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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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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周一销假上班,恢复了正常作息。
其实有想过辞职,尤其是看到“隐秀”的生意那么好,还动过开店的念头,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有开个咖啡馆的念头,冬日午后,温暖的阳光,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舒缓悠扬的音乐,漂亮得不忍下手的小甜点,八卦杂志言情小说,这就是我理想中的咖啡馆。那时候,这只是个梦想,但现在,我有了让梦想实现的实力。
这些年,我的工资看涨,开销却因为越来越宅,并无太大的增长,所以有了一笔为数不少的存款,在一般的地段开一个小小的咖啡厅,应该还是有能力的。我越想越觉得可行,整个人如吃了鸦片般亢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对许廷筠说出了我的想法。
许廷筠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问我知不知道在普通地段租个二十平米的房子需要多少钱?每个员工每月的工资、社保要多少?开业需要和工商、卫生、税务哪些部门打交道,又如何打交道?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便让我头都大了,我发现自己怀揣着一个美好的梦想,而对这个梦想要怎样才能实现我却一点概念也没有,如果真的贸然投资,只怕注定是要血本无归了。
我很快意识到,我熟悉的领域只限于保险,我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向来只做有把握的事情,咖啡馆,注定只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了,虽然美好,却不真实的梦。
我很快放弃了自己创业的打算,不过对于要不要辞职,仍犹豫不决。我对李总太失望,无论我如何说服自己,终是不能释怀,最后,我询问了许廷筠的意见,他只给了我八个字,“严以律已,宽以待人”。
我虽然明白许廷筠的意思,却还是有些不服气:“你不明白,他对我是怎样地存在着,这样的他,我觉得很陌生,我很怕下一个被牺牲的就是我,我很怕我是下一个汪南。”
“不能因为你将他当做神,就以神的标准要求他,,可能他,根本就是个普通人。”许廷筠言语犀利,却又十分中肯:“你觉得他陌生,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摸样,所以你可以失望,却不能苛求他变成你想象的样子。”
我仔细想了想许廷筠的话,好像挺有道理的,的确,是我将李总当做了神,我受不了他的任何瑕疵,其实这件事,换做是其他人,我想我会更容易接受些。
见我神色不似刚才般生硬,许廷筠笑了笑:“人在高位,顾忌的事情会比较多,比不得你敢作敢当,快意恩仇,记不记得你从前说过的话,因为年轻,可以重头来过,我想,你那位李总,已经过了可以重头来过的年纪,也许有一天,你能体谅他,现如今,你多半是不能体谅的,不过还是试着原谅他吧,他本可以放任你不管的,所以,我想你在他心中还是很重要的。”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我,这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我因为背叛、愤怒、失望、伤心而迷乱的理智终于回来了,卸下神的光环,李总是一个好领导,我何必与一个好领导过不去,很自然地,我收起了辞职的念头,继续努力工作。
我和乔南上次深谈过后,也算是交过心,成为朋友是不可能了,不过提防警惕之心却是淡了很多,工作上沟通交流很自然地顺畅起来,加之乔南本质上颇讲义气,主动承担了大部分吃重的工作,我渐渐不用加班,也很少出差,倒是空出大把的时间可以恋爱了。
那晚以后,我和许廷筠并没有太多的变化,除了每天早上固定的晨跑,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相对于我的空闲,他却越来越忙,周末才略有空闲,也不过是一起吃饭或是看场电影,不同的是,以前都是在外面吃,现在通常在家自己做,我到家早,通常是我做饭,许廷筠饭后洗碗,渐渐便成了习惯。
我第一次做饭,许廷筠到得比较晚,他到的时候,我正好将最后一道汤摆上桌,清蒸桂鱼、糖醋排骨、腐乳空心菜,小排冬瓜汤,许廷筠看着像模像样的三菜一汤,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却迟迟不肯下筷,我想他多半是听安静说起过我当年差点火烧厨房的壮举,也不理他,顾自大快朵颐。
许廷筠小心翼翼地夹了小半块糖醋排骨入口,未吃眉已不自觉地皱起,倒像是个被逼着吃药的孩子,让我忍不住想笑。我看着他的眉渐渐舒缓,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然后用一种略带吃惊的表情看着我,我嘿嘿地笑:“大家都在与时俱进,我总不能原地踏步吧?我有很多优点,你慢慢发现吧。”
许廷筠用一种很古怪的表情看了我良久,久得我生疑,他才移开了视线,用一句含糊的“拭目以待”结束了这个话题。
看着埋头猛吃的许廷筠,我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刚去北京,我便提拔为市场部的总助,年仅二十五岁的公司历史上最年轻的总助,而且没有任何市场部的经历,压力可想而知,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连周末睡个懒觉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更不用说吃了。为了多睡几分钟,早餐通常是忽略的,中午是食堂的客饭,晚饭不是在酒桌上解决,就是最方便最简单的食物。在最初的一年,我家的厨房纤尘不染,因为从来不用。一年后,再没有人敢对我的工作说三道四,不过我的胃却彻底坏了,动不动就胃痛,恶心,我中药调理了半年才略有起色,再也不敢在外面乱吃,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可能比别人用了更多的时间,但我的菜终于烧得像模像样,在生存面前,我们总能挖掘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潜能,变得无所不能。
我从前一直想给成宇喆做最好吃的糖醋排骨,一心想得到他的称赞,却始终不能,现在终于学成了,身边的人却不是他。我的心微微疼了起来,有点后悔做了糖醋排骨这道菜。
和许廷筠在一起,和成宇喆那次不同。那时候,太年轻,太自我,因为是第一次,还不知道有些爱,要低到尘埃里,也不知道,感情是脆弱的花朵,需要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呵护。
和成宇喆交往一年多,光分手就有好几次,分分合合,回想起来,闹别扭、吵架、互相伤害的记忆占了大半。刚与成宇喆分手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在后悔,发誓若能和成宇喆重归于好,我要变成最好,最善解人意的女友,让他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我的确变得美好,学会体谅,变得善解人意,但是,成宇喆已不在我身边,我因成宇喆变得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但我温柔体贴的对象却变成了许廷筠,命运,有时候真的很不公平。
不过我很快释然,如果说许廷筠幸运,我何尝不是,不知经历了多少挫折与伤痛,才成就了今天的许廷筠,这个温暖、体贴的好男人。
许廷筠对我很好,他原本是有些洁癖的,我却有些邋遢,不拘小节的个性也延续到了家里,其实他是很不习惯的,同样,我在他纤尘不染的家里也很不自在,不同的是,我选择了尽量不去他家,而他,却选择了迁就,迁就我的杂乱无序,认同我杂乱即温馨的胡搅蛮缠,在我的小窝安之若素,至少给我的感觉是,他自在得仿佛像是自己家里一样。
都是一些小事,吃饭去我喜欢的餐馆,我喜欢的菜,总是不着痕迹地摆在我面前,家里的零食盒里,总是摆满了我喜欢的小零食,且从来没有间断过,偶尔送我礼物,总要想个最熨帖的借口,用自以为最自然的方式送给我,可是,他的眼睛,总是透露出一丝小心翼翼,这份小心翼翼让我心疼。
如果我还是二十岁,我可能不能体会这份细致与小心翼翼,也可能不喜欢这种相处方式,毕竟年轻时的爱情太需要浪漫激情火花雀跃,很庆幸我已经二十七岁,且有过切肤之痛的恋爱经历,我学会了珍惜,学会了体谅。摈弃了年轻时对爱情过分的憧憬与热情,与人相处起来自然和谐许多。
想以前和成宇喆交往的时候,不过一个月,大吵就有三次,小吵更是不断,和许廷筠在一起已经三个月,从没有过争吵,甚至小别扭都没有过,在外人看来,我们的恋爱可能太过平淡。不过冷暖自知,我所要求的并不多,迷茫的时候有人给我指点迷津,寂寞的时候有人听我倾诉,无助的时候有个肩膀可以让我倚靠,许廷筠给了我想要的生活。虽然偶尔我也会困惑,以前在某本书上看过,“没有争吵的爱情不是爱情”,我们从不争吵,应该也是爱情吧?
终于还是争吵了,突如其来,且争吵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周五许廷筠照旧留宿,周六两人睡了个懒觉,直到10点多才起床,我昨晚就煲了排骨海带汤,早上吃正好,又做了意大利面,最近比较空,我参加了一个教授西点制作的小班,昨天教的就是意大利面,感觉不错,正好露一手。
果然,许廷筠尝了两口后有些意外地看着我:“行啊,都开始整西餐了,味道不错。”
“那当然。”看许廷筠埋头猛吃的样子不似作假,我有些得意:“您老等着,下次我给你整个蛋糕,保管比店里卖的还漂亮,还好吃。”
“哦”,许廷筠抬头看了我一眼,重又垂头吃面,嘴里却含糊地说了句:“你最近对做菜很有兴趣,怎么,想做贤妻良母吗?”
我怔了怔,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我突然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危险,虽然许廷筠仍然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他吃面的动作明显迟缓,动作有些僵硬,似乎对我的答案不满,但如果承认我想做贤妻良母,他会不会误会什么?
我一向缺少急智,慌乱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唯有沉默,许廷筠也默不作声,房间里瞬时静了下来,静得让人心慌,我连忙找话题:“下午还要去公司吗?”
许廷筠最近很忙,国家对房地产政策越来越紧,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加上最近有新游戏要上线,周末两天他通常都会去公司,却不想他闷闷地回了句:“不去。”
声音里明显带着情绪,怎么了,我也没说错什么啊?我去学西点,主要是打发时间,并不是在为贤妻良母做准备。我沉默了片刻,算了,难得他今天不用去上班,何苦为这种小事闹别扭,还是哄哄他吧。我努力让笑容灿烂一点:“好久没看电影了,去看电影吧?听说盗梦空间评价不错,要不就看这部?”
其实我并不想看“盗梦空间”,虽然它的口碑的确不错,不过也有网友评论说看不懂,我现在不爱动脑筋,工作了一周,到影院轻松一下还要动脑子,我觉得累,但许廷筠一向喜欢这种类型的影片,难得他有空,迁就他一次也无妨。
许廷筠含糊地应了一声,也没听清楚他是说好还是不好,正要再追问一句,许廷筠抬头看了我一眼,突然问我:“晚上没什么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怎么,你有安排?”
“是这样——”许廷筠表情语气都很淡,仿佛不经意间提起:“约了几个朋友晚上聚聚,安静和王征也在,你若没事,和我一起去吧。”
我有些慌乱,虽然许廷筠说得轻描淡写,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提出带我见他的朋友,我不得不重视,见许廷筠的朋友,意味着我们的关系将更近一步,我对目前两人的相处方式和关系很满足,并不想轻易改变,我和许廷筠正式交往也不过三个月,见他的朋友?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如果前面不将话说得太满就好了,还可以事先有约拒绝,现在要怎么办?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不着痕迹地拒绝?
我正苦恼着,电话铃突然响了,我如蒙大赦般飞快地接起电话,声音不自觉地异常响亮,方萌被我吓了一跳:“夏淇,你干吗呢,声音这么洪亮,有什么好事?”
自从上次和方萌偶遇后,我们便一两周聚一次,逛街喝茶吃饭,努力弥补因时间产生的隔阂,我很方萌重新亲近起来,两人都对这失而复得的友谊分外珍惜。
闺蜜就是闺蜜,这电话来得太及时了,我极力克制住心底的欢呼雀跃,放柔了声音:“方萌,是你啊——”我正想着如何引导方萌约我今晚出去,却听方萌说:“晚上有没有空,我约你吃饭。”
我求之不得,连忙应承了下来:“好啊好啊。”
方萌似乎有些奇怪,停了停才问:“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前两天你还说好累,周末不想出来,怎么改变主意了?”
我下意识地瞥了许廷筠一眼,他正埋头喝汤,并不在意我的电话,我做贼心虚,下意识地朝阳台方向走了几步,才含糊地说道:“我一会儿跟你说,晚上什么时候,在哪儿啊?”
“我一会儿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你。”方萌停了停,突然说道:“晚上穿漂亮点。”
和她吃饭还要盛装打扮?方萌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许廷筠就在一旁,我不敢问,只是应了一句“好”便挂断了电话。
我重又在餐桌前坐下,大概是不习惯撒谎,我的笑容有点僵:“不好意思,方萌,你知道的,我最好的朋友,约了我吃饭,晚上不能和你朋友一起吃饭了,下次吧?”
许廷筠慢慢地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的,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的关系,我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倒更显得心虚了,许廷筠依旧慢条斯理地:“好像是我先约的你——”
“不是的,我和方萌上周就约好了。”我极力将谎话说得煞有其事:“最近有点忙,差点忘了,她打电话来就是提醒我,对不起,下次,下次一定和你朋友吃饭。”
“我和朋友很少聚,这次人又都齐了,下次不知是什么时候,机会难得——”许廷筠凝视着我,态度语气都放得很低:“要不和方萌说一声,你们的约会放到下次,行不行?”
这般郑重其事,是要将我隆重推出了,我更不敢去了,于是拼命找借口:“方萌最近和男朋友分手了,情绪很不好,我很担心她,难得她肯出来吃饭,我自然要陪她,你也知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话已至此,许廷筠不可能再坚持,他点了点头:“那就没办法了,你好好陪陪她吧。”
我含糊地答应了,因为心虚,吃完饭后我便抢着洗碗,许廷筠也不跟我争,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问:“你什么时候介绍方萌给我认识?”
我的手一哆嗦,手上的碗拿不稳,掉了下去,所幸不高,又正好跌落在水槽里,除了声音响点,并没有实质性的损失。我定了定神,幸好刚才说方萌失恋,可以继续顺着这个话题往下编,我转过脸来,有些为难地看着许廷筠:“你也知道她正失恋,这个时候,不大好吧?过阵子,等她心情好些了,好不好?”
“那你的其他朋友呢?”许廷筠笑了笑:“她们不会都失恋吧?”
许廷筠明显话里有话,只怕根本不信方萌失恋,不过我也懒得解释,许廷筠的话戳中了我的痛处,我转过脸继续洗碗,闷闷地回了句:“除了方萌,我没什么朋友。”
我知道许廷筠误会了,却不想解释,在这座城市,除了方萌,我没有朋友,过得孤独寂寥,这是事实,我已羞于承认,还要解释为什么没有朋友,我不想变得更悲惨,所以选择了沉默。
我埋头洗碗,身后也没了声息,等我洗完碗转过身来,却发现许廷筠已换好衣服,一身出门打扮,我有些奇怪:“现在就去看电影吗?有点早——”
“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点事情——”许廷筠脸容平静,甚至还冲我抱歉地笑笑:“电影,下次再看吧。”
就算我再迟钝,也知道许廷筠生气了,这好像是我们交往至今,他第一次生气,我知道他有生气的理由,可是我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我不愿意这段感情曝光。
许廷筠走后,我一直在发呆,我是怎么了?当初和成宇喆在一起的时候,他说要介绍周杨给我认识,我可是干脆得很,我到底在怕什么?是因为年纪大了,变得谨慎了,还是,内心深处,并没有和许廷筠发展下去的意愿?难道我只是将许廷筠视作救生筏,陪我度过这一段最难捱的日子而已?
我突然变得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