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某猎人》素雪尘

14、怨灵×理想乡×精灵

　　从前不甚在乎别人目光的自己，现在十分在乎别人目光的自己，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呢？
　　大概是后者吧，因为最近很清楚地记起了自己前世死亡时的情形——在断气的前一瞬间，她带着满腹的怨念与悔恨否定了自己的一生。
　　——得不到结果的努力；来不及报答的父母；看不到未来的短暂生命；未能成就的梦想；无奈错过的恋爱……许多，许多，全是不甘和怨恨：为什么死的是自己？为什么努力了却得不到回报？为什么别人可以那么聪明而自己却这么笨？为什么世界如此的不公平？为什么坏人可以逍遥地活着而好人却不能一世平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世界上没有神？
　　………为什么这样无理的世界还不毁灭？！！

　　直到最后，她的困惑都没能解除，更不要说怨恨的发泄。她本就是个极端的人，原可以是最好的好人，也可以是个最坏的人渣。
　　但在那个幻想着有个白马王子来接自己都会被人耻笑的现实世界里，纯粹的好人或坏人都是不能活的，所以她成了一个不好不坏、也许也因此不上不下的普通人。
　　唯一和大多数普通人不同的是，她直到二十多岁都仍然没有定性。她身边的人总是或无奈或讥讽地说她像个孩子，谁也不知道她真正的愿望就是永远当个小孩子，用各种方式逼迫着她长大，而她只能固守着一份天真日渐成熟。——虽然不是人们“常言道”的那种成熟。
　　她想要的成熟不是适应于结婚生子抱孙子的日常，而是可以独自一人坚强活到最后的隐忍和沉着。
　　虽然她很喜欢小孩子，也有互相喜欢的异性，但她讨厌按部就班地走向那个殊途同归的未来，更讨厌因为别人异样的目光就改变自己的初衷。
　　——即使她不能改变那些无趣且无聊的人，但她起码可以让自己不变成既无趣又无聊的人。

　　当然，琪琪并非觉得自己结婚生子后就会变成无聊无趣之人，只是极端的人多半都是完美主义者。
　　有能力的人或许可以事业生活两不误，但琪琪坚信自己只有放弃其中一种，才能让另一种成就得至善至美。因为她由始至终都是个一心一意、有点一根筋的人，无法一心二用。
　　然而这个一心一意地活着的她死了。
　　为什么呢？因为她自顾自地耽于梦想而不顾周遭？——不可能吧？毕竟比她自私自利的人多了去。
　　她是个非常小气且斤斤计较的人，所以，她才不甘心就这样死掉！

　　她一定是成了可悲的怨灵，因无法被现实的世界所容，才会被排除到这个怨灵也可以存在的亚世界里来……被不知名的什么东西。
　　这不是很奇怪吗？——这个世界。
　　到底是这个世界成就了《全职猎人》这部漫画，还是富坚义博创造了这个世界？如果是后者，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蕴含着能创造出一个世界的力量？
　　还是说，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近似真实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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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理完自己两辈子的记忆，理清自己的想法和情绪后，琪琪又从里到外都脱胎换骨了一次。
　　这一次，她完全成了拥有人心、各种意义上的“怪物”。只因她居然自然而然地知道了自己从来没有学习过的知识，脑子里甚至有了自己从未曾亲身经历过、却与自己有关的记忆。

　　一梦十数年，然而最爱做梦的琪琪已失去了做梦的能力，与之相对的是她得到了游历他人梦境的能力。
　　在众多梦境中辗转挣扎，意识被侵蚀得时强时弱，但保有一心一意这个固执念头的琪琪，这一次奇迹地在睡了半个月后，还带着所有记忆清醒了过来，至于默示录之兽似乎已完全处在她的支配之下。
　　——或者说，默示录之兽已经和她的身体完全同化了。
　　更大的可能是：怨念觉醒的琪琪其实比任何怪物都可怕。

　　“这是你的猎人证，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半个月来基本都守在琪琪身边的熊仍旧一副慵懒模样地看着神色阴沉不定的琪琪。

　　呆愣半晌才接过那张薄薄的卡片，琪琪的思绪逐步从回想中返回现实道：“你也拿到了吧？”
　　“嗯。”
　　“回过家了？”
　　“喔。”
　　“然后……”
　　“被赶出来了。”熊脸上浮现些许不耐：“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有很多想做的事，得花时间想想该怎么做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想做的事都做完。”
　　“那个学者不是说只要你想就可以长生不老地活下去吗？”
　　“没有那个必要，活着对我来说太辛苦了。”琪琪微笑着看向熊，表情说不清是哀伤还是沧桑：“痛失爱人的你应该很有同感才对。”
　　“……”

　　熊怔了怔，眉头微蹙，难得认真地看着琪琪好一会才道：“你不是才十二岁吗？”
　　“我单是睡一觉就能在梦里把那四人的人生阅历都亲身体验一遍，虽然我的身体没长大多少，但我现在心智已经和老人差不多了。”
　　只半个月时间，她就再也当不成小孩子了，她的能力再次诠释了什么叫做“有得必有失”。

　　“那你也看了我的记忆？”熊问得有点迟疑。
　　“嗯，虽然我并不想看。”
　　“那就把你的事都告诉我当作道歉。”
　　“抱歉，我不想说。”琪琪的语气坚决得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那起码把你最想实现的愿望告诉我。”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理想乡，而我的理想乡是一个充满幻想和希望的有趣世界，我的愿望就是把我心中的这个世界以游戏的方式呈现出来，然后让默示录之兽当那个世界的创|世神和灭世魔。”还有，我希望自己这次能死得明明白白，不留一丝遗憾和怨念。——末了，琪琪又在心里加一句。
　　看着琪琪像是在发亮的眼睛，熊总算忍住没把那句“你是认真的吗”问出口。

　　后来熊总算弄明白了，琪琪原来是想制作一个真实度将近百分百的游戏。
　　他不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游戏，只知道琪琪制造了无数样貌各异、无论男女老少都十分酷似真人的念兽分|身奔赴于世界各地，完成各种各样目标和使命，而本体将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沉睡，以便于在梦中获取念兽分|身们取得的经验阅历，用默示录之兽的能力再现成自己的经验阅历。
　　据说那样十分耗费精神力和体力，琪琪自己也不知道睡个半年以上后，她的身体会变得如何，所以会找一个无人知道、自然能量充足的地方沉眠，顺带休养，只保证说她会努力找寻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熊的任务是和最酷似本体的念兽分|身扮演赏金猎人搭档，以吸引猎人协会重点关注她的目光，欺骗包括琪琪家人在内的所有人最少半年。
　　之后，新的一年开始了……

　　这个世界还是老样子，该死的人多半活着，该活的人死了不少，还有些该死却缺他不可的人依旧逍遥自在；悲伤和开心的事每天都有发生，而不合理和不公平的事亦轮番上演……
　　活下去的本能一直在和活着的苦楚作斗争，时刻折磨着一群群只增不减的弱势人群。
　　然而可怜之人免不了有可恨之处，在这个唯利是图是主流的世界里再难出现正义的救世英雄；而丧失信仰的人们，自然也没有了神明的庇护和救赎。

　　战争时代远去的世界里，人性的光辉似乎也跟着消逝，安于和平的人们日渐堕落，并为自己的利益持续着自取灭亡的行为……
　　也许，离这个世界出现变革的时机已经不远了。只是，需要一些带动变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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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九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的某个岛上，熊和念兽琪琪在寻找一种价值上千万的稀有药草，然后在突然间，念兽琪琪就一动不动地僵直了身体，眼神飘忽了一阵后忽又恢复了常态，随后不假思索地对不远处的熊道：“熊，‘王’醒了。”
　　正在翻草丛的熊当即愣住，接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念兽琪琪对熊的反应有些疑惑地微蹙眉头，“你…想见她？”

　　熊的表情无甚变化，只是语气里透着几分催促的意思：“她现在在哪里？”
　　“我不能告诉你，因为她不想见你。”
　　“她的命令是绝对的吗？如果不是……算我求你，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是吗…你最近还真是一天到晚都想着‘王’啊……熊，你也堕落了呢。”
　　“随你怎么说，我只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惊讶于熊难得显露的着急之情，念兽琪琪终是有点言不由衷地道：“我只能告诉你，今天原本是她十三岁的生日。”
　　“你的意思是说，她今天会回家？”
　　“我什么也没说——喂，你去哪？这里可是孤岛。”
　　“那就把你的飞龙借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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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世界和平日里也没什么两样，然而当晚过后，某些人有生以来的记忆和认知全都被颠覆了。当时，只有部分揍敌客家的族人知道了一切的缘由——
　　当时刚好是日落后天色将暗的时分，其时的某一刹那间，无论是呆在家里、还是在世界各地执行任务的揍敌客族人同时惊觉四周的景物一阵晃动，一瞬的头晕目眩过后，他们便已身处在一个完全死寂的世界里。
　　而本应看不见对方的揍敌客家成年人们，几乎都站在了同一个地方，随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此地是揍敌客家的墓园。

　　在基裘发出尖叫的同时，众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和诡异性。
　　不过，他们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揍敌客家的各位，晚上好。”
　　空灵回响的女声消失的同时，一人影跟着凭空而现。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外形酷似琪琪·揍敌客、但感觉完全不似人类的不知名生物。如果非要形容到底像什么生物的话，大概是“精灵”吧。
　　穿着繁复的古风衣服、看似赤足站在一个墓碑上的她虽说就在众人眼前，可感觉上却离他们非常遥远，单看她那轻飘飘的衣服亦呈失重状态就说明有问题了。
　　也许，她与他们所处的空间都不一样吧。不过，目前最重要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
　　“你是谁？为什么把我们弄到这里来？”
　　席巴正忙着安抚基裘，桀诺只好作为代表发问。

　　“我是谁…吗？”
　　一举一动都有如水墨画般优美中透着灵气的少女看似苦恼地轻皱眉头，似乎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半晌才有些不确定地微扬着嘴角道：“大概是曾经名为李洛诗、后来又名为琪琪·揍敌客的少女，与其念兽合体变化而成的精灵或妖魔吧。至于为什么把你们弄到这里来……当然是因为你们早就该死在这里了——代替那些无辜的女婴。”
　　迟缓而阴冷的语气里透着凌厉，少女的眼神由初时的澄澈变为阴霾：“可惜我不能杀你们。不然……哼！”
　　“不能？”
　　力量明明强得能扭曲时空，却不能杀他们，为什么？而且，她提到的“女婴”该不会是……

　　桀诺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你都知道些什么？”
　　“全部。”仅是稍微抬头挺胸，少女便已隐隐有了不怒自威的架势，“知道这个墓园里的无名碑墓里躺着的全是揍敌客家族历代以来刚出世没多久就夭折、或被当家们亲手杀死的女婴；知道女婴之所以不能活是因为女性属阴，易被诅咒揍敌客家族的怨灵邪念等阴暗之物附身侵蚀后祸害家族；知道席巴会娶基裘是因为集怨之身的她只是存在就可以护佑揍敌客一家；知道名字接龙是古代的一种让香火延续下去、并可以帮小孩辟邪护命的古老咒术；知道‘琪琪·揍敌客’是为了纪念一对女双胞胎所起的名字；知道这对女婴一出世就是死胎，其中一个却突然复活……”

　　“啊——！！！”基裘竭斯底里的尖叫终于打断少女述说丑陋真相的声音，“是鬼！！那孩子果然不是我的女儿！亲爱的，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我担心奇犽他已经被……”
　　“奇犽的话，他和亚路嘉都在这里哦。”
　　犹如优雅的鸟类舒展翅膀般往两边缓缓伸出手臂的少女，掌心上方蓦然间就闪现两个小小的人影，他们不是晕死过去的奇犽和亚路嘉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