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你若死了，我去陪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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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NINETEEN 玛斯罗尔】
二十七天以前，我离开了耶路撒冷，在天界之门碰到了黑猫波兰顿。
“你要跟着我么？”我问它。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用一声“喵”来回答我，而是渐渐长大，化成了一个人。
我认出了他，那是暗夜精灵加米尔。
不过哥哥以前给我讲过，他的本名叫作玛门。
我愣愣地看着他，眼前一阵黑芒，再睁开眼的时候，我已被他软禁在暗夜堡的王宫。
这二十七天之间发生的事情于我而言就是一场噩梦。
二十七天以后，他给我穿上了白色的礼服，然后告诉我，今天是我们的婚礼。
我知道这就是我今后的宿命了。哥哥一定会恨我，而我也不配再与哥哥在一起。
可是，他竟然来了。
他的手里提着红色十字圣剑，琥珀般的眸子里燃着愤怒的火。
玛门把我压在墙上，在我耳边低语。“你若跟了我，让他死心，我就把那半截冰刃取出来，保证以后不会再伤他分毫。反之，我现在就杀了他。”
于是我演了一出戏，然后转身离开。
“信不信由你，总之我是要留在这里了，和玛门在一起。”我停住，侧过头，轻笑一下。“你要走就赶快滚，不想走留在这儿给我们当笑话看也行。随你。”
我再次转身迈动脚步，不忍再看他一眼。
如果我再看他一眼，只需一眼，我就一定会跑回去抱住他，然后求他带我走。
这一次我超常地决绝。因为，交换的条件是他的性命。
当他的生死摆在我眼前的时候，一切忍不住的眼泪都忍住了，一切狠不下的心都狠下了，一切说不出的话和做不到的动作也都真切地完成了。我不会舍得打他，可是更不舍得他受冰刃之痛，因此我所舍不得的，也都舍得了。
我舍不得第七天的阳光，舍不得耶路撒冷的夜晚，舍不得创世节的烟花，舍不得他送我的钻戒。
舍不得他。米迦勒。我的哥哥。
他把他的一切都给了我，如今轮到我把我的一切还给他。
玛门把冰刃的残片交到我手里。“宝贝，我履行诺言了。”他这么叫我，让我恶心。
我握住仍带着他鲜血的半截冰刃，跑进王宫走廊边一间小屋，趴到窗子前，正巧看到贝特丽丝带领着一些精灵来接他离开。他洁白的衣服上染了血，已然不省人事。
心脏一阵钝痛，使我窒息。
我紧紧攥住左胸处的衣襟，却仍然尝试着尽力贴近窗户，好让自己能够把他看得更清楚些。
哥哥，你的头发好漂亮。
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却没有记忆。仿佛很久以前我就曾经以这样的心态，以这样绝望的心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玛门站到我身后，想要伸手搂住我。
我猛然转身，趁他一怔的瞬间，把手中冰刃的残片刺入心脏。
冰寒彻骨的凉，熟悉而遥远。仿佛记忆中的死亡就正是这个感觉。眯起双眼，再睁开，潮水般的过往如海啸将我瞬间席卷。
亿万斯年的时光，一个又一个片段，飞快掠过脑海。
是多少年前，他笑着给我戴上刻着他名字的钻戒。
是多少年前，他在阳光下走出雪柳的光影。
是多少年前，他面对碎魂之光挡在我身前。
又是多少年前，他说，玛斯罗尔，我喜欢看你笑，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
此时，他的双眸应该已经变回海蓝色了吧。
而我，用我的最后一点呼吸，把遗言变成利刃，在面前黑翼精灵的心上刻下永世的遗憾与伤痕。
“佩洛蒂尔，你……”玛门有些惊惶地看着我，睁大了血色的眼睛。我轻轻冷笑。“你不是说，上一世的我死在了他的手里？如今，我正是……正是要你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这一世的我，是怎样，死在你的手里……”
“你……不……”
“玛门，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我变成谁，我玛斯罗尔，终将永远是属于米迦勒的……你，改变不了。”
他一怔，双手轻轻颤抖。“你……你想起来了……怎么会……”他喃喃着，慌乱地摇着头。
他的脸在我的视野里愈加模糊，而逐渐清晰起来的，是很多年前哥哥湛蓝的双眼。
米加，你若死了，我去陪你。
你若活着，请再等我三千年。
我轻轻笑起来，手离开扶着的窗台，摔落在地。
一根金色的绒羽，飘进我最后的视野。
一阵揪心的痛楚，把我从迷惘的混沌之中惊醒。
我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飞马拉的马车里，外面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斑斑驳驳地洒进来，面前是贝特丽丝担忧的面容。
“米迦勒殿下，你醒了。”她惊喜地凑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拉开马车的窗帘回头远眺，暗夜堡缥缈的影子已在白云之下渐渐隐去。“我怎么……”
“米迦勒殿下，我们赶到的时候看见您晕倒了，所以用飞马车把您接回魔界。”
我不再说话，忽然想起刚刚把我惊醒的痛感。就像心脏深处一阵莫名的心悸，让我不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贝特丽丝。”我蓦然抬头，“快让马车调头，我要回暗夜堡。”
她有些不解。“米迦勒殿下？您——”
“快回去！听我的就是了。”
她犹豫一下，还是探出头去施了个魔法，马车停住，然后缓缓调头，沿着刚才走过的路重新奔向暗夜堡。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知道，这样做是对的。
否则，我可能就会永远失去他。
马车重新停在暗夜堡的广场上，下了车，却发现他们所谓的婚礼已经散去，几个法师模样的暗夜精灵匆匆跑进王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心下一沉，也快步跑进昏暗的王宫走廊，看到一些侍女正围在一间屋子的门口，那几名法师面色凝重地走了进去。
我推开那些暗夜精灵冲进了屋子，却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躺在天鹅绒的地毯上，睡容恬静安详。
玛门收回的那半段冰刃残片深深地插入他的心脏，在白色礼服上绽出一朵妖娆绝艳的殷红色的花。
他轻轻地闭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流转着柔光，面容安恬，似乎还挽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就像睡熟了一样。
而玛门跪坐在他身旁，像失了魂魄。
“佩洛蒂尔殿下……”贝特丽丝的声音颤抖，跑过去跪在他身边，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我愣愣地望着他，眼前尽是三千年前他睡着时的模样。
三千年前，他总是比我更爱睡觉，因此我也总是喜欢在他睡熟之后静静地看着他。
“米迦勒殿下！他没有死！”贝特丽丝夹杂着惊喜和忧虑的喊声忽然把我从怔忡的状态中唤醒，我仔细地向他看过去，却发现他仍是沉睡般安静地躺着，与刚才没有区别。
“贝特丽丝？你说他——”
“佩洛蒂尔殿下没有死！他刚才动了！”
我停滞了几秒，然后像发疯一样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
他的脸因失血而苍白，在明媚的阳光下单薄到几乎透明，随着我的晃动而仰倒在我的臂弯里。
“贝特丽丝……你在骗我……”眼泪不能自已地砸了下来，落到他脸上，晶莹的泪滴破裂成碎钻似的水珠点缀在他的睫毛。
我愈加痛哭出声，一遍一遍喃喃着他的名字，使自己喘不上气。
忽然他的手轻轻动了动，捏住我的衣襟。
我一怔，忙擦了擦眼泪。“佩洛蒂尔……？”
睫毛颤动几下，他的眼睛微睁开一道缝，却只是看了我一眼之后就再次轻阖，他的右手努力抓住我的手，颤抖的指尖细腻而冰冷。“带我回去……带我……回去……”
“我们回去……我们这就回去。”不断流下的眼泪让我模糊了视线。我站起身，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无视屋子里的暗夜精灵，跑出小屋，向着暗夜堡的大门快步走去。“佩洛蒂尔……我们这就回家。”
他皱着眉，脸色苍白如纸，左手无力地攥住伤口处的衣料。鲜血涌出来，浸透了纯白的礼服，染红丝绸、蕾丝和水钻，沿着裤管一滴一滴流下去。
他的血，沿着我走过的脚步，落了一路。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你若死了，我去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