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血耶

1、第 1 章

　　现在是秋天，早晨和晚上都有点凉飕飕的，中午和下午又热得发慌，这种天气直叫人容易感冒和犯困。
　　日子是在上课和睡觉间悄无声息地奔过，上课的时候十代依旧会想睡觉，最近怎么趴都没有睡意。只要想着万丈目要转学出国的事心里就堵，好像出国就很有前途似的。最近不知道万丈目在忙些什么，已经好多天没看见他了。
　　晚上，十代百无聊赖在宿舍里踱来踱去，宿舍只要他一个，其他人不知道去了哪溜达,更讨厌的是刚才居然停电了。叹了口气，十代一屁股做在床沿边，向窗外的夜空和敞开的门外望了会，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床底下传出几声“呜喵”的喵叫。
　　法老王？十代又惊又喜囔着蹲在床边，目光在晦暗的床底下来回扫视，只见一只黄褐色的大猫动了动胖胖的身躯，眨眼间扑到他怀里。十代摸摸它的脑袋，把他圈在怀里，再站起来。
　　十代，你在么？门口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惊得十代手一抖，险些把怀里的胖猫给摔了下去。
　　十代一转身不出所料看到穿黑色长风衣的万丈目。
　　十代有些诧异，说，万丈目，你怎么来了？说话期间万丈目已经不客气的走进来。借着从外面打进来的月光，宿舍理的陈设的轮廓是清晰可见的。好几天不见的两人开始扯着胡话。十代问的最多的就是：你这几天都上哪去了，我老找不到你。万丈目模模糊糊的搪塞着，被问到烦的时候，脾气一上来就没好气的说，我不想看见你，行了么？
　　此话一出，十代就沉默了，心里被一块石头堵着呼吸都不顺畅了，手里胡乱顺着猫的毛。万丈目也不好过，真后悔没换句话。看到十代在给猫专心顺毛的模样，头低低的。万丈目的目光就禁不住在十代脸上逗留，他低眼去细瞧，十代的脸在这环境既柔和又白的的透明，最庸俗的比喻就是像水豆腐似的，一碰就坏了。那两片唇不自然的抿着，虽然是小了点，倒是很鲜红的，嘴唇的那层皮看起来更薄，一咬下去肯定破了。万丈目突然觉得明日香也就那么回事。
　　十代一抬头就撞上的万丈目的目光，还未来得及窘迫，万丈目哼了声扭开头。十代不由笑了，万丈目还是老样子，顶着一张菱角分明的脸，张的人模狗样的，就会装酷显摆。
　　一阵凉风从门口灌入，外面的树所剩无几的叶子簌簌作响，还抖落了几片。凉风扑到身上，十代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吸了吸鼻子，又流鼻涕了，每次一吹到冷风就会流鼻涕。
　　万丈目心底里透了口气，走到门口，把门一推给关上了，宿舍一下子暗了许多。十代总是傻里傻气的，还不会照顾自己，总自认为自己身体健壮无比。掏掏口袋发现一大叠柔软的纸巾。这是他出门前记得是要看一个很苯的笨蛋，就鬼使神差顺带了。
　　鼻涕当真是流个不停，一吸进去却更凶猛的流出，索性用袖子去擦，被万丈目拉住，一团纸巾塞到手里，流出来的鼻涕也被揩去了，动作及其的轻柔。他惊讶的看着万丈目，万丈目的神情有点奇怪，他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十代试着问，万丈目你这几天是不是特别开心？
　　万丈目不置可否地一摆手，说，哪有什么开心的。
　　十代还想说什么，张嘴就是个喷嚏，缩了缩脖子，猫在他胸前那块薄薄的布料摩挲着，再拱了拱，就从十代怀里跳下去。十代开始连连打喷嚏，揉了揉发红的鼻子，直嘟囔抱怨着。
　　眼前单薄的身体抖啊抖，万丈目不知怎的整颗心也一颤，心里只想着这个白痴穿的这么少，鬼使神差的解了风衣上的两颗纽扣，突然又觉得不妥，在十代再次抬眼看他之前慌忙扣了回去。

　　第二天上课出其不意的看到了万丈目的身影。万丈目还是老样子，十代仍旧听不下去，偷偷瞥了一眼万丈目的侧脸，脑子有些乱哄哄的，也没心思趴桌子，一闭上眼心里浮出万丈目再过不久就要离开的事。
　　万丈目知道十代一直在偷看他，就像现在的这种感觉，十代一看他，不知为何他就不是想动。他都要僵化掉了。
　　十代再次斜过眼，万丈目以目光攫住他。十代心虚的低下头，万丈目也是一个恍惚，眼里有些复杂。
　　一节课万丈目什么都没听进去，终于挨到了下课才松了口气。
　　十代只觉得万丈目和以前有哪里不同，仔细想想好象还是一样，头顶冷不防传来万丈目的声音：
　　你病傻了吗。
　　我又没病。十代马上回嘴反驳。想到刚才他一直在偷看，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
　　万丈目绷着脸，不悦的俯身凑近十代的脸，十代吓得闭紧了眼，长长微卷的睫毛在万丈目的视线下颤动着，他不但没劈头盖脸的谩骂，也没有心里隐隐想要的那众灼灼的热气。尽管如此，脸上还是不禁的一阵发热，万丈目一定是在屏息盯着他，偷偷睁开一条缝，万丈目看他的目光远远胜于脸放大了多少倍还要令十代惊讶的多。
　　不知道是谁嚷嚷了句：他们吻上了！教室里马上沸腾了。
　　什么吻上了？十代一时懵了，惊愕的发现万丈目那张脸真的离他近得不行，后面又有人兴奋不已的补了句：我看到万丈目吻了十代！
　　万丈目给了那兴奋不已的人一记很轻的眼刀，他并不反对。等十代回神，万丈目已经离开了教室。
　　这个家伙真的有点反常啊，刚才他们说什么吻啊真想不明白。十代伤脑筋的挠挠头。
　　明日香一直站在万丈目身后的地方，以她的角度看，更像万丈目强迫十代就范的亲吻，明日香望了一眼门口，两道细细的眉毛纠在一块，走到十代面前也没有引起十代的注意力。
　　明日香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说，十代，今晚留下来可以么？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啊，是明日香。十代不好意思的向明日香报以赧然一笑，明日香有什么事吗？
　　明日香的脸色变得青灰青灰的。

　　晚上八点，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屈指可数的几颗璀璨的星星挂在漆黑的天边。凉风一阵一阵地摇晃着稀稀落落的树叶。
　　一排路灯笔直的伫立在路边，灯光在道路上投下一片橙黄，十代看着那片暖色，心里却有些凉凉的。万丈目走出教室后就再没出现过，晚饭时间他去了一趟万丈目的宿舍，结果还是扑了个空。
　　明日香站在十代的面前。两人都一言不发的保持沉默，十代目光游离的想着事情，明日香也怀着自己的心思。她想她和十代都认识这么久了，但是十代迟钝的没有发现她的心思。
　　十代……还是明日香先开口了，十代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十代的身旁是挺直坚硬的电线杆，他没什么心情和明日香谈论事情。转眼去瞥那电线杆下，猫都喜欢蹭电线杆，还会在电线杆下撒尿，他似乎看到电线杆下有一滩水渍。
　　明日香叫着十代，在十代转头去看她的那一刹那，握住十代的肩膀，把十代按在电线杆上。十代一阵目眩，全身都僵硬了，叫道，你干吗！
　　老实说明日香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一想到教室里众目睽睽之下万丈目“亲吻”十代的那幕。她就忍不住想发疯，她用一只手捏紧十代尖巧，两片唇贴上十代的额头。
　　额上湿湿热热的唇一寸一寸的吻过他脸上的皮肤，湿漉漉的。十代惊惶的眼里只看到一片黑暗，那纯粹的黑像万丈目的头发、眼睛、衣服。额上的唇抹过了他的额角、眉毛、眼皮、鼻梁、面颊、下巴。一股浓郁的香味让他喘不过气来，胃像是翻动起来一样，他感到难受和恶心。
　　十代推开明日香仓惶而逃，他朝着一个方向往前跑，听不见明日香的声音，只听到耳边的风声呼啦啦的。等他两腿发软后已经停在万丈目的宿舍门口。十代蹲下身不住的喘气，眼前这扇门冷硬得像块坚铁，这个时间不知道万丈目回来没有。
　　十代直起身，正打算敲门，门却却开了，他看到了万丈目。
　　万丈目啧了声，把门完全敞开示意十代进去。
　　十代大大方方的往万丈目的大床上一坐，不停感叹：真好啊，做少爷就是不一样。
　　你这么想的吗？万丈目说着顺手把门关上。
　　十代疑惑的看着他，说，难道不是吗？
　　我也不知道。万丈目嗤笑着，明显表示一点都不好，十代不太懂察言观色，也就把他的话当真的。十代一下子还没缓过来，不住的喘粗气，不止口干，坐下来后更有些头晕，只听万丈目问，你要喝水吗？十代还没有点头，一杯水已经递到了面前。十代渴的要紧，夺过杯子，猛灌了几口就见底了，万丈目又去倒了一杯。
　　谢谢了，万丈目。十代道谢后不忘附上一个灿笑，在看到第三杯水后，才有点后知后觉：什么时候万丈目变得那么细心了，态度也没以往的恶劣了，好奇怪。
　　十代怀着满腹疑问喝下第三杯水，心里觉得怪怪的，扭头对上万丈目的眼睛。十代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杯子还给万丈目。万丈目什么也不说，放好杯子后就同十代坐在床沿边。
　　床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万丈目把笔记本电脑挪到他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电脑是背对着十代的，十代只能看到一个铁灰色的长方形。十代不着边际的瞎扯着，万丈目也没有显出不耐烦，只是双眼直盯着电脑，有时没注意十代在说什么。十代垮下脸来，被人忽视的感觉很不好，特别是万丈目……
　　你在搞什么嘛！十代不满的瘪了瘪嘴，凑过身探头想看看万丈目到底在搞什么鬼。万丈目神经紧张往后的挪了个位置，想要引开十代注意力似的说，你刚才说了什么？
　　果然很有效果，十代两腮气得鼓鼓的，责怪道，你怎么老这样，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爱理不理的。
　　我有吗。万丈目好笑的看着十代，觉得十代现在很可爱，抬手摸了摸十代的头顶。十代窘迫，脸颊有些发红地拍掉万丈目伸过来的手。
　　有这么让你生气吗。万丈目说。顺手抓住十代的手腕，十代恼怒的想抽回手，无奈万丈目发现他的意图后更使劲了，十代不甘又试了几次，腕骨被夹的生疼，万丈目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骨更加突出，五指都要陷进去了，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十代说，你快点给我松开。
　　万丈目没回答，反倒加了一份力道，关节都泛白了。
　　你干嘛呀，痛死了。十代突然觉得委屈起来，盈盈泪水不停在眼眶里打转，明明他没有做什么事却惹来这种报复性的行为，在万丈目那短短一时间的温柔下他以为就可以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甚至想说这几天他其实挺想他的。
　　万丈目的脸上闪过一丝沉郁，马上松开了十代。十代抽回手，低头揉着泛红的皮肤，眼圈有点红，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万丈目内疚又带着别样情绪，柔声问，真的很痛？
　　当然啦，你那么用力干嘛。十代更委屈了，声音有些哭腔，很大部分原因是万丈目的语气。
　　看到被自己印上去的红痕，万丈目再次伸手去抓过十代的手臂，只是隔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十代想躲开也躲不掉。万丈目只是用指尖轻柔的抚过那一片令他心疼的红色。十代的手本来有些抖，现在僵住了，诧异的抬头去看万丈目，正好对上万丈目的漆黑深邃的眼睛，那种深沉的眼神是一时间不可能想透的，最好的解释就是万丈目又变得怪怪的了。
　　万丈目一个用力往回扯，十代重心不稳的向前倾，咿咿呀呀的乱叫着，撞到万丈目身上。万丈目一手扣着十代的腰，一手揽着十代的背。十代就这么身体前倾的靠在万丈目胸膛上，迫不得已抱着万丈目的背。那温暖的体温简直要把他的脸给熏红了，十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脸很热，这个姿势也不太好，中间夹着台电脑有点累人。但就觉得这样挺好的，如果万丈目不推他他是不会放开的。
　　十代收紧环着万丈目后背的手臂，往怀里再蹭了蹭，他听到那比他宽阔许多的胸膛呼吸开始有点不顺畅了，不禁莞尔了，他想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是明日香的。
　　我后天……万丈目揉着十代手感蓬松的头发，十代听到这句猛的一抬头，以为万丈目说要提前走了。万丈目动作一顿，然后了然的笑了笑说，我后天还没走呢。
　　十代莫名的松了口气，继续把头埋了万丈目怀里，闷闷的问，那你什么时候走？不断起伏的胸膛突然一顿，十代也跟着紧致起来，抬眼仰视着万丈目分明的面部轮廓。
　　我想再过几天……万丈目把脸颊贴在十代的头顶上，深吸一口气，一股洗发水的清香扑面而来。他腾出一只手把搁在两在中间的电脑往旁边挪开，再紧紧抱过十代。十代目眩下整个人都被抱到万丈目怀里，他的脸颊贴着万丈目的颈侧。万丈目低声重复说，我想再几天……再过几天……我想要多几天时间……
　　耳边充满低沉的低喃，十代满脑子都是万丈目还想再多留几天，为什么……斜眼扫过一旁的电脑，他正好能看到电脑屏幕，一闪而过的几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封电子邮件，收信人是万丈目，发信人是万丈目的二哥……他听到万丈目在他耳边不停的叫他的名字，然后有柔软的东西印在他的额头上。十代的脸更红了，僵硬着没敢动，心神慌乱之中看着那封电子邮件。里不断想，万丈目的大哥去世了，二哥责骂万丈目怎么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那个游城十代没有回去参加葬礼。二哥还为万丈目的前途担忧，离毕业也没有三年了，还是要换个更好学校。
　　万丈目顺着吻下去，稍稍停了一下，他还有着理智，有些惊讶十代的温顺。
　　当万丈目触碰到嘴唇的时候，十代已经看不见那封电子邮件了。突如其来的吻令十代慌张，心如雷鸣，牙关闭得紧紧的。最先是温柔的贴合，然后是近似疯狂，如饥似渴的吮吸着十代的两片唇瓣，不安分的舌尖企图撬开十代的牙关。
　　慌乱之中，十代揪着万丈目后背的衣服挣扎。见他如此的不情愿，万丈目松开他，不由的垮下脸，悻悻的问，你就这么不喜欢我么？
　　呼……不是啊，只是你突然……十代说着有些喘不上气，说到后面不免面红耳赤，自认为丢脸的把脸埋到对方的颈窝，万丈目低低的笑了几声，把十代往怀里揉啊揉。十代差点被勒的气岔，想到刚才万丈目没说完的话，不免开始揣测起来脑子转不过弯，只好直接问，你说你后天干吗？
　　稍稍拉开一点两人的距离，十代看到万丈目认真思考的表情，紧张兮兮的嘟哝着：你说后天还不走的。
　　万丈目却想笑，低头在十代的眉心在烙下一个吻，说，后天我想带你去玩。
　　真的么，我们去哪玩？十代兴致一上来，如果不是万丈目牢牢把他圈着，差点就要跳出来了。
　　万丈目直视着十代明亮的眼睛说，真的，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十代一时高兴也不忘记得寸进尺，蹭了蹭对方的肩头，不经大脑的开始罗列其它乱七八糟的事情，万丈目除了偶尔皱一下眉头，很多时候都是答应的，越是这样宠溺十代就越是不客气，十代也不清楚他们到底算个什么关系，只是觉得很不错或者他心里就希望本该如此。
　　连手指头都不用数了，反正万丈目都会答应的，十代说的都有些忘我了，万丈目眼底里那抹笑仍未减。
　　十代说，你以后和我去食堂好不好，我挤不过他们……
　　万丈目说，我会陪你去。
　　十代说，我功课不好，老师总是抱怨我，要是你能教我就好了。
　　万丈目说，随时都可以的。
　　还有还有……十代实在数不出来就掏空脑细胞的想，这么多的事情就算万丈目再多留几天也是不可能都完成的，更何况有些是长久性的。万丈目撩拨着十代的额发，把它们拨乱再用手指梳好，那漂亮柔软的栗发非常乖巧的让他摆布着，但他说话的语气却充满愁闷和不舍，他说，十代，我回去的那天你别去送我了。
　　为什么？十代拔高了音量，睁大了眼睛，从万丈目怀里坐起身来。
　　你不要去就是了。万丈目别开脸去摆弄着一旁的电脑，再转过去看十代，十代怔怔的望着他，眼泪盈得满满的，好象要呼之欲出一样。万丈目有些失神和心疼，如果可以再庸俗一点他大可以把人抱在怀里说什么我不会走了，为了你我不会走的——但这已经不可能了，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完成。把电脑合上后，万丈目叹了口气，按着十代的两肩，说，你别送我，我怕我会……
　　就这么走了吗？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推开万丈目然后出去哭一场，说不准万丈目会改变主意。可是只要动一下身体，万丈目就会按得更牢，生怕他会跑掉、失去他一样。十代不想抬头去看万丈目的面容，只是缓缓得摇着头，遥得两行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蜿蜒淌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