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古代家里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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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很高，阳光刺眼。
程画像一滩烂泥一样仰靠在十字架上，奋力收缩着鼻孔，妄图从漫天黄土的空气中过滤出一点可以吸收的氧气。
她的对面则站着一位脑袋和身体都很圆润的官差大人，此刻正环着差点就环不住的胸，一脸仇恨地看着她。
“世人都说陈府的小姐温婉美貌，知书达理，堪称不世出的才女、佳人，怎么本官看你就这么不像呢？”
崔大人说完，四周众人连连点头表示附和。她哪里是温婉的才女，简直就是混世的泼猴！温婉的才女会尿遁数次？温婉的才女会害他们绕城跑了两圈？
程画撇嘴。她为什么不像？这还用问！不就是因为她是穿过来的么？
惨遭男友背叛的她不幸失足滚下楼梯，然后就穿越到了这么一个不知是啥朝代的鬼地方，还变成了一位正在被抄家的贪官之女，和家中所有的女眷仆人一起被标上价码，放在露天台子上展出，随时准备卖身为奴。
正因为这位小姐是个不世出的美女加才女，官爷们为了提高地方政府的GDP，特意给她标了个天价，导致现在就连烧柴火的傻丫头都被卖糖葫芦的小哥领走了，她还孤零零地站在展台上被人当猴看。试问，还有谁比她更悲催么？如此悲催，还不许她小小地反抗一下么？至于把她捆得像个粽子么？
“崔大人，请你相信我，这次我是真的快憋不住了。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逃跑了！”黑白分明的大眼对上溢满怒气的小眼，表情分外真诚。
崔大人刚要发飙，忽听一个醇厚好听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这个女人，我买了。”
“哗！”围观的群众沸腾了！
三千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谁这么财大气粗啊？程画纳闷地抬起眼，只看了一眼，就愣在了那里……
那似远山的眉，似寒潭的目，还有那高挺的鼻梁和水润的红唇，无不在散发着“我是绝世美男”的强烈信号！
只见来人扬起绣着金边的墨蓝色华丽披风，用一只一看就很贵的靴子蹋在台子上道：“给我把绳子解开，我要打包带走。”
程画呆呆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人人都说穿越必遇美男，看来所言非虚。可是她从上辈子那两次惨痛的恋情中总结出--男人不能太好看，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那个将她害到穿越的前男友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这个男人好看到这种程度，危险，很危险……
华服男子走到她面前站定，看着她现下悲惨的模样，右边唇角诡异地勾了起来。
这是神马表情？！程画周身警戒全开。这男的果然不怀好意！他跟陈画眉有仇么？
“崔大人，这钱您收好，麻烦您把这丫头身上的绳子解了吧。”
崔大人为难道：“明公子，这丫头很难缠，放开她会跑的。”
“这好办。”明公子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身上点了两下，程画的四肢就完全没有知觉了。
“你……”程画震惊地看着他笑得很邪恶的俊脸，更加确定他们以前肯定有仇！可是她冤啊，她是穿过来的啊，没招惹过他啊！
于是，悲剧开始了。
二.
一个月以后。
清亮的鸟鸣声中，程画被人拽着脖领子丢进了坐落在明府角落中的小院中。
院门在她屁股落地的同时就“咔嚓”一声上了锁，只留门下一个小口，以供传递食物之用。
“切！小心眼，我不就是不小心把厨房烧了么？至于气成这样么？”程画揉揉屁股，愁眉苦脸地爬了起来，环视了一下自己未来的工作环境。
只见院中一片灰暗破败，四面围墙都很高，挡住了大部分阳光，使阁楼的正面显得有些阴森恐怖。小楼共分两层，整体效果呈棕黑色，其上门窗紧闭，似乎隐藏了许多秘密。楼旁有一口井，森森地散发着冷气，井边就是院墙，其上藤蔓密布，枝叶枯败，没有半分生气。
某画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
由于今早她一不小心在厨房里点了一把火，烧光了老管家那本就不甚茂盛的头发，终于磨光了大公子明无邪那所剩无几的耐性。刚好二公子明有玉的丫环又辞工不干了，明无邪就让她来伺候这个出了名难伺候的主儿，以示惩戒。
程画本来是挺乐观的，再难伺候的主儿能比明无邪更变态么？那么多吃糠咽菜洗衣擦地刷马桶的日子她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能折磨得了她？
可是看到这副阴森森的景象，她有些又担心了。
哆哆嗦嗦地走到楼门口，敲了敲门，没人回应。推开门的时候，并没有灰尘落下，走廊里虽然阴暗，却并不脏乱，可见是有人时常打扫的。
顺着楼梯爬上二楼，竟被一扇明显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木门挡住了去路。程画壮着胆子敲了敲门，小声道：“喂，二公子，你在里边吗？”
没人搭理她。
程画自言自语：“莫非二公子是个聋子么？”
门后响起茶杯盖滚落到地上摔碎的声音。
明明有人在嘛！
程画皱眉，又锲而不舍地叫了几次，屋内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她一生气，干脆坐到门前的楼梯上。数了会台阶，渐渐困了，就靠在墙上睡了一会。再清醒时，天已经黑了……
程画无语地看着没有遭受污染的璀璨星空，心里有些郁闷。就这样混过去一天，实在是太颓废了，而且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就在这时，忽见那扇紧闭的木门缓缓地拉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伸出了一只惨白的大手，手里还提着一只马桶……
“喂……我刚想吃东西，你把马桶递出来是什么意思？”程画阴沉着脸道。
那只手猛地一抖，将马桶放到地上，就“唰”地一下缩了回去，并迅速甩上了门。
程画无奈：“我又不是妖怪，不用这样吧……”说罢提起马桶，呼哧呼哧地爬下楼梯走入院中，将马桶放到院门边等着人提走，顺带发现了塞在门下小口中的食盒。
洗完手，提着食盒上了楼，程画拍门道：“二公子，开门吃饭！”
回应她的只有仲夏夜的蝉鸣声。
等了半天，她已经不指望二公子有什么反应了，干脆自己坐到楼梯上，抱着食盒大吃起来。
待将两人份的饭都吃完以后，程画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敲敲门道：“二公子，我把你的饭都吃完了，如果你明天还不出来，我还吃，一直吃到你肯出来为止。”
屋中人貌似企图将非暴力不合作运动进行到底。
程画说到做到，之后的两天，她果真将所有饭都吃得干干静静，没给二公子剩下一粒米，可到了第三天，她心虚了……
“二公子啊……我错了……求求你开开门吧！再不吃饭你会饿死的。你要是死了，我会做噩梦的……呜呜呜……”
程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拍门，哭得撕心裂肺。就在这时，那扇门突然拉开了一条缝，一只明显比上次瘦了许多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同时还飘出来一道沙哑虚弱至极的声音：“给……给我水……”
程画心中大喜，忙将整个食盒都推到他手边，道：“里面有汤。”
那只手奋力地握紧食盒的提手，慢慢地将它拖了进去。程画突然一把攥住他的手道：“公子，让我进屋服侍您吃饭吧！”
那只手猛地一抖，随即剧烈挣扎，可三天没吃饭的人如何拼得过一顿吃两份饭的人？最后终于败下阵来。
“好吧……若是吓着你，你……你可不要怪我。”
程画将眼眯成两弯月牙，笑道：“你太小看我了，你就是像鬼我都不怕的。”十几年的恐怖片，可不是白看的。
“若真像鬼呢？”那声音幽幽响起，带着无尽的抑郁苍凉。
程画心里“突”的一跳，突然有些害怕，却仍是壮着胆子推门走了进去。
二公子明有玉将头埋得很低，整张脸都藏在头发里，就像贞子一样。进屋后，他就紧紧抱着食盒，缩到了窗边的阴影中。
程画好奇的四处看，发现这间屋子并不像她想像的那般阴森恐怖。几排高大的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散发出淡淡的墨香味。
于是，她默默将脸转向那个被毛糙的胡须和头发挡住脸的男人，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相见恨晚之感。
这位大哥，跟她一样，是阿宅啊！在这个全民习武，就连姑娘家的房间里都挂着流星锤的时代里，她终于找到同类了！
程画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心情，几步走到明有玉面前，拉起他沾满饭粒的大手，情真意切地说道：“二公子，我一定会好好侍奉你的！让我们一起宅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共同奔向美好的未来吧！”
明有玉手一抖，饭碗“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就在这时，程画看清了他的脸。刨去被头发和胡须挡住的部分，露出的皮肤十分苍白，但他的轮廓却极其深邃优美，双眉入鬓，鼻梁高挺。最特别的是他的眼，那双眼睛，竟然是碧蓝色的，像水洗过的蓝天一样，在半明的晨光里灿灿地发着光。
好……好漂亮。程画用手撩开他额前的长发，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不要看！”明有玉忽然像受惊一样猛地将她推开，将脸埋进手里，呜咽道，“求你……不要看。”
程画龇牙咧嘴地捂着摔疼的屁股，哼唧道：“为什么不让看？眼睛长在脸上不就是让人看的么？”
“你会害怕……你会死的！”明有玉克制不住地双肩颤抖。
莫非前任丫环们都是看到他的眼睛之后才吓到辞工不干的？只因为没见过蓝眼睛，就把他当成了妖怪？程画无语地转过头。那他，岂不是太可怜了……
“你放心，我不会害怕的，我见过蓝眼睛的人。”程画蹲在他面前，真心赞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明无邪的身体猛地一颤，半晌之后，哑声道：“你见过？”
“我当然见过，有很多外国人都是这样的。”程画眯起眼，笑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
明有玉放下手，颤颤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隐含薄雾，似蓝水晶般闪闪发光。
他和娘亲一直都受人排挤，从来没有人如此亲切地和他讲过话，更别提……还是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姑娘。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目光纠缠，呼吸可闻。就在这时，忽听一道突兀的冷笑声在身后响起：“两位好兴致啊。”
程画猛地抬起头，就见一身黑衣的明无邪正环着胸倚靠在门边，笑得一脸邪气。
“明无邪，你来这里干什么？”
明无邪皱了皱眉，瞥着如受惊般缩回角落里的明有玉道：“我给二弟找了新的丫环，你随我回去吧。”
“不要！”程画突然抱住明有玉的胳膊，叫道，“我不跟你回去，我要服侍二公子！”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找到志同道合的宅友，怎能重回那个恶人身边？她又不自虐。
明无邪的俊脸更加阴沉，威胁道：“这月的工钱你不想要了？”
“我……我自然想要。”程画愤恨地咬住唇，突然抬头道，“可是我更想服侍二公子，二公子也是主子，也能付给我工钱！是不是，二公子？”
明有玉看着她殷切的小脸，竟愣愣地点了点头。
明无邪看着一反常态的二弟和正用鼻孔对着他的死丫头，将眉头皱得更紧，阴沉地站了片刻，突然坏笑道：“也好。”
程画皱眉：“你笑什么？”一定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没猜错，只见明无邪笑着抹泪道：“我在笑你傻。这样吧，咱俩就打个赌，只要我二弟能在月底之前踏出这个院子的大门，我就允许你当她的丫环，还将你的工钱翻倍，否则你就得跟我回去，如何？”
哪有这么好的事？程画翻了个白眼道：“切！你都把大门锁上了，让他怎么出去？”
明无邪笑道：“既然跟你打赌了，我自会将大门打开，保证他一路畅行无阻。”
程画顿时两眼放光：“若你真能说到做到，老娘就赌了！一言为定！”
明无邪闷笑点头：“一言为定。”
然后签字画押一气呵成，程画就这样签下了她有生以来第一个赌约，却忽略了缩在角落中的明二公子那张因惊恐而惨白的脸。
三.
三日之前，程画还信心满满地鼓励明有玉踏出房门，三日之后，她只想剁掉自己签字画押的手……
她哪知道明二公子是彻彻底底的宅中之神啊！自从八岁时亲娘病死之后已经整整十二年没有踏出过房门一步了啊！害怕出门综合症那是患得杠杠的啊！无论她如何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甚至牺牲色相都无法将他的脚拽出房门哪怕一毫米啊！
程画泪流满面地扑倒在地。她现在终于明白明无邪那诡异笑容背后的深意了，画个圈让她自己往里跳，那厮简直就是个禽兽！
偷偷地看着泣不成声的她，明有玉柔声安慰道：“其实……我大哥人挺好的，你……你跟着他，最起码不会被人欺负。”
程画机械地抬起头，瞪大布满血丝的眼，表情狰狞地说道：“在这府里，唯一一个欺负我的人就是他啊！你知道来你这之前，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擦地刷马桶做饭洗衣服，灰姑娘都没那么惨的。
明有玉缩回阴影里，不敢出声了。
程画阴沉地叹了口气，眼看约定的期限就快到了，她这边还没有任何进展……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现在她还剩下最后一招--动用爱的力量！
“有玉……”
听到这声尾音七拐八拐的女子娇呼，明有玉全身一抖，颤声道：“你……你要干吗？！”
程画爬到他面前，娇羞地看着他道：“有玉，你喜欢我么？”
面前的少女明眸皓齿，甜美可人，明有玉按住怦怦乱跳的心脏道：“喜……喜欢。”打从第一眼看到她，他就喜欢上她了。
“那你想不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呢？”
明有玉掩面道：“我……我不配……”像她这种女子，应该配与像大哥那样的人，怎能和他在一起蹉跎一生？
程画眨眨眼道：“为什么不配？在我认识的男人里，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了。”
这是实话，比起之前那些始乱终弃虚情假意的男人，眼前这位单纯善良的二公子无疑要可爱得多。经过十几日的相处，她已经发现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而且满腹经纶，一点也不闷。这么好的男人，到哪里去找？
明有玉颤抖着裹紧衣服，“不行，我不配。”
看着他惊惶的模样，程画心想，他就是太自卑了啊，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却因为别人的眼光而把自己当成妖怪，看来要想让他走出大门，必须得提升他的自信心。
程画深思熟虑了一番，最后决定，首先得把他的形象改一改，人一漂亮了，就会自信起来。
找来皂角刀片还有剪子之后，她一把将明有玉按在了椅子上，摆弄了好一阵。当放下剪刀的那一刻，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着长衫的明有玉，肤色雪白、墨发碧眼，比兄长明无邪更多了几分神秘的异域之美。
“很难看吧？”看到她发呆的样子，明有玉垂下长睫，将倾国倾城的脸埋进手掌心里。
“怎么会……”程画失神般喃喃地道，“简直美得人神共愤。你要是出去，保准全城的人都会出来看你。”
明有玉俊脸一红，迅速藏进阴影中。
程画环胸皱眉。还是不行啊……看来得想想其他办法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五天又过去了。期间明无邪每天都会来小楼一次，非得狠狠地嘲笑她一番才肯走，而明有玉则终日坐在阴影里看书，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到了最后一天，思虑过重的程画终于--病了。
明有玉将自己的被褥毯子全都盖在了她身上，然后坐在她身边，担忧地看着她。
程画喉咙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睁着布满血丝的大眼，可怜兮兮地回望他。
大哥，光盖被子是没用的，我得吃药啊……
明有玉小心翼翼地将温暖的大手覆上她的额头，安慰道：“不要担心，一会我大哥就来了。”
程画气结。如果只是等你大哥来，我昨晚就不用故意泼自己一身凉水了！你要出去为我拿药啊！
明有玉急道：“画眉！你为什么翻白眼啊，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程画无奈，只得掐住自己的喉咙，用尽全身力气说道：“不……不能等你大哥……如果一个时辰之后大夫再不来，我……我就要死了！”说罢两眼一翻，假装晕倒。
明有玉惨白着脸，“啪嗒”一声瘫坐在地上。
怎么办？怎么办？他不敢出去，他这幅相貌，如果出去了，定会被人当成怪物，可是不出去怎么找大夫呢？画眉已经烧得两颊通红，如果她病死了，他……他该怎么办？他不能没有她！
看着她虚弱的小脸，明有玉一阵心疼，猛跑到门前拉开房门，却被屋外的阳光晃得坐倒在地上。
外面好亮……他惧怕外面的世界，可是画眉她……
斑驳着阳光映着他苍白的脸，时间在沉寂中飞逝。
程画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再睁眼时，天已经全黑了。
嘴中满是苦涩的中药味，头疼似乎好了些，莫非二公子终于出去了？
程画忙坐起身，低下头，果然看见明有玉满身是汗地趴在她床边的地板上，似乎已经昏倒多时。他的手边还有一个空碗，里面有药的残渣。
程画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嘴角泛起甜蜜的微笑。他终于走出去了，只要走出第一步，以后就不会怕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冷笑声，程画猛地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阴暗角落中的明无邪。
程画皱眉：“你笑什么？”
“我笑你高兴得太早。”明无邪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心情很好地说道，“那药是我找大夫煎给你的，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踏出过房门半步。”
竟然是这样！
程画捂住耳朵，不敢相信他的话。如果他没有走出去，那她这些天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她想尽办法把自己弄病，又是为什么？
明无邪邪笑着走上前，拉起她的手臂道：“现在时限已过，你该遵守约定，跟我走吧！”
程画心如死灰地看了眼趴在地上的明有玉，悲伤地点了点头。二公子，咱们的愿望，怕是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下床的时候，她踩到了他的衣服，明有玉迷茫地抬起头来，看到泪流满面的程画，惊问道：“画眉，你要去哪？”
程画垂下睫羽看着他，泪滴不停往下掉，却没有说一句话。身旁的明无邪一把将她扯入怀中，蹙眉道：“别磨蹭了，走吧！二弟，明日我会派新的丫环过来。”
明有玉一把攥住她的手，慌道：“不要……你别走！我不能没有你！”
程画垂泪摇头道：“已经没用了。”如果当初你肯迈出房门，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此时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可是……”
“没有可是了。”程画摇摇头，随着明无邪走出房门。
“画眉！”
走至院中，程画留恋转头，赫然看到小楼一层的楼梯上站着身穿白衣的明有玉，迈着颤抖的双腿，迟缓却急切地走向她。
有玉，他终于还是走出来了……程画噙着泪，微笑转身，徐徐走出了院门。
四.
自从那日之后，程画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明有玉了。明无邪一反常态地没有让她做任何粗重的工作，反而把她安排在身边，每天只让她沏沏茶聊聊天。
程画对他态度的转变有点不习惯，总怀疑他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果然有一日，明无邪将她领至两位衣着华丽的老人面前道：“快磕头，从今日起，他们就是你的养父养母了。”
“神马？！”程画震惊，忙将明无邪拉至角落耳语道，“你突然搞什么啊？”
明无邪俊脸微红，“我不能让你再继续顶着你爹的姓。”
程画挑眉：“我姓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明无邪将脸扭向天边的红日，嗫嚅道：“因为只有这样，你……你才能嫁给我。”
轰隆隆隆隆隆……晴天霹雳！
程画瞪眼：“明无邪，你的脑子没坏吧？”
明无邪皱眉道：“你我自小便有婚约，若不是你爹出了那件事，我们现在早已成亲了。”
“我不信！”程画怒道，“那你为什么还让我当丫环，还想尽各种方法折磨我？”
“只因为你把我忘了！”明无邪凑近她的脸，恨声道，“你家出事，我给你写了无数封信，你一封都没回！”
“我……”听他这样说，程画才猛然想起那一摞未开封的求爱信，没想到里面会有他的。
明无邪继续道：“后来你见到我，就像完全不认识我一样，你知道当时我有多难受吗？”
程画后退一步，摇头道：“我不记得了，我……我失忆了。”
明无邪一把攥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不要企图骗我！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我要娶你，所以你就乖乖地给他们磕头吧！”说罢突然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啪！”程画想也没想，就一把挥在他脸上，然后提着裙摆跑出了房门。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只知道自己不想嫁给他。与他有婚约的人是陈画眉，不是她程画！
下意识地，她又跑回那个坐落在明府角落里的小院中，跑上楼梯，猛地推开房门……
阳光下，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环正用手巾擦着窗台，却不见那个朝思暮想的白色身影。
程画问：“二公子呢？”
小丫环微愣回头，半晌后，迟疑地问道：“你是画眉姐姐吧？”
程画点头。
小丫环道：“二公子已经离开明府了。”
程画大急：“离开？！他去哪了？”
小丫环叹气道：“二公子说他要去考取功名，然后才有资格娶你，他还让我告诉你，那日你喝的药是他拿回来的，是大公子打晕他，才将你抢走的。”
原来是这样！程画捂住胸口，苍白着脸道：“他还说了什么？”
小丫环乖巧地说：“他让我告诉你，他没有令你失望。”
程画跪坐在门边，泪珠滚滚，浅笑道：“我知道了……”
门框的木头上有几道深深的刻痕，其上隐有斑斑血迹。那天，那个男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一点点爬出这个保护了他十二年的房间的？
程画用手抚着门框，柔声道：“他的心意，我全都知道了。”
“你知道也没用。”冷漠的男声在耳边响起，程画转过头，看到明无邪阴郁地从楼梯走出，阴鹜地看着她，“因为你只能嫁给我。”
程画站起身，冷声道：“明无邪，你强迫不了我的。”
明无邪挑眉道：“那咱们就试试。”
看着他阴沉的脸，程画心中一惊。他会点穴，如果被他点到，就再也没法反抗了！
眼看他一步步走近，她慌不择路，干脆爬上栏杆道：“你要是再过来，我……我就跳下去！”
明无邪厉声道：“你敢！”
程画刚要顶嘴，忽然脚下一滑，身子顿时失去重心，从二楼的围栏上摔了下去！
狂风拂过耳畔，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程画只听到一声凄厉的呼喊，然后就再也没有知觉了……
五.
一年后，明有玉以新科状元的身份重回故里。
十二年的积淀使他的文采远远超过同辈的学子，在殿试中一举夺魁。当今圣上是个惜才之人，欲将他留在身边委以重任，更想每天看着他的俊脸陶冶情操，明有玉便求皇上颁下圣旨，许他与程画成亲。
回乡那日，他身穿红衣骑在高头大马上，风神如玉，俊美如仙。有许多街坊直到此时才知道明府还有一位如此出色的二公子。马队行至大门口时，明无邪上前相迎，新科状元对他大哥说的第一句话是：“画眉呢？”
“她……”明无邪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无法接下去了。
明有玉隐有不好的预感，翻身下马，夺门而入。跑过后花园的时候，忽然看到假山旁的躺椅上安睡着一位眉目如画的少女，正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还好……”明有玉呼了一口气，轻轻走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
晨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映在她娇嫩的脸颊上，轻轻跳跃。少女微张着小嘴，安静地睡着，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柔软的小手温暖依旧，与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她还是这么美好，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见她不动，心中的不安愈发明显，明有玉攥紧她的手，焦急唤道：“画眉，画眉！”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明无邪走到他身后，低声道：“你走那日，她就从楼上摔了下去，然后就再没醒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有玉蓦地站起身，攥住明无邪的衣领道，“明无邪！我把她留下，以为你会好好待她，你怎么会把她变成这样？！”
“你反倒质问我？”明无邪反手一拳挥在他脸上，怒道：“她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你！我俩本来就有婚约，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
明有玉擦净唇角的血迹，侧过脸，俊美的脸上满是恨意。“画眉是府里的丫环，怎会与你有婚约？”
明无邪怒道：“画眉本是前户部尚书陈果之女，陈家被抄，是我花三千两银子将她买回来的。若你不信的话，我可以把婚书给你看。于情于礼，她都是我的人！”
“……就算这样又如何？”明有玉忽然侧过脸，俊脸上扬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大哥，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明有玉了。李公公，颁圣旨！”
明无邪心中一惊，只见一位身穿太监服饰的白面男子笑眯眯地走到众人面前，手里还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众人下跪接旨，李公公宣读完毕，一切已成定局，明无邪瘫倒在地，心如死灰。就在这时，忽听嘤咛一声，昏迷了一年的少女幽幽醒转，看着院中众人，讶然道：“我怎么了？这是哪？”
“画眉！”“画眉！”无邪和有玉同时冲上前，喜道，“你终于醒了！”
少女用绢帕掩住小嘴道：“我怎么了？”突然双目一亮，冲明无邪笑道，“明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画眉……画眉……”明无邪喜极而泣，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画眉，你终于记起我了！”只有他的画眉，才会叫他“明哥哥”。
明有玉用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柔声唤道：“画眉。”
陈画眉突然柳眉倒竖，拍掉他的手，娇斥道：“你是谁？怎可如此无礼！”
简单的一句话，却令众人惊在当场。
“画眉？”
桃花树下，娇俏的少女容颜依旧，却早已不是伊人。
六.
不论当事人如何不愿意，既然皇帝已经颁下圣旨，婚礼就必须如期举行。
婚礼前夜，明有玉命人将喝醉的明无邪和陈画眉放在了出关的马车上，并留下一纸书信，上面写道：两人幸福，好过三人痛苦。陛下器重我，必不会杀我。机缘到时，自会重逢。二弟留。
眼看马车在夕阳的光晕中驶出城外，明有玉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天威难测，他又怎知皇上不会杀他？可那个娇憨可爱的人儿早已不在，他又生有何恋？成全了照顾他十几年的大哥，也算是了却他一桩心愿。
颓丧地走回城中，只觉眼前的一切都似蒙着一层浓雾一般，灰蒙蒙的毫无生气，如同他的心境。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陌生的少女嗓音在耳旁响起。
“有玉。”
尾音七拐八拐，奇奇怪怪。
明有玉猛地转过身！
客栈门前，一位身穿异服的少女，正背着夕阳向他微笑，眉目弯弯，恰似故人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古代家里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