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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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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那一次,我觉得疼,这一次,依旧很疼。
虽然模糊,但记忆犹存,在许廷筠进入之前,我下意识地弓起身子,神经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许廷筠看着我便笑了,动作也旋即温柔起来,细密的吻,温柔的抚摸,慢慢慢慢一点一点的深入,许廷筠显得极为耐心,我的防备渐渐松懈,身体渐渐变得柔软,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然后,我感到了疼痛,如同三年前一般,撕心裂肺地疼。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睡不着,脑中回想着许廷筠临睡前在我耳边的低语,声音轻得我差点忽略,简简单单三个字,我爱你,是每次激情过后的口头禅,还是——我既想看许廷筠的表情,又怕看他的表情,纠结了良久,我终于壮起胆子转过身子,却发现许廷筠已经睡着了,在说了那么重要的三个字后,他怎么可以睡着?看他呼吸均匀,脸容恬静,原来不过是口头禅,看他经验丰富,不知对多少个女人说过,不知何故,想到可能有很多女人和许廷筠亲密如斯,我心里竟不自觉地涌起一股模糊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
直到快天亮,我才睡着,不过睡得很浅,手机调成震动放在床头柜上,很轻,我却还是惊醒了,看了看手机显示的号码,本市的电话,很陌生,我看了看墙上的钟,才六点,肯定又是扰民电话,我想也不想,掐断了电话。
电话果然没有再响,我将电话放回原处,想躺回去继续睡觉,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是空调温度调得太高了,所以觉得热?身上粘粘的,极不舒服——我的思绪渐渐回来了,我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激情过后,我觉得很累,一动不想动,许廷筠大概也是,两人竟然没有洗澡就睡了。
我之所以觉得热,大概是因为许廷筠从身后搂着我,我接电话时支起半个身子,就这样,许廷筠竟然没有醒,依旧沉沉地睡着,一只手贴着我的背,一只手搭在我腰上,我们两人都身无寸褛,只腰间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就这样紧紧贴着,难怪觉得热。
我觉得脸烫得快要烧起来了,眼睛更是无处安放,好不容易克服羞涩,我四下里看了看,更是大窘。衣服被扔得到处都是,内衣甚至挂在了卧室的门把上,我不由回忆起昨晚的事情,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这么激烈吗?
昨晚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不过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我突然想起睡衣好像放在床头柜上,我抬眼望去,幸好,正端端正正地在床头柜上放着,不过是在许廷筠那一侧。
只要我小心点,应该不会吵醒许廷筠吧?如果他醒了,两人裸裎相见,实在是尴尬得很,一定不能吵醒他。我轻轻地将许廷筠的手自我腰间拿开,缓缓地直起身子,伸出手,还差一点点,我努力将身子挺得更直,手伸得更长,终于够着了,我心里一喜,却不想乐极生悲,身子太向前倾,重心不稳,整个人重重地栽倒在许廷筠身上。
这一记,事发突然,力道不清,许廷筠就算睡得再死,也被我砸醒了。果然,许廷筠睁开眼睛,眨了眨,对眼前的状况有些摸不清头脑,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连忙起身,猛地想起自己没穿衣服,又慌忙趴了回去,揪住毯子就往自己身上拽,却不防力道过猛,毯子全部扯了过来,许廷筠衣不蔽体,几乎赤裸着出现在我面前,我慌忙闭上眼睛,将拉过的毯子又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竟可能地离许廷筠远远的。
虽然有过一次经验,我还是不太知道,一夜情的男女第二天醒来该如何表现才显得正常,是表现得酷酷的,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不管怎样,我的表现一团糟,像个菜鸟,不折不扣的菜鸟。
我蜷缩在被子里,像只鸵鸟,连头都埋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和许廷筠并未肌肤相亲,但身体的灼热感却丝毫未减,因为一动不敢动,我的身体渐渐僵硬,加上湿粘的身体,我觉得很不舒服,拜托,许廷筠,我是菜鸟,你不是,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吧,否则,我一定会因为呼吸困难窒息而死。
能感觉到枕边人微微动了动,然后是一阵轻微的淅淅嗦嗦声,许廷筠似是坐了起来,我更是一动不敢动,然后听到许廷筠一声轻笑,更大幅度动作的声音,应该是下了床,然后是穿衣服的声音,要走了吗?我将头更深地埋入毯子中,只希望许廷筠快点走,否则我不是窒息而死,就是尴尬而亡。却听许廷筠低声说了句:“我去洗个澡——”我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等到他拉门出去我才清醒过来,怎么,他还不走吗?
这是成熟的表现方式吗?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原来是这样。我从毯子里探出头来,尽可能用让语气显得与平时无两样:“柜子里有干净的毛巾,新的牙刷,你自己拿。”
许廷筠应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既轻松又愉悦,我却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找了干净的衣服换上,我开始坐在床沿发呆。
我和许廷筠又做了?第二次,因为没有喝酒,所以感觉更糟。我和三年前一样保守,一夜情,依旧是我没有办法等闲视之的事情。昨晚,为什么又做了呢?还是在清醒的状态下,真的是太寂寞,太失望了吗?现在要怎么办?
我很清楚,自己没有爱上许廷筠,虽然我们的关系比三年前有很大的进步,但也不过是能谈话的朋友而已,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以后要怎么面对他?我们还能回到昨晚之前吗?就算许廷筠甘心回到从前,恐怕我也做不到,在发生了昨晚的事情之后,我怎能再和许廷筠做朋友?
我的脑子纠结成了一团乱麻,我理了半天也理不出头绪,正烦恼间,电话突然响了,房间里很安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我一跳,我下意识地接起电话,轻轻地“喂”了一声,甚至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
电话那端一直没有声响,为什么打了电话又不出声,是恶作剧?我内心烦躁说话自然不客气:“喂,谁,说话啊,再不说话,我挂了?挂了!”
就在我想挂断电话的瞬间,听筒里传来一个声音,遥远却很熟悉的声音:“夏淇,是我。”
我觉得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是成宇喆,竟然是成宇喆,我盼他的电话盼了那么久,在我已经放弃的时候,他竟然打来了电话,真的是他吗?是他吗?
我的心跳得厉害,我顾不得冷静一下,颤抖着声音问:“成宇喆?”
“是我。”成宇喆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激动:“我昨天才在微博上看到你,所以立刻给你打电话,我看了你的微博,你回上海了吗?有没有空,我们见一面,好不好?”
命运再次和我开了一个大玩笑,三年前的那一晚,毁了成宇喆的求婚,而昨晚,似乎又毁了我和成宇喆复合的可能。成宇喆,为什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为什么在我和许廷筠再度一夜情后——
我不敢出声,生怕声音泄露了昨晚的事情,虽然明知道只要我不说,成宇喆不可能知道昨晚的事情,可是,如三年前那样,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假装事情没有发生心安理得,我做不到。
如果,如果成宇喆可以早一点打这个电话,如果昨晚我和许廷筠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如果——我再次感受到了如果两字的悲凉。
我一直没有作声,成宇喆察觉了我的沉默,语气有些迟疑:“夏淇,你,在听吗?我是不是太自说自话了?”
成宇喆的语气让我的心益发地疼起来,对这样的我,他为什么还要小心翼翼,仿佛低到了尘埃里,让我情何以堪?我无法忍受这样的声音,或者其实是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我刚要开口,门口突然传来许廷筠的声音:“夏淇,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门被推开了,许廷筠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毛巾,一边说话,一边擦拭着湿淋淋的头发,神态语气自然到了极点,我却是呆若木鸡,握着手机的手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察觉了我的异样,许廷筠抬头开了我一眼:“夏淇,你怎么了?”说完顾自笑了起来,冲我眨了眨眼睛:“怎么这么吃惊?昨晚不是见过我更性感的样子,你这样子,我以为——”
我想也没想,“砰”地关上了房门,也不管会不会伤到许廷筠,这一刻,我真的很讨厌他,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也不管我和成宇喆注定再次错失,我还是不希望以这种方式结束。
从许廷筠的声音响起,听筒那端就一直沉默着,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更不知道是否还有解释的必要,沉吟了良久,刚要开口,一直沉默的成宇喆却突然开口了:“夏淇,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对不起,其实没什么事,不见面也没关系,对不起,我——”
可能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状况,成宇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说话也是语无伦次,我很少见这样的成宇喆,对始作俑者许廷筠,包括我自己,都是痛恨不已。
“不是的,我也想——”我想让成宇喆明白,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可我刚说了几个字,成宇喆便打断了我:“夏淇,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我们以后再联系,再见。”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成宇喆便挂断了电话,我颓然地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掌心的手机,和先前六点钟打来的是同一个号码,大清早两个电话,说明了什么?是我搞砸了一切,夏淇,你到底做对过什么?
我觉得沮丧到了极点,我原本有机会可以重新开始,但却搞砸了一切,我曾经多么渴望这个电话,这次机会,是我自己的愚蠢与冲动,让我的渴望变得再无可能,或者,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我觉得有一把锯子,在拉扯我的心脏,疼痛不足以形容我现在的感觉,懊丧、绝望、痛楚,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般痛恨自己,不,曾经有过一次,我以为我决不会重蹈覆辙,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傻瓜。
除了懊恼与绝望,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直至许廷筠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夏淇,你怎么了?你脸色很难看,感冒了?要不要紧?”许廷筠伸手来探我的额头,我想也没想,恶狠狠地拍开了他的手。
和上次一样,我很自然地迁怒于许廷筠,如果不是他,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我和成宇喆一定可以破镜重圆,重新开始。昨晚,我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我为什么将他留下来,甚至,为什么我要再和他做朋友?如果不是他,一切都会不同,因为他,我错过了最后的机会,获得幸福的唯一机会。
许廷筠似乎习惯了我的喜怒无常,并没有生气,语气更加地温柔:“夏淇,你怎么了?”
许廷筠的态度更让我生气,如果他和我吵一架或许我反而能冷静下来,他对我越是温柔,越是纵容,我便越无法面对他,我想也没想,伤人的话冲口而出:“关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要你管。”
许廷筠呆了呆,默默地转过身,我以为他生气了,却不想他走了两步后又回头:“饿了吧,给你煮面,保证比昨晚的还好吃。”
昨晚两个字刺激了我,我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伸手重重地推了许廷筠一把,再推,直至将他推到墙角,我瞪着他,呼吸急促,觉得整个人激动得要爆炸。
许廷筠静静地看着我,安静得有些不正常,他的眼眸很深,深得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又很亮,亮得像很多次那样,我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我瑟缩了一下,颓然地松开了仍旧按在他胸膛上的手,我不敢看他,视线转向离他最远的窗外,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转过脸来,尽我最大可能,淡淡地:“许廷筠,我不能和你做朋友了,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其实我越来越喜欢许廷筠这个朋友,也习惯了单调的生活有他的陪伴,但那是在发生了昨晚的事之前,昨晚的事,毁了我和成宇喆的可能,也毁了我和许廷筠,我和他再不能成为朋友了。
听了我的话,许廷筠并不吃惊,他的表情语气甚至比我还要淡漠:“为什么?”
其实我一开始就不该和他做朋友的,明明知道他的心,明知道没有可能,却还是耐不住寂寞,贪恋一时的温暖,我给了他虚幻的希望,长痛不如短痛,这一次,我要变得残忍。
“我还爱着成宇喆,恐怕以后也会一直爱,我不想你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没有意义,也不会有结果。”
许廷筠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更淡了,说出的话也是轻飘飘的:“我不让你爱他了吗?你尽可以继续爱他,哪怕一辈子都行,我耗得起。”
我气结,什么叫他耗得起?他想耗,我还不想呢。我立时冷了脸:“就算你耗得起也不行,你待在我身边会影响我们复合,我不想他误会我们的关系。”我的心又疼了起来,成宇喆已经误会了,我和他再无可能,只要想到此,我便心痛得无以复加。
“如果他这么容易误会,这种男人,不要也罢。”许廷筠依旧气定神闲,且一针见血:“如果你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你们怎么可能复合?就算复合,我想一定会很快分手。”
许廷筠说得太毒了,偏偏他说的都是事实,我根本无法反驳,我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冲他吼:“你管我,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不会要你,因为我讨厌你,讨厌你趁人之危,讨厌你总在我身边晃,我讨厌你,讨厌你,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毒,连我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我并不是恶毒的人,不擅长说这样的话,何况对象是许廷筠,我知道他对我好,我没有继续往下说,我想已经足够,如果许廷筠还有一点点自尊,他的举动应该是摔门而去,而且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
我低估了许廷筠的忍耐力,他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冷静,淡然自若:“你现在太激动,如果你冷静下来,便不会这样说了,你累了,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聊。”
如果这样还不能让许廷筠放弃,或许只有一个办法了,虽然我知道这个方法多么伤人,可我现在什么都不顾了,我放软了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哀恳:“不要再管我,不管是复合还是分手,都与你无关,求你,不要妨碍我,求你,放过我。”
就算许廷筠能忍受我的冷淡与愤怒,怎能忍受我的哀恳?果然,许廷筠恨恨地瞪着我,微微地摇了摇头,再摇头,后退了一步,又一步,最后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咬着牙说了句:“好,如你所愿。”说完摔门而却,再没有回头。
这一夜,我失去了两个男人,一个我爱的,一个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