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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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混乱的局面也总归要完满收场，不是吗？
如彗星相撞般的惨烈情感也需要在一个合适的空间里释放能力，无论是宇宙中任何一个角落都比这间燕玲随时都可能走入的办公室要合适的多。但是，郭秋云显然已经完全忘记了现实世界中的一切，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痛不欲生，在茶几旁边蜷缩成一团，眼神空洞，神情呆滞，眼泪像是冰冷的雨滴，没有情绪的往下落，任凭贺兰锦怎么喊她都无法做出回应。贺兰锦无奈，只能试图自己站起来，却发现左腿的假肢已经脱离了它原本的位置，根本无法用力。只能勉强用右腿站起来，一手扶住假肢，一手撑着桌子，往旁边跳了两步，在桌子上寻找手机的踪迹。
“见鬼！手机。手机哪儿去了？”
竭尽全力伸长手臂，把手机从桌子的另外半边划拉了过来。
“许鹏，你进来。一个人。”
贺兰锦放下电话，又跳了一步，扶着椅子坐下来，再瞟向郭秋云，却发现她已经停止了抽泣，一动不动的在角落里。贺兰锦正想着怎么才能过去，就听见门响，许鹏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又轻轻的关上了门。
“帮我把她扶到沙发上，然后把我的轮椅推过来。”
“是，贺总。”
其实不用贺兰锦吩咐，徐鹏已经走向郭秋云的方向，先是轻轻拉住郭秋云的胳膊，试图让她自己站起来，谁知道郭秋云整个人都倒在许鹏的脚边。
“郭小姐？郭小姐？……你醒醒。郭小姐！”
“怎么了？”
“贺总，郭小姐好像昏过去了。”
说着，许鹏试了试郭秋云的呼吸，倒还算是平稳，便把她从地板上抱起来，轻轻放到沙发上，还顺手帮她整了整衣服，然后才掏出手机，拨通了120急救电话。
“贺总，你的轮椅。”
许鹏同样动作麻利的把轮椅推到贺兰锦身边，想要扶他，却被贺兰锦拒绝了。
“你先帮我打个电话给秦寒，请他过来陪郭秋云去医院。”
“是。”
“你去看看她。”
许鹏点点头，走到沙发边，观察下郭秋云的状态，她看起来似乎只是睡着了一样，呼吸略微有点急促。
“贺总，要不然我先去看看救护车来了没有？”
许鹏出去了，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郭秋云似乎有点烦躁的开始扭动身体，嘴里嘟嘟囔囔的喊着贺兰锦的名字，还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贺兰锦在这样的呢喃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但是现在他根本无法顺畅的活动，也只能一边焦急的盯着郭秋云，一边在心里诅咒着这该死的救护车怎么还不来。也许只是几分钟，却感觉有一个小时那么漫长，幸亏许鹏带着急救医生推开门跑了进来，不然，贺兰锦估计真的又得在地板上摔一大跤。
医生倒没理会贺兰锦，径直走到郭秋云身边开始进行基本的身体检查，很快医生把郭秋云抬上病床，开始往外走。
“医生，她怎么样？”
“目前生命体征平稳，到医院以后我们会给她做详细的检查。”
说着，医生们把郭秋云推了出去，许鹏跟在后面。
“贺总，可是，秦总还没有赶过来。怎么办？”
“那就麻烦你跑一趟吧。”
“好的。不过，您……”
“我没事儿的。一会儿我让秦寒直接去医院。”
看着许鹏跟着医生们离开，贺兰锦重新给秦寒拨了电话。
“贺总，我很快就到。”
“秦总麻烦你直接去医院，120已经把郭秋云接到医院去了。”
“好，好。我马上去。她……”
秦寒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焦虑，甚至比贺兰锦自己还要着急和关切，让他的心里似乎敷上一层说不出的酸涩，但是他也只能尽量保持冷静的语气。
“医生说不是很严重。你，先去医院吧。”
“哎！哎！我很快到。”
贺兰锦挂了电话，似乎才想起他自己的麻烦还没解决，残肢上的疼痛把他拉了回来。想必是刚刚摔倒时又蹭破了皮，高度敏感的神经让哪怕一点微小的伤口都能被放大无数倍。贺兰锦自己挪上轮椅，来到办公室旁边的隔间，锁上门，才轻轻褪下长裤，将假肢取下放在一边，果然就看见残肢上已经看见明显的淤青，还有一大片擦伤，微微渗出血迹。
贺兰锦轻车熟路的随便擦了点酒精，重新穿好长裤，整理好衬衣，坐回到轮椅上。虽然坐下的时候还是有点刺痛，但至少不至于让他无法见人。
这样的小伤对他来说，实在是习以为常。
重新打开门，贺兰锦竭力让自己恢复平日的冷静，想将刚才混乱的一幕悄悄埋入记忆深处。但是，他却似乎无法摆脱那种久违了的触感，手指下颤抖的肌肤，唇间一点点香甜，都让贺兰锦根本无法忽略，他的思绪早已离开面前的合同，越飘越远，无意识的摆弄着鼠标，于是屏幕再次亮起来，邮箱中那一封封邮件再次呈现在贺兰锦面前，仿佛是有另一种力量操纵着他的手指，打开了最新的一封。
“……这是多么好笑的一件事，我一边带着属于我们的回忆，一边假装我是我，你是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兰锦，我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们揭开这些秘密，是不是更加无法四目相对。……”
下一封。
“我在做梦吗？我又看见了你，你在这里，又不在这里。你好像是在笑着，似乎又充满了忧伤。”
下一封。
“……后来，我再也没有吃过无花果了，因为那棵只属于我们的无花果树一直留在你的茶园里。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它还在不在。就好像我们也不知道我们还在不在一样。甜的，酸的，苦的，辣的，所有的味道都变了，你觉得呢？你也感觉到了吗？”
下一封。
“我想起了自己左手手指上那个浅棕色的伤疤是怎么来的，那是我第一次跟你学炒茶的时候，不小心被烫的，起了好大一个水泡，我还记得连你都差点就哭出来了。你还记得吗？……前两天我不小心又把手划破了，可是，我突然觉得一点也不疼了，无论多大的伤口，都已经不疼了。……但是，我不知道是疼点好，还是像现在这样，不疼好。”
下一封。
“我永远记得你那次喝醉的样子，拉着我在茶园小路上唱歌，我发誓，那是我听过最难听的声音。后来，你醉得根本没法走回去，我们就在茶园里呆到了大半夜。你一直在稀里糊涂的说胡话，前言不搭后语，笑得我都不行了。还让我半夜给你找水，我就摘了好多茶叶给你吃，你一直抱怨怎么这么苦，还抱着我撒娇，像只小赖皮狗。……那一年，茶芽发的特别好，价钱也好，……”
下一封。
……
贺兰锦还没有来得及看第一个字，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燕玲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径直走到了贺兰锦的桌边。
“怎么了？你慌什么？”
贺兰锦假装镇定的顺手把邮箱关掉，对燕玲的笑容，似乎是带着一点点心虚的讨好。
“刚刚说救护车来啦，怎么回事？”
“……救护车。嗯，一个同事突然昏倒了。”
贺兰锦没有提起郭秋云。也许，这是一个已婚男人面对自己老婆时的直觉，把所有有可能引发冲突的隐患全都事先埋葬。
“我还担心你呢。没事儿就好，那……我们现在去吃饭吧。嗯？”
“那，你想吃什么呢？”
贺兰锦推着轮椅从桌子后面出来，又让燕玲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
“没有，只是扭了一下，我就懒得戴了。”
“你确定，真没事儿？让我看看，赶紧……”
说着，燕玲就绕到了贺兰锦的面前，蹲下身就要去拉他左腿的裤脚，被贺兰锦一把按住了手，
“别紧张啦！我真没事儿。……走吧。”
笑着拉住燕玲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反倒弄得燕玲很有点不好意思的往后躲。
“哎！等等，我手机没拿。”
“知道了。”
燕玲折回去两步，抓起贺兰锦桌上的手机往他怀里一塞，继续推着他离开公司的大门。
“下午，你有事儿吗？”
“今天？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
“等会儿去艺斋吧。我朋友下午又要新拿好几个茶样过来，我们一起尝尝？”
“嗯？”
“你在这边又没什么事儿……”
“行。”
说着，燕玲就把贺兰锦推到了自己的MINI旁边，贺兰锦也不好再反悔，只得自己上了车，看着燕玲把轮椅收到后备箱里。他想给许鹏打个电话，却开始担心燕玲的反应。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哪有？我在深沉的思考一个问题：我们去吃什么？”
“不用思考啦！我已经订好位子了。”
“还是老婆疼我！”
燕玲被逗笑了，忍着笑，白了贺兰锦一眼：
“说吧，你是不是犯错误了？嘴巴这么甜。”
“哪有？”
贺兰锦突然觉得自己在生活中竟然是如此认真的在演绎着自己的角色，认真的都好像真的让他已经忘记了刚才在自己办公室发生的一幕。但是，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他绝对不喜欢，却又谈不上讨厌，只是深深的厌倦。
“累了？先睡一会儿。”
“燕玲……”
“嗯？”
燕玲笑咪咪的转过脸来看着贺兰锦。
“没什么。”
贺兰锦闭上眼睛，他突然觉得其实燕玲其实知晓一切，却始终隐忍不发。这是属于她的聪慧，贺兰锦想着想着，捏住了自己的手指。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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