玩偶看动漫,边看边用蹩脚的日语复述台词,最常挂在嘴边的便是一句“这世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原来我和你还真是命中注定啊~啊呀不愧是你连生气起来都这么漂亮。诶这难道不是在生气吗你瞧瞧酒水里映的那张脸有多干巴巴就知道了。啊抱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和你可是一眼定情哦亲爱的,单方面的也无妨啦反正我就是看上你了。
      白兰没有过恋爱经验,他这人最缺不得甜食,其他倒都好说,这就怪不得Daisy老是仰天长叹:“天啊,你莫不是就想凭着一头说不上卷的白毛朝银桑进化?不不他才没把爱全抛在甜品上呢。”
      追过他的女生不少,他佩服她们,因为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哪点那么吸引人。他欣赏过其中的几人,但那都不是爱,因为连“喜欢”这种悸动都谈不上,爱是高于“喜欢”的,自家的启蒙书上有这么写过。他还曾被记不清样子的女人灌醉后骗上床,但固然的,那也不是他心甘情愿去做的。
      爱是什么呢?爱情又是什么呢?
      “对白兰先生来说,爱就是可以和您对棉花糖的执念相媲美的情感;与此同时也得有人像棉花糖那样一声不吭被您吃,这样双方面就齐了,那便是爱情。”每周末都在Newton Center的分店打工的高材生入江正一曾这么和他解释,一板一眼、字字珠玑。“原来是这样子啊。小正的话比英英词典的解释棒多了~奖励一颗棉花糖,先放这了哦~对了,我觉得我对小正的执念也很深,你说这意味着什么?”当时听完这话,棕红头发的小年青立马就不行了,直弯腰喊胃痛。
      白兰.杰索很爱说笑和看别人吃瘪。认识他的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但第一眼瞅上那人的时候,他告诉自己,这不是玩笑话,我看上他了。
      是不是因为听多了“你老大不小啦”结果被洗脑了?
      可心里真的是很激动很激动啊。管他是不是自己骗自己。
      男人又怎么样。实际上他为这个纠结了好多天,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打了电话给当年和自己混得好的哥们求建议,其中唯一让他觉得不是开他玩笑的只有Daisy一个。
      “……‘不是BL是爱’,是油然而生的那种,你对他是这么回事么?”对方的口气相当淡定。“对啊~”说实话白兰只听懂了“油然而生”这个词,对于BL和爱的本质他还是傻傻分不清楚。“那就没问题了白兰,我支持你,大胆地去爱吧。”
      其实白兰.杰索只是需要个借口而已,犯了孩子气而已。
      “你这杯我请。”他挑起眉,然后很自然地和他坐在一起,也要了杯“血腥玛丽”。碰杯,再碰杯,那人异色双瞳里的敌意渐渐被疑惑取代了。
      “你叫什么名字?”“……六道骸。”“很美的名字哟~”“Kufufufu,我是男的,您的形容词用错了。还有请说英文吧,这样怪怪的。” “啊呀。”
      原来真是男人啊~
      哦呀哦呀……让我敬你两字吧:废话。
      思想交流模式ON。
      ……思想交流模式OFF。
      “我们交往吧,骸君。”
      四下里本不多的人这下子全把视线拢过来了。
      “不是你让我说英文的吗?”
      【晴天】
      波澜不兴的生活还在继续。如果不算上那个棉花糖星人的骚扰的话。鬼才晓得他是怎么搞到自己的地址的。不过谢天谢地每次他来阿尔弗雷德都不在家,不然以这家伙的个性肯定会在自己的圈子里传个遍……事实上他已经旁敲侧击地知道了些什么。
      “快开门哦骸君,今天有凤梨花~”
      “谢谢。再见。”与生俱来的绅士风度让他实在没法发着飙回绝白兰。
      “老板说我们两个人再在pub在一起的时候就会优惠呐~可骸君已经好久不去那儿了,是因为害羞吗?”“滚。”“你如果接受不了我们可以慢慢来~有什么打算?”“滚。”
      与生俱来的绅士风度使得六道骸可以在给别人来一板砖的同时都笑得风雅迷人。
      “骸君皮笑肉不笑的时候都很美哦~”“滚。”
      这样的僵局持续了一个多月,感恩节的时候他门口摆着只缀着干花的火鸡。实在忍不住了,他立马从内室抽出当年好容易才空运过来的三叉戟把那只鸡当着冰天雪地戳了个遍。
      说实话这世上能让他这么心安理得动那把鱼叉的人真没几个。
      至于为什么白兰总能搞到这么多花,他说了,自家是开花店的。骸从没问过是哪家,极微妙的,打心底里他信这个人渣。
      我说白兰啊,你到底看上了我哪一点?
      就是那年一个暖洋洋的初冬傍晚,他蓦地发现,他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斜阳正一泻千里。
      “为什么?”云雀漂亮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芒,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挺讽刺的,为了那双眸子他算是守了七年的活寡啊。
      你可以么,白兰。也许我们的度量标准不一样,但这就是底线。
      他不是放不下,只是那是一道伤,没那么好愈合,如果真有人恬着脸愿意追他,他还真有从着自己性子走的可能,而非刻意让自己逃避开这些可能弄疼自己的东西。他怕极了失去。他很庆幸白兰这厮从没把这层纸捅破,不然接下来他肯定会自诩为“骸君害怕失掉的人”。不过就算他这么说也没事,他可以回一句“我只是害怕‘失掉’的可能性。”
      许是老天看他可怜,所有给他递过情书的人,无论男女,见他不回不闻只温文尔雅地笑笑笑也就不纠缠下去了。有时候差一点他自己就觉得要动心了。
      可白兰确实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他这才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小麻雀。

      六道骸确实是个很感性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爱人过去现在及将来还是只有那唯一的一个。
      但他爱的人也许会变多。

      也就是那年一个暖洋洋的初冬傍晚,白兰笑笑,手捧一捧白兰花,坦言我不可能像你爱他一样爱你,但我真的爱着你,真的是一见钟情那种,我要说多少次你才信啊。
      骸当时就傻那了。
      “‘TiAmo’花店。查查档案就知道你这两年都在干什么。我是开花店的我说过了,而且你一看就不像是直男。”再狡黠地一笑,白发男人把花束轻放在脚下,转身,走了,临了留下一句“那人在天上都会觉得幸福吧,听说你这几年一个朋友都没谈。”不知是什么戳中了骸心底最敏感的地方,紧接着他拉过那人就是一拳,白兰不还手,还带着自己当年和小麻雀干架的时候那种贱贱的笑,笑得骸想哭。
      “打够了吗?我走了。”见自己最后还是没能杀红了眼,摸摸稍稍肿起来的下巴,男子抛一个眼色,小跑着离开。
      “你还真够狠啊白兰。”口气变了,不温不火,像是自言自语,他从没朝着那个人的背影用过这种语气。

      ——那么你能不能像我爱你一样爱自己呢,骸君?
      ——两个像得可怕的家伙,一个以前没爱过,一个不敢再爱,还有资格谈这个字吗。

      “凪最近过得还好吗?”“还好,天冷了,骸大人要注意身体哦。”“都说了‘sama’这个词缀没必要……”“安啦,晚上MSN上见面,话说骸大人的口气还真有点恋爱ing的感觉呐,那什么真难得……那么再见。”电话那头传来了管风琴的声音,不过几秒后线就被小姑娘掐断了,她应该是在听校内乐团的演奏。
      ……不过姑娘哟,你到底是从哪看出来的。

      Newton, Boston, MA, U.S.今日晴。又见暖阳,冬好似还未至。
      “Farfala先生,上节英文honor课上老师讲了莎翁的一句话,能帮我翻成意文吗?”“好。”
      “第一次见一个人,体温在38.6度就叫一见钟情。”
      “特殊情况比如发烧就另当别论了。可这您看的出来吧?”“……”“所以请以后随身带着温度计。”尤尼笑颜依旧,继续KIRAKIRA地闪着治愈人心的光芒。
      姑娘哟……
      莎士比亚他是16世纪的人,摄氏度还没被发现啊。
      你的英语老师真真已经躺枪了。
      此刻窗外正是蓝天白云。
      安然若梦。
      【虹光】
      每天早上开门他都能看见和着时令的插花摆在门口,同以前一样,喜欢他就拿进来不喜欢就放进路边的回收箱。没人管这个,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白兰也从没因为当时被自己弄破相找什么麻烦,比如缠着说和我一起去pub吧老板真的答应过我可以优惠哦之类的,从没有过。倒是他有时候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这才是白兰.杰索,不管人前人后,不管事前事后都不会装十三只会犯贱。这是他对他为数不多的详解之一。

      房东先生还是没把男朋友接回来过,还是只要半夜回来就翻冰箱热汉堡。
      凪、尤尼和铃兰还是老样子,乖的乖,闹的闹。
      六道骸注定要烂在这镇子里了,这也变不了。
      六道骸明年深秋时节还是会光顾“TiAmo”花店。
      24岁的六道骸和16岁的云雀恭弥之间仍旧隔着一个大洋。
      除了棉花糖,还是没有谁愿意不吭声就入白兰的口。
      但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改变着。

      确实。譬如志方あきこ的歌他有一阵子不听了,原因并不是因为音箱老是被占着在放房东喜欢的《加州旅馆》,只是他的口味变了些许。偶尔听听Maximilian Hecker的小情歌好像也是个不错的调剂。

      白兰想还是用自己的方法抹掉骸心里的疤好了。
      天知道会不会成功。
      似乎有点不太公平?他是他的初恋,而且他爱他但他却没表过态还对他有暴力倾向。
      ……哈哈哈,管他呢。

      昨晚下了隆冬前最后的一场雨,雨过天晴,今早虹桥出来了。
      六道骸出门上班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了一束集齐彩虹七色的花束,清香四溢,娇艳、讨喜。阿尔弗雷德正好也在,但这回谁都没有自讨没趣瞎想些什么。
      ——彩虹嘛,很快就消失了。所以他想送他一缕留得稍久些的虹光。
      动机很单纯。仅此而已。“留下?”“对。”于是阿尔弗雷德好心地帮他把花收进了房子里。

      然后你瞧,天放晴了哟~
      经得起流年的只有天空上的这些玩意了。
      但只要有他们见证这些小时光就够了。

      现在想想,对骸君的喜欢并不只有和棉花糖的羁绊一样简单。
      “ 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
      and you it's only seed.”

      若有花恋蝶。
      君生我生,你我的故事开端不悲不喜,这就够了。
      你想看过程?没关系,我给你,我也不关心结局。
      你瞧,彩虹是不是很漂亮。
      总有那么一天,阴能转晴。

      “一杯‘血腥玛丽’。”“一个人吗?”“啊。”调酒师听后坏笑着,指指吧台的另一侧,那儿正被夕阳的余晖晒得发金。
      “我也要一杯。”一抹金色中,凤梨头的男子朝这边招招手。

      今日无风,阴已转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故事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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