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启事》樱之雪歌

4、四

　　星期天下午五点多，C市杨家有客人来访。

　　杨母在一家小公司里做会计，杨父在事业单位任个闲职，两人都快到退休的年纪了。老两口这大半辈子平安顺遂，唯一的儿子也十分争气，书念的好，毕业后的工作也很不错，上班才三年就在大城市买房买车了。

　　唯一让老两口操心的事是，这儿子到现在还没女朋友。按说自家儿子长的眉清目秀条件又好，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呢？

　　为这事杨母没少催儿子，可杨晗每次都推说工作太忙。

　　于是杨母现在最大的爱好就是打听谁家有待嫁的闺女，并十分积极地给杨晗张罗相亲，当然这事林赜也知情，你说他能沉得住气么？

　　客人开门见山地表明了的来意，年长的夫妻俩是为了他们的儿子，昨天才从美国赶过来的，金发碧眼的年轻人讲一口外国语，据那对夫妻介绍说，那是他们请的私家侦探。

　　这三人正是林父林母和Dr. Hank，当然Dr. Hank并不知道自己还客串了私家侦探这个角色。

　　林母将林赜从小到大的相片荣誉证书等资料拿了出来，一边抹泪一边说：“昨天中午我和我儿子林赜通电话时，刚说了一句就听到他的惨叫，当时我们夫妻俩就觉得不对劲，果然出事了，从电话中断后到现在，一直无法联系上我儿子……”

　　杨父杨母很疑惑，“你们的儿子不见了怎么会来问我们？”

　　林母接着说：“据我们雇的私家侦探调查，周五的时候杨晗——也就是你们的儿子，与我儿子林赜起了冲突，当天晚上我儿子有去找他，从那往后，他俩都失踪了——你们想想杨晗会去哪？”

　　杨母一听宝贝儿子也不见了，便着急起来，急忙跑到电话机边给儿子拨电话，「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杨家顿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中，杨母急的像是热窝上的蚂蚁，恨不得立马去找杨晗。可当他们看完「私家侦探」从杨晗家里带来的疑似绝笔的「家书」后，杨母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昏厥过去。Dr. Hank这时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又是急救又是镇定剂的，经过一番人仰马翻，杨母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了，开始和林母一起抹泪。

　　杨晗在「家书」上坦承自己喜欢男人，还说因为没脸面对双亲所以决定去死，但是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与他有过节的林赜等等……

　　“杨晗与我儿子有过节，他们全公司都知道，据他们的同事说，上周五他俩还在办公室争吵。”林母翻出张公司集体照指给杨母看，里面有杨晗还有林赜。

　　杨父是个稳重的人，短暂的震惊过后他仔细核对了笔迹，确定是杨晗的字，但他还是有些怀疑：“这是从哪里拿来的？”

　　林父满脸沧桑，语气沉痛：“在查到我儿子曾去找过杨晗后，我们曾——去过杨晗的住处，这是从他的书桌上拿到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只是想早点找到他们，小赜失踪不足48小时还没法报警。”

　　林母的情绪开始激动，声音也大了：“喜欢男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至于要寻死吧？就因为你们两位接受不了同性恋，你们儿子自杀也要连累我的儿子？”

　　杨父杨母他们不是没听过同性恋这种事，只是从来没有遇见过。得知这个炸弹般的消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也有些懵，他们聪明懂事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同性恋？然后想到这么多年来，从没听说儿子找过女朋友，也许儿子真的喜欢男人？

　　怀疑一旦滋生，各种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便涌了出来，越想越觉得儿子有问题。再加上林家两老一边施压一边煽风，杨家两老很快就有些六神无主，他们只想找到儿子阻止他做傻事，只要儿子好好的，喜欢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事不宜大肆宣扬，又不好向邻里广而告之，杨父杨母对于儿子的交友情况工作情况等都一无所知，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只得随林家两老去杨晗工作的大城市继续寻找。这几位心急如焚焦虑不安的老人很快就达成了同盟，当然盟主由林母光荣出任，她带领杨家两老循着「莫须有」的线索，四处兜圈子……

　　杨晗并不知道他家正在闹革命，在亲眼看见那只大型雪橇犬翠西后，还没倒好时差就被林赜以「纪念三周年」为由，拉着四处观光。

　　那个混蛋甚至替他写了一张请假单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就算他真的好久没有休息过了年假再不用就过期了，可这个混蛋的做法着实令他恼火。

　　“度假这种事你不会提前说？我的工作都没做安排！不行，我得给她们打个电话！”杨晗从床上爬起翻手机，“连个信号都没有，早知道就用全球通的卡！”

　　“不过一个星期没在，出不了什么事的。”林赜面带委屈地说：“我们好久没一起度假了。”

　　算了下时差，这个时候国内大概是星期一的中午，如果老妈行动迅速的话，差不多可以收网了吧？要是把未来的岳父岳母吓坏了，估计小晗会灭了他。

　　杨晗不管他，直接找来座机，给远在公司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助理认真地记下了领导的吩咐，末了提醒道：“好像你妈妈打过电话来找你……”

　　杨晗一听有些着急，难道家里出事了？他急忙又拨他爸的手机。

　　杨父见来电显示「未知」，还以为是做广告的或者是骗子，可是连续响了两次后，他还是接听了，一听对面是找了十几个小时没找到的儿子时，两行老泪就这么流了下来：“儿子你可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啊……”

　　刚说了一句，手机就被杨母抢了去：“儿啊你要真喜欢男人我和你爸都不会怪你的你可千万不能丢下我和你爸啊！”他们承受不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杨晗听到他妈一顿哀嚎，眉头一皱满脸焦急：“妈，出什么事了啊！”

　　他爸他妈怎么知道他喜欢男人！

　　杨父又把手机抢了过去，“儿子你赶紧回家啊！”

　　“对对，赶紧回来！”杨母附和。

　　杨晗一时有些懵，他一直害怕父母知道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怕两老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也怕在亲情和爱情中两难，可现在，从他爸他妈这没头没脑而又小心翼翼的话语里，他隐约能猜到某人又擅做主张了。

　　再三保证他没事也不会出事，然后又保证会尽快回家后，总算是安抚了两位老人。

　　挂断电话，杨晗瘫在床上，神情冷峻地道：“给你个机会解释下。”

　　林赜像个小媳妇似的，委屈地坐床沿，两眼汪汪地望着杨晗：“你要保证不发脾气，也不准不理我。”

　　杨晗斜了林赜一眼，他已经没有力气发脾气了：“坦白从宽！”这人费尽心思把他糊弄出国，就是故意让他的手机没信号无法被联系上吧？

　　“我给伯父伯母写封信，用的是你的笔迹。”林赜看了下杨晗的脸色，见对方正在闭目养神，接着说话：“我让伯父伯母认为你想不开，在儿子喜欢男人和儿子即将去死这两个选择里面，我认为他们肯定会选第一个……”

　　杨晗突然睁开双眼，恨不得去掐林赜的脖子，“你不知道我妈有高血压？”

　　“我有安排医生应付一切突发状况，小晗，我怎么可能会害你父母呢？”林赜言辞恳切地说。他非但不会害他们，反倒是非常关心两老的健康，就连两位老人犯个小感冒他都知道。而且这三年来，他每年都会以杨晗的名义，给两位老人家安排健康体检，还给他们请了专门的健康顾问。

　　杨晗知道这人说的是真话，这人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让他受伤的，当初他怎么就跟这么个人纠缠上了呢？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到今天差不多刚好是三个月吧？说是让他考虑，结果这人还不是照样替他做出了决定？还用这样的方式？

　　“林赜，你该不会是三个月前就计划这么做了吧？那天晚上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是我故意放的录音。”林赜很快就坦白，他躺在杨晗身边闷闷地说：“伯母一直要给你安排相亲，我担心你顶不住压力最后选择放弃我。”

　　杨晗不像他一样天生是个GAY，他知道杨晗是个大孝子，知道他不愿意让父母伤心，可是他真的等不了了，他担心有一天杨晗带着一个女人对他说：“这是我的妻子……”

　　杨晗可以选择爱他或不爱他，但他却别无选择。

　　“我既然已经选择和你一起了，怎么可能会放弃呢？”杨晗说：“你不是一向自信心过剩么？”

　　林赜一向意气风发聪明自信，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这样的人也会缺乏安全感么？

　　“一直是我在主导我们的关系，我是这么爱你，可你却从来没有表示。”林赜的声音低沉暗哑，隐有痛意。他觉得在这段感情里杨晗就像个木头人一样，他推一下这人才会动一下，他能有安全感么？

　　杨晗觉得这辈子就数今天叹的气最多了，他有些无奈地说：“我……我如果……不……喜欢你，能违背自然法则和你在一起么？你的脑袋里装的是浆糊么？”

　　林赜一听两眼放光心花怒放十分激动地用力抱着杨晗，喜不自胜地说：“小晗……我终于听到你说喜欢我了……小晗……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你傻啊……快放手！”
　　林赜十分听话地放开杨赜，他跳起来奔向不远处的电话，先是用力掐了下自己，然后给林母打了个电话，大声假哭：“妈，我被杨晗给上了，你得帮我去找他父母讨个说法，一定要让他们家负责——哎哟——”
　　杨晗跟着跳了起来，他冲上去就掐住林赜的脖子：“到底谁上了谁？我一定要掐死你——”
　　对面传来一阵打闹声，林母优雅地收起手机，对杨母说：“杨女士，咱们来谈谈我儿子林赜的清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