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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阙(2) ...

  •   回过神时候容妃正瞧着她,她立时收回了眼神道:天晚了,娘娘就就寝吧,今日天气多变,莫染上了风寒。
      簪儿也早早立起来,唤了擎灯的宫女来。一时间内室一片灯火通明。
      入夜,双儿在她枕侧,听她说说道故乡的景色。说起每每下雪时天地一片裸银的颜色,远远可以看见山脊排开的松柏露出一线墨绿,那是世间唯一的颜色了。又问:清儿怕冷吗?
      她道:我娘亲说我身子骨一向弱,自小药石尝尽,自然在冬日百般维护了,一次在雪地里待了一夜,几乎丧命,从此才知道自己是极怕冷的。
      双儿笑道:哈哈,没想世间还有你这妮子怕的。接着缓缓道:我倒很喜欢冬天的,天气冷,娘亲便会抱着我,烤火炉,吃山芋,赏心乐事多着呢。最好的是不用念书,我最烦着念书,每日与玩伴打雪仗,做些寻常女红,是最好不过的了。现在初秋已经这样冷了,不知道入了冬岂不是冻坏人了吗?娘亲总是将最后的棉衣送到宫里来给我,也不知道她们穿的如何。
      她声音越说越小,黑暗里只听到她悉悉索索将被子往上盖紧,能听得见巡夜走过的脚步声,还有唧唧的虫鸣,世间被淹没在一片诡秘的寂静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清儿听见双儿细微的鼻鼾声,便慢慢做了起来,自点燃了蜡烛台,披了一件薄薄的衣物在身,先是将双儿的被子拢了拢,又将她额前的发丝撩到耳后,微微叹了一声。
      出了耳房,天地一片岑寂,只余下淡淡月光漫铺在地,西边密林幽暗,左侧楼阁高寒,一声长更遥遥响起,又慢慢拖着熹微的尾音在夜色里消弭。院内的玉兰花树,疏木青葱,枝繁叶大,宛如一人亭亭玉立,欲说还休。
      她双手合十朝着天边那一弯玉盘皎洁望了半天,道:父亲大人在上,女儿日日安好,在此明月下恭请父亲大人安。他日花纸秉烛,定一番祭奠。
      又独立立了许久,才惊觉秋风袭人,踏着白霜般的石阶沿原路返回了。

      第二日,她早早起来服侍容妃洗漱,收拾妥当后容妃道:今日秋高气爽,不若登临高阁,怡人心情。且邀丽妃及冯贵人琦贵人等众在雅量阁一聚。
      本朝先皇后在国之初建便积劳成疾而死,帝思其贤德一直没有封后,到了这一年,宫里除了容妃丽妃惠妃便都是几年前新入宫,容妃与丽妃素来相亲,惠妃独占宠爱数十载,宫中之人皆以三人为尊。
      冯贵人是与丽妃一块儿到的,簪儿远远望见,便前去迎接,先是道了个万福,又道:娘娘今儿来的可真算早,真把琪贵人给比下去了。
      丽妃笑道:可不是,每次都是那个丫头争得头筹,我怎么也得赢一回!接着道:且去把清儿唤过来。
      簪儿道:她已经在阁内了,正在娘娘跟前呢。
      说着,一路人便旖旎前去了。一进阁内果然见清儿正给容妃捶肩,看见丽妃来了,先是一笑,后贴着容妃耳边说了什么,容妃自笑了。
      丽妃道:这腌臜的丫头可不是说我什么坏话!
      一边让人擎着裙裾落座了。
      清儿朗声道:哪敢啊,我猜前边就跟簪儿寻我了,今日非得捉我入瓮。
      丽妃笑指容妃:看你把这丫头惯的,跟个精儿似的。只不过几日前,我宫里的寻了一副上好的扇面,偏生这丫头长着一双宫里难寻的巧手,连我贴身的人儿都说,只怕是容妃宫里的清儿才敢接着活计。这不是来求娘娘赏个脸面么。
      容妃呷了一口茶问:寻得是什么料子
      丽妃道:也不见得是什么好料子,只是扇面题诗的是温公子。
      在座皆是一惊,琪贵人放下手中杯盏道:竟是那温太傅的小公子!
      丽妃自喜上眉梢:温公子野游助兴,随手挥就,赠予我外甥,外甥知宫内赏玩之物最稀罕的只有这文墨书香,特地托人送来的。
      簪儿先是替丽妃加了茶,道:这位温公子可是上次殿试拔了头筹的相公啊?
      岂止,冯贵人道,上次皇上宴请文武状元,乘兴在花园里射箭,他竟三发三中,只是最后一箭射的偏了红心,皇上也说他,形容俊雅,文武兼具。是当世之奇才。
      容妃兀自含笑:温太傅当年风采无双,冠绝满城,温小公子就可见一斑了。便可知雏凤清于老凤声。
      正说着,听得一声:我说今儿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原来是丽妃先我一步。就看见琪贵人盛装出现,一袭紫红的衣袍,光华璀璨,竟如□□的凤凰一般。
      主客见礼之后冯贵人便道:琪贵人今日好大的气派。又转向容妃,娘娘您也不管管。这丫头是要上天了!
      容妃淡淡一笑:琪贵人是年纪小,喜爱出些个风头,不及某些人,是要将这深宫所有颜色加诸自己身上,那就是惑主魅上了。
      一时间席间一阵缄默,倒是琪贵人先打破了这大段沉默:昨日听说皇上又赏了她?大红也是她消受得起的?
      冯贵人自添了茶:她心里可是明白的很,宫中一片人也都心里明白的很,大家不说破,可是娘娘们怎么也不说呢!
      丽妃端起茶盏只是望向容妃,容妃目光肃然,却半晌一字未吐。
      清儿见状,自向前走了一步笑指窗外及杯盏:娘娘们可是辜负了这好茶好景了,尽说些浑话,我们娘娘本是好意,说是见诸位娘娘在宫中烦闷,以解颐之故相邀。可万万料不得如今之场面。娘娘您说是吧。
      她轻推了容妃,容妃只惨然笑笑:清儿说得是了,元是解颐,却到头来本末倒置了。诸位且喝茶谈心吧。
      之后,果然是喝茶贪心了,冯贵人眼见瞧见丽妃新做的步摇道:娘娘这步摇的样式倒是新颖,这些年从没见过,恐怕不是宫中之物吧。
      丽妃自头上将步摇取下:也没什么时新不时新之说,只是宝怜斋赵师傅的旧作而已。
      琪贵人叹道:这东珠如此浑圆明亮,可见是稀罕之物。
      又转眼向容妃:娘娘那匹新赏的缎子呢?姐妹们可都等着开眼呢。
      容妃淡淡道:我见那绸缎上多金丝银线,觉得有违后宫节用之度。便搁下了。
      丽妃变了脸色,在众人又谈起其它时收了步摇,再没有带上。
      转眼到了黄昏,容妃站了起来:诸位姐妹也该回去拾掇拾掇,晚宴上群芳竞艳,必定热闹非凡。

      待到人全走光了,天色便黑沉沉的压下来了,阁中只剩下几个打扫的,双儿看见清儿凭窗远眺不知在看些什么,近身问:姐姐在看什么?
      清儿叹了一声,笑着回转身道:我是看着皇城美景如云,只是会心之人甚少。白白辜负了这人间盛景。
      双儿四处瞅了瞅,忽拉近清儿道:姐姐,双儿一直想问你,为何每每赴宴总是簪儿前去伺候,不见姐姐?要说起来,娘娘最喜欢的就是姐姐了,怎么偏偏落了姐姐下来?
      清儿望着她清澈的眼睛,半晌没说出话来,后来只指着玉寿宫的方向道:你瞧,他们把年节时的花灯全挂了起来,如此大的手笔,也只有帝王家了。
      可是啊,她握住双儿的手道,热闹全是他们的,我们只有看的份儿,你可知为什么?
      双儿想了一会儿,道:因为我们是仆,他们是主。我们卖了身,便是皇上的人,自然是要用心服侍。
      清儿淡然笑了笑,声音清远而飘渺:这深宫之中谁不是身不由己,热闹着他人的热闹,欢喜着别人的欢喜,并不是只有我们,只是,命该如此而已。
      命由天定,全不由己。
      她望见夜幕降临的皇城显露一派皇家森严之气,静默的楼阁如同猛兽藏在墨黑的夜色里。而城墙外便是世俗灯火,千家室暖。犹可闻街道弥漫的香甜气味,听见楼宇灯火通明时而传出十几岁女娃边喝着牙板唱歌的声音,连河水汩汩也是欢欣的,从那如蝼蚁般的位置朝向皇城望上一眼,可否看见这悲欢如潮,缱绻不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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