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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江家有女初长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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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快开学那年发生了几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江辛突然毫无征兆成功跳级,没上六年级提前一年进入初中,而且学科成绩第一。据谁谁谁说全满分亮瞎了看初考红榜的无数双眼睛。小屁孩也上了一中,而且极其华丽丽。
第二件事是我和方绯继续旁若无人地写写纸条牵牵小手,但是两人初一期末学习成绩江山万里红叉,通通一塌糊涂。
第三件事就是一向和我拗的江辛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持续早恋了近一个学期。准确地说是忙着跳级所以对我的动态眼不见为净。
初一时可能被刚追到班花这样的天大喜事占据了我的头脑,忙着牵手压马路于是暂时放下了和江辛的阶级斗争。而江辛应该是提前忙于小学毕业没空找我茬。虽然我不知道小学毕业有什么要忙的。
而且同在一中之后,江辛反倒不再和我上学等我放学,也从不会跟我和方绯去玩,甚至已经很久不荼毒我的自行车后座,甚至我莫名其妙感觉这丫头开始对我有所回避
当然,她也很友好地没有在大人面前告发我早恋,可以说这一回对于我的“违纪”她很是包容。至少没有再用自小让我怨念的“除非”造出什么让人崩溃悲催劳心劳力的威胁句子。
以前总是天天见面,某一天突然发现已经很久没见到那个讨人厌的小丫头了,一时真有点不适应。奶奶说她似乎参加了一个什么比赛培训,早上的课一般去集训中心,所以我不用再等她一起上学。放学之后她要么走得很早要么干脆一直在老师办公室里,我也多是打完球后送方绯回家,以前打死不愿自己骑车的丫头有了新自行车。
方绯家离我家不算近,早上我们自然不会一起走,于是我变成了一个人骑车上学,老实说,不和江辛一起上学我刚开始很不适应,尤其是冬天,我总是赖床,迟到频率增加。
以前奶奶一般叫我一次就急着出门散步锻炼或是赶早市,冬夏如一。我迷迷糊糊应声然后继续安睡,直到上初中我还是保持着小学时的生物钟,所以多是江辛等不到我去接她一大早捧着热好的牛奶和买好的早餐来再催我起床,然后我心急忙慌穿衣洗漱,牵出自行车时她已经在院子外缩着脖子跺着脚等着,边嚷嚷着“许子安你这个赖床鬼就要迟到了!”边把我的手套递过来利落跳上后座。
天色还早一片漆黑,自行车要么在寒风呼呼要么在大雾茫茫里飞快穿梭。
她在小学门前下车,小学上课比初中晚半个小时,所以看进去只见几个教职工锻炼身体的零星身影或是落叶翻卷,还是一片寂静。鉴于她一路上对我的谴责,我也冲她嚷嚷:“喂,你看你们学校还没开门呢,一大早的就催!”
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变声,声音粗嘎地回荡在早晨寒冷的风中。连披着军绿色的大衣刚提着一大串钥匙精神抖擞正远远走来开铁门的小学的门卫大叔都忍不住朝我们的方向张望。
还没嚷完中学那边便传来凄厉销魂的早读预备铃,没等她回话我赶紧又火急火燎骑车飞奔而去。
我踏着铃声匆匆赶到教室才发现肚子空空,交作业时伸手往书包里一摸,是早餐牛奶暖暖温热。
虽然早上被她抱怨嚷嚷,但是还是吃得很心满意足。
被她叫得多了,夏天起床倒没那么艰难,我还能不时早上骑车主动到她家门口等她赶早去学校打一场球。但是基本上还是我等她的时候屈指可数,她叫我的多如恒沙之数,
可无论她怎么嚷嚷我害她迟到她都不会自己先走,按她的说法是:我才不要自己骑自行车。我反驳:那你以前还威胁我教你骑自行车。她驳回:要你管!我想再驳回,但我知道驳回无效。
所以她数年如一日地荼毒着我的自行车后座。
只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当我意识到好久不见江辛的时候,偶尔去她家窜门,她要么不在家要么幽闭在屋里玩矜持要么说两句话就装哑巴要么据说和闺蜜出门了。
闺蜜,她什么时候有了闺蜜?矜持,不说话?难道她病了?这还是小魔女江辛吗,我一头雾水。
这丫头八成转性了,真是让人很不适应。
某个傍晚吃饭时我和奶奶表达了这样的意思,一向宠她宠得无法无天的奶奶却十分泰然,还笑着说了一席令我不解的很长的话:女孩子哪能闹腾一辈子,文文静静的好。臭小子,以后要护着辛辛,别让冷水冻着别让她淋雨,男孩子和女孩子不同,你不要不懂礼节,对了,吃晚饭帮把我放在柜子里的红糖和园子里新挖的姜拿到辛辛外婆那去云云。
鉴于奶奶的胡言乱语,那顿饭吃完我仍是保持一头雾水的状态。但是晚饭后我还是乖乖去给她送东西,毫无悬念,我又没看到她。
外婆说她已经睡觉了。我一看手表,七点半不到。
我突然没由来地烦躁。骑着自行车在街上乱晃,竟然把晚上和方绯的约会忘记了。
初二开学第二周,我彻底得罪了江辛。
那是我最倒霉的一个周,拉拉杂杂乌云密布。期末成绩排名大撤退被通报批评,还面临着请家长的一大难题;方绯第一次和我闹别扭,学校篮球赛在即,我们班女生会打球的不多。作为体育委员和篮球主力我要和其他会打球的男生带我们班女队训练,方绯强硬地让我辞掉这个任务,甚至闹得班里有所风传,相处尴尬影响训练,最后我不肯辞职,她不肯理我,属于轻度不欢而散。当班级情谊遭遇爱情,和解无效。这一次的争执也让我对方绯有了新的认识,这是很多情侣都遇到过的老问题:我觉得她不可理喻,她觉得我不够在意。
一句话,情场学业两失意。
虽然对方绯突然而来的小心眼和无理取闹感到无奈,心里难受,我决定主动示好设法补救至少要打破僵局。
周末约她单独外出到市郊骑行踏青,就是以前我和江辛被蜜蜂蛰的地方。方绯虽然不算雀跃,但至少答应了,我松了一口气。
我打电话到江辛家帮方绯借她新买的自行车,自然和她说了周六单独外出的事,她嗯了一声,我接着说周六你如果有时间代替我帮奶奶打理些小家务喂喂小安(我家养的小狗)什么的吧,她说好。她的简洁和配合倒是让一向惯于应付她轻易不妥协的我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最后叮嘱她:这件事就我们三人知道,千万为我们保密别说出去。
她又是嗯。依旧没有别的话。
我突然尴尬也没有别的话了,说了谢谢就挂了电话。
周六上午风和日丽,一大早江辛家门紧闭。可能外婆去买菜,她又去培训中心补课了。我在车棚里看到了江辛的自行车和藏在花盆底下的车钥匙。
路上我和方绯逐渐有说有笑,可没想到刚拐过小路她妈妈突然出现。乐极被惊,我们俩吓得差点各自从车上摔下来。她妈妈是一个很有气势的女人,我送方绯回家的时候就看见过。方绯曾也和我说过她有个厉害的妈妈总是指使她爸爸做这做那。
今天她更是双目冰凉一脸寒气,狠狠地盯着我们俩,显然有备而来。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口干脸白心头发懵还故作镇定,可一个叫了阿姨,一个叫了妈之后方绯就两眼通红地被她妈妈粗暴地拉回了家。
我担心她对方绯动手,跟上前去心想要么解释要么主动认错至少有什么话好好说,毕竟虽然交往但我们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可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太简单,因为还没开口已经惹来方绯妈妈的呵斥,路边行人虽少,但是围观指点碎声议论足以叫我们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脸红,方绯带着哭腔焦急惊怯地低声说你先回去吧。
我沉默地盯着路边伏着的两辆自行车,想到现在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可能只会带给她难堪和窘迫。突然又有了一种被蜂蜇的感觉。
当时的感觉用心慌生气担心无力失望沮丧难过任何一个词形容都不够贴切……总之头很大。
今天什么日子,当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扫兴回家,奶奶痛心疾首的第一句话就是方绯的妈妈来找过我。得,刚进家门,就又是一个霹雳。
我和方绯早恋终于曝光,不知道方绯的妈妈和奶奶说了什么,应该是奶奶还告诉了她我们的行踪。也不知道奶奶是怎么知道我们去市郊的。奶奶气得眼睛有点红,还无端牵扯了许多我现在糟糕的表现和以前的种种“前科”,大有新帐旧账一起算的势头。
我就这样杂七杂八牵来扯去的被训着。
本来的心虚和认错突然变成了气愤。
我气愤不是为我和方绯的事被大人知道,而是本来说好保密的行踪被揭破。一种隐私 被干涉甚至被背叛被跟踪的气恨夹杂着种种被嫌弃被批判的消极情绪紧紧扭捏着我的神经。我想到方绯妈妈盛怒粗暴的样子和方绯伤心害怕地流泪甚至脑海无端闪过前两天江辛在电话里答应保密时的语气,血气上涌。
就像全世界都要对我进行审判,孤岛上只有我和方绯。反对的意见越多,我们越要执拗地在一起。
我第一次和奶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奶奶在责骂中频频拿江辛从小出色的成绩和众口称赞的表现与我比较,有一种更深的厌恶盘旋在我心里,拳头颤抖心中激愤,争吵更上一级。
最后我气得冒着雨冲了出去。我不知道那一天是怎么了,吵完之后把全部的怒气迁移到江辛身上,满脑子都是有这个讨厌鬼的零碎画面。
我甚至不知道风和日丽的天气什么时候飘起了雨,打在脸上,竟有了秋冬的凉意。
不知不觉跑到了培训中心对面,楼上那面大钟显示已经中午一点钟,又飘着雨,虽然路上有来往的行人,但是从培训中心出来的人零星稀少。十二点是回家吃午饭的时间,江辛应该已经回家了。其实我潜意识里应该还是有点不愿面对江辛,所以没有直接跑去她家里兴师问罪。
虽然以往她在奶奶面前告了我很多状,但我知道她不会做这样的事。相处得久了,总会有莫名其妙的坚信。
我是被奶奶有比照的责骂骂得突然很讨厌江辛,而且情绪复杂地厌恶自己。想到以往她总是和奶奶告状然后我们斗嘴吵架的日子和现在她安安静静不再热衷理我甚至有点了无音讯。心里突然更愿意相信其实就是她向奶奶告的密。
这个想法真的很贱很逊,脑子一团乱麻,理性和猜疑不断厮杀。
可是我还是无神地在培训中心对面淋了半个小时的雨。
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等,我在等什么。
质问江辛?可是连我自己都不信她会打小报告。
那种情绪很鸵鸟又很火鸡,不愿面对却又必须期待有所宣泄。要么自己遍体鳞伤要么别人被伤,总之必须对自己有所交代。
这就是所谓的不分青红皂白。
我只知道我没有理由地在生江辛的气。或许是迁怒,或许不是。
就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培训中心里出来了一辆自行车。他们渐行渐近,我也越看越清晰。雨不算大,所以两个人只是撑着一把伞,微微挨近,就像每个细雨飘飞的日子方绯坐在自行车后座为我打伞的样子,不经意的亲密,更深入人心。
是江辛和一个眉清目秀的瘦高男生。
像是哪里被针扎了一下,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