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浅水湾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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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之线绕了一圈又一圈之后，紧紧地套牢了她。虽然城市很大，路很宽，人很多，可是他们还是相遇了，就像是早就安排好的一样，也许，真的是早就注定了吧？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他们遇见了三次，连家里的人都不见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见上这么多回，这本来是极普通的事情，可是有些极普通的事情，注定了影响你许久，一天，或者一辈子。
韩惜然到达浅水山庄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用完了午餐，休息了一会儿，就一个人出去走走，虽说一个人有点孤单，但也是不错的享受。想起今天早晨，冷知夏给她打电话，说是临时有事不能去了，这本来没什么，但是难得的是她的语调竟少了一贯的冷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甜蜜，甜蜜？这实在不像是她该有的情绪。海浪一层层地推过来，漫过了她打着赤脚的双足，回首，她走过的脚印已经消失不见，那时候，她胡乱踩着浪花，玩得很开心。
浅水湾特别大，水上运动很丰富，趁着还没冬眠，许多人都把握这最后的机会好好狂欢一场。韩惜然以前来玩过，这次又是一个人，兴趣缺缺，倒是很享受秋阳照耀的感觉。她穿着白色蕾丝长裙，裸色保暖长袜，外搭针织大外套，清爽又保暖。凭着清纯甜美的外貌和装扮，她很容易成为众人的焦点，但是仅此而已，偶有人上来搭讪，她只是礼貌应答，从不答应任何邀请，慢慢地大家都习惯了，只当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罢了。
当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散去，她才换上平底凉鞋，朝酒店走去。进入酒店大厅，一抬头，她就看到了那个花花公子，当然还有上次的那个性感美女。不上去打招呼吧，自己要从他身边过去；上去打招呼吧，好像又打扰了别人。
左右衡量下，韩惜然才想来，自己又没有做错事，干嘛要那么尴尬？无论是谁，过去打个招呼，说声“好久不见”也是应该的。这么一想，她反倒坦然了，倒觉着非去不可啦。走上前去，正要叫他，哪知道那个男人突然转过身来，倒把她的一切考虑都冲散了。
“你突然转过来，吓死我了。”韩惜然稳了稳呼吸，正常人被他这么一个高大的物体吓着也要喘口气，何况他还有这么一双冰冷的眸子。
“是你。”安子寒见是她，微微有些讶异，面上却仍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谐谑道：“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Angel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好似实在宣示自己的主权，笑得很娇媚：“安总，这位小姐是谁啊？”她看起来应该不是圈内的人，应该还是学生吧？“你还是学生吗？”
“是啊……”韩惜然见美人相问，礼貌地笑了笑：“上次我在美环大厦看到你们了，后来有事情就没过去打招呼，真是抱歉。这次遇上了，正好补回来。”补回来……这个能补回来么？
安子寒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刚从海边回来的，白瓷般的肌肤染着淡淡的红晕，褐色的眼眸呈现一种纯净的迷离。对于自己的行为，她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而且没有一丝失望。
“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见他不说话，只是不解地盯着自己，韩惜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先告辞。她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忽略了一丝丝的失落，剩下慢慢的顺畅开心，好像有什么疙瘩都被慢慢铲平的感觉。
“安总，人都走远了。”安子寒淡淡点了点头，然后Angel就挽着他的胳膊一起离开。凭着女人的直觉，Angel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一眼，暗暗猜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不管是什么，那个小女孩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夜晚，浅水山庄安静下来，疯狂了一天的人们或是派对或是吹风，固守着夜的静谧。蓝色的游泳池，碧波荡漾，风吹过，便会有一层层的涟漪翻滚着，似绸缎般柔软得不可思议。韩惜然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正要转身离开，便看到他朝这里走来，出于礼貌，她只好坐着不动，准备打声招呼再回去。
“你怎么会来？”韩惜然依稀觉得，在这种时候他应该呆在房间里，毕竟带那么个大美女来不是用来观赏的吧？但是她浑然不觉，心中的某个角落升起的淡淡喜悦，在这个美丽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地寻常。
“我怎么不能来？”安子寒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这里空气好，风景好，人——也好，自己怎么就不能来欣赏一下，这样想着，他故意倾身道：“那你说我应该在哪里？”
乍然听到他的声音离得那么近，那么低沉，那么——魅惑，韩惜然忍不住靠后一些，试图离他远点：“我以为你会在房间。”他干嘛靠自己靠得这么近？她只好稍稍挪远一点，一点点。
似乎是很满意她的诚实，她感觉到他好像笑了笑，连胸腔都有微微地震动：“房间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太闷了？是啊，有那么一个大美女在房间里，他不会觉得“闷”才奇怪吧？她抬头看他，他已经看向了别处，是绚烂的灯火，还是远方的黑夜？夜晚的他，仍是一身质地考究、剪裁得体的衬衣衬裤，宝蓝色的衬衣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古铜色的肌肤，显得尤为慵懒和性感。一身流畅笔直的曲线，没有一丝赘肉，堪比男模的完美身材，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看什么？”
“看你，果真是长得很好看的人。”韩惜然望着荡漾的池水，笑了笑：“也许我该说我看的是你身后的夜空，或者星星。”
“嗯，男人往往会喜欢后一种回答。”安子寒笑了笑，不再说话。虽然相处的时候不多，但她觉得他好像经常都会这么笑一笑，但是笑得没有暖意，仅仅是扯了扯嘴角。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难道他的心真的那般冰冷吗？想着想着，她不禁暗暗打了个寒战。
“你冷了？”
“呃，有点，我先回去了。”韩惜然站起身来，水中的倒影碎了一池：“你请便。”
“我送你。”
韩惜然抬头看他，月光下的线条是如此柔和，表情是如此认真，她那句“不用了”硬是没有说出口，不过这次他真的不是客气么？晚风拂过，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只是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跟着往回走去。
那时候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就好像行走在他的影子里。黑色的影子过分夸张地勾勒出了他的轮廓，相对而言，她觉得自己显得很小很小，然后她突然站着不动，看着前面的影子坚定地前行，直到走了有一段距离，他才站定，挺拔的身子并没有转过来，可是，她笑了，笑得很开心，繁芜的夜空里突然开出了美丽的花，花香幽幽，沁人心脾。然后，她小跑着到了他的身后，他继续向前走，她也跟着向前走。后来，她遇到很多事，见过很多人，可是她一直记得这个夜晚，因为，她觉得很幸福，那时候的她心里面很幸福。
这个房间很简洁，但也很甜美。书架、电脑桌、粉色的笔、没有画完的图稿、床……床上的人正在翻看一本杂志，不久之后又换了一本，然后又换了一本，她的表情很丰富，有时候会笑有时候会微微地皱着鼻。走近看，那些杂志涉及的范围很广，商界、八卦娱乐、建筑、时尚、中文的、外文的……纷杂得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然，下来吃饭啦。”韩妈妈朝她的房间喊着，心里纳闷女儿太不正常了，“失恋”的女人这么平静？但是看到她没事就好啦。“快下来，张妈煮了好多你爱吃的呢。”
韩惜然推开一大堆杂志，大声回道：“知道了，马上下来。”看了看自己的样子，真够懒散的，撇了撇嘴，先祭自己的五脏庙再说。
“姑姑。”韩惜然甜甜地唤了一声，她这个姑姑真的是一等一的美女，保养得特别好，就是嗓门大了些——豪爽，姑姑对自己特别好，就像母女一般，但韩惜然总笑称两人是姐妹。
“嗯。”韩慧放下笔记本电脑，笑着问道：“然然，姑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吗？”她本来想着晚点再说，但是看着这侄女自我恢复能力很强，决定提前说了。
韩惜然根本不记得有什么事，随口应道：“什么事啊？”是陪她逛街，还是旅游？
韩慧一点都不在意，仍是一副兴趣浓厚的样子：“就是帮你找个白马王子啊。”
韩惜然乍一听，猛然想起来那次的事，勉强笑道：“姑姑，然然还小，那个事再说吧。”
听侄女这口气，韩慧摇了摇偶，不赞同道：“还小？你都十七岁了。”
十七岁很大吗？十七岁明明还很小啊……韩惜然继续挣扎：“我还要读书嘛。”
“所以先定亲，毕业了再结婚啊。”韩慧对答如流，由此可见她考虑得多么周到。
韩妈妈端上最后一道汤，笑着接道：“她啊，还是个小孩子，晚两年再说也可以。”
韩惜然颇以为然，重重地点头，还是妈妈英明啊，可是，谁能够逃脱她姑姑的那张厉嘴？
“嫂子，现在这时代好男人多难找啊，你不先定下来，等你想找的时候怕是早被别人抢光了。”韩慧见韩妈妈有点松动，趁热打铁道：“你看那李家和文家的千金，比咱们然然还小几个月呢，这两年不都定下来了？人家说出名要趁早，这挑好夫婿更要趁早。”
韩惜然见妈妈被说动了，心知不好，只得讨价还价：“这样，至少等到我十八岁吧。难道你们不想让我多陪陪你们，还是你们早就想好了，恨不得我早点嫁出去？”
“净瞎说，我们当然舍不得你”韩妈妈轻斥，随即补充道：“但是女孩子大了，总要嫁人的。”
“我觉得然然的想法挺好，我们给然然多物色物色，保准选个白马王子来。”韩慧爽朗地笑着，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白马王子的候选人。看来，她有事情忙了。
然然的想法？韩惜然无语，这怎么就成了她的想法了呢。十八岁、白马王子、结婚的字眼一串串地冒出来，她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出一个人来，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怎么能是他呢？如果是他的话，貌似……听起来还不错。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最近，她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那天晚上，他送她回房间就离开了，再也没有见到。对于一个只见过三次的男人，还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自己有必要思考这么深层次的问题吗？真是太不对劲了。
午后，韩慧仍旧在看笔记本电脑，韩妈妈端来水果，她们边吃边看看电视，偶尔闲聊一阵，或笑或闹的声音传出来，时光显得格外地宁静悠长。那时候，客厅里就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简单而华丽，然后她就看到了他——电视里面的他，镜头很远，但依稀可以看清楚就是他，他正躺在游泳池边的椅子上晒太阳，和Angel一起，那是在浅水山庄发生的事情，推算日期，那个晚上的第二天。
“这个模特身材真好。”韩妈妈停下手中正在削的苹果，由衷地赞美道：“你们说是吧？”
韩慧抬头瞄了一眼，点了点头：“嗯，不错，魔鬼的身材，比然然，更胜一筹。”
若是往常被姑姑拿着说话，韩惜然从来都没觉得不妥，她也会带着欣赏的心情去看去聊，可这次她心里倒有些不甘心了：“为什么？”对漂亮的女人怀有敌意，莫非自己老了？
韩慧头都没抬，她边忙活着手里的东西边好心好意地回答：“很简单，女人味，这样一说我还真觉得你有点小了，不过用不了多久……”
女人味？韩惜然没道理地较上真了，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缺少女人味：“哪种女人味？”
“什么女人味？”韩慧终于从屏幕和盘算中醒转了过来，瞅了瞅她：“然然，你觉得姑姑是个漂亮的女人吗？”
韩惜然和韩妈妈都被她这突然的举动给吓到了，要是放在平时，韩慧绝对不会这么说话，尤其是用这种甜得发腻的声音，听着人心里怦怦直跳：“呃，你做什么？”
“连这个都不懂。”韩慧中场休息，拿过韩妈妈削的苹果，好歹声音是正常了：“就是这种东西，你没有。”
良久之后，韩妈妈率先喊了起来：“韩慧，你这个女人怎么竟教坏然然？看我怎么整治你。”
“嫂子，我开开玩笑嘛。”韩慧站起身躲避着韩妈妈的“骚扰”，两人打打闹闹的声音传来，韩家的下人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看来早就习以为常了，独留下韩惜然一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想象。
那时候她正好看到电视里的Angel几乎贴到他身上了，不是几乎，根本就是，她兀自咬了咬手中的苹果，有些恨恨道：“那个混账家伙。”
刚停下没多久的韩妈妈和韩慧互相看了看对方，讶异一向不说什么粗鲁话的然然竟然说了接近粗鲁的话，异口同声道：“哪个混账家伙？男的吗？”
韩惜然点了点头，毫不在意话题的劲爆：“当然是男的。”不然她用得着这么说吗？
“到底是谁惹你了？”这是韩妈妈的问题。
“他叫什么名字？”这是韩慧的问题。
韩惜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话给了她们多少想象的空间，在这点上，姑姑总是能率先抓住问题的“实质”。她暗自猜测，那个混账家伙，说不定正在哪里风流快活吧？想到这里，她反而平静了下来，笑得很是甜美：“妈妈，姑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电视里的人。”
韩妈妈和韩慧看了看电视，很显然那个混账家伙的镜头已经放过去了，心下一平，尤其是韩慧，幸好不是她想的那种情况，不然她挑选白马王子的计划不是要落空了？
韩惜然想起，他为自己披上了衣服，他给自己做了早餐，他和别的女人调情，他被人用枪指着头，他把自己送进了警察局，他坐在游泳池边和自己说话，还有他静静地站在远方，等着自己跟上去……他的每个样子你都会记得，他的每种坏处中都有着好处，他就那样热切而突兀地活在你的生命里，即使他从未来到你的身边，这大概也是爱情吧？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仓促而彷徨。韩惜然接过电话，还没等她开口，电话里好听的男声传来：“然然，你猜我在哪里？”
“在知夏那里。”
“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你就不能装作不得意吗？”
“哈哈……”韩惜然完全能够想象到他大笑的样子，跟安子寒的那种没有笑意的笑一点都不一样，他的笑很健康很肆无忌惮：“哎，我就说太阳总是会融化冰山的吧？本来就没有不能被太阳融化的冰山……”
“有，南北极……”
“你这个笨蛋，那是太阳没有照过去啊。”
“霍朗，你为什么喜欢知夏啊？你喜欢她什么呢？”
“呃……”霍朗很显然没有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语塞：“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呢，也许，我觉得她很漂亮，很冷然，很可爱，反正就是那种，我一看到她就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你到底要说什么嘛？”
“我就是问问而已……”
“而已？”霍朗恨得咬牙切齿，有些悲愤道：“我他妈的想得头都疼了，你还而已？”
三秒钟后，霍朗才听到她很小很温柔的声音传来：“霍朗哥哥，我能感觉到，知夏姐姐听到了，说不定就在你后面，你这样子，好么……”
“你在给谁打电话呢？”
“一个朋友……”
“你就用这种口气跟你朋友说话？”
“当然不是……”
“看你就没有老老实实说话，不会是哪个女人找上门来了吧？”
“我冤枉……”
“冤枉？”冷然的女声中有着明显地不屑和分隐隐地愤怒：“这是我在门口检到的，粉红色的盒子真漂亮呢，来，给你慢慢看，还有，请你滚出去看，我不想打扫卫生。”
霍朗打开盒子，一块蓝色的手帕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那是他的，还有一张粉红色的便笺，上面写着，三天前我们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谢谢你。
他那张好看的脸一下子就绿了，什么叫三天前我们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明明只是帮她受伤的腿止血。谢谢你？这是害我还差不多吧。
韩惜然放下电话，思索着霍朗的话，本来就没有不能被太阳融化的冰山……你这个笨蛋，那是太阳没有找过去啊。她到厨房取来青花瓷盘和一个大冰块，把冰块放到盘子里，拿到阳台上放好，在阳光的照耀下，冰块开始一点点地融化，化成了一滴滴的水，可是时间好慢好长，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冰块早就不见了，水浸满了整个青花瓷盘。
正好张妈在给阳台上的花卉浇水，她忍不住叫了起来：“张妈，我的冰块变成水了。”
张妈抬头看了看她，似乎是在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睡坏了，唠唠叨叨道：“什么冰啊水的，都是一样的，冰可以变成水，水可以再变成冰，这不是正常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浅水湾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