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要幸福》段琳琅

45、自由

　　‘啪’一声脆响，在这寂静黑夜里格外清晰，那隐隐作痛的右手掌竟不会弯曲，乔睿眼中的冷酷神情却一点点散去，他颓然坐倒在地，把头无力埋在双臂间。

　　他好半天都一动不动，我害怕起来，会不会是打重了。只好硬着头皮轻轻推他：“你还好吧？”

　　他抬起头来看我，目光中闪烁晶莹的光，月光下乔睿脸上五指印分外明显，我倒退一步将头侧开不敢看他。

　　“我和乔毅不是亲兄弟……当年我妈妈遇人不淑未婚先孕，外公为了掩盖家丑，安排她和爸爸结婚。”他的声音伤感低沉。今日我听到的，差不多也能猜到一些。

　　“以前他是个很好的哥哥，后来他变了，他竟然追求乐琪，明知道我爱她至深。”他苦笑着继续说下去：“连我的父亲都为了利益牺牲我，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恐惧、羞耻、甚至痛不欲生。从此以后开始怀疑一切，再美丽的女子都不会心动，她们不过是我人生道路上短暂陪我一程而已。”

　　寂寞的要死，痛不欲生又怎样，再痛苦他也要忍受这一切，直到那羞辱在记忆里慢慢模糊。他真的爱过苗乐琪，可惜那些年他的爱和他的人一样不成熟，他还不懂得两个人相处其实更需要宽容、转圜，甚至放下骄傲、放弃自尊。

　　我的心狠狠的疼痛着，这个坐在地上诉说当时的人，难道不是我？

　　我蹲下与他对面，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好将他手握在我手中。

　　他冷笑起来：“这件事如果被乔董事长知道会怎么样？先给钱，钱摆不平便如你所说签婚前协议。在他看来这不是牺牲，是我该做的。你不觉得可笑吗？我什么都没做，不过是被人陷害，就因为我是他儿子，我就必须受这样的惩罚？婚姻是我的底线，我连找个好女人结婚的权利都没有！如果真如此，我宁可不当乔安生的儿子。”

　　“你逼迫我又有什么用呢？”

　　“简兆妍……你是个好女人。真实、热情、多愁善感，即有女孩的软弱又有母亲的勇敢。”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深深的凝视我。

　　我从不知道我有这么好，可我即便这么好，他也不是爱我。他只想找那个他想象中的女人，而我恰巧被他觉得像而已。

　　“你爱我吗？”我艰难的张口问他，那声音轻的都不像是我说出来的。

　　对这个问题他并不始料未及，我想他只是不想面对而已。他神色忽然怔住继而将目光避开：“我
　　们会很和得来，我过的也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夜夜笙歌的生活。”他的生活很简单，在家时他能和我看一样的无聊韩剧，甚至还会和我一起感动流泪。

　　我知道，我能闻出来。

　　可是，可是：“你爱我吗？”我仍执着的问他。

　　他有些焦躁：“你的前夫爱你吗？爱情难道会万年不腐？”

　　我被他问住，一时不知该回答什么。静心想一下，他的条件很好，我能得到的亦如此优厚，此刻这么拼命找借口拒绝他，不过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个乔毅存在。

　　我曾经历过那些伤痛，失去于峰华便如同失去自己心脏。哪怕要我死去也不要承受失去的痛苦，固执霸道，不要自尊毫无理智的纠缠着。

　　我爱乔毅吗？如果他要我走，我会作何反应，我会笑笑掩饰住些许伤心，然后大方离开。

　　这是爱吗？是我成长了？还是我不会再爱了？

　　想到这里眼泪竟止不住流下来，我以为已经痊愈的，原来都是假象，我被迫抛弃了生命中重要的部分，现在的我们残破不堪再不是原先模样。

　　见到我哭，乔睿有些不知所措的抱住我“对不起……对不起……”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把手机递给我，我打电话给魏丽请她想办法接我们回去。

　　过四十分钟魏丽打车带代理司机找来。

　　乔睿扶着苏雅音坐进车里，临走低声对我说：“我去送她，你回去休息。”

　　我和魏丽坐进出租车回去酒店，我全程一言不发，不是讨厌她是实在无话可说，她应该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吧？人能活的目的明确也是种幸运。

　　乔毅的房间就在我对面，我在他门外站了半天，最后还是回自己房间将那张结婚证书取出来，撕碎了冲下马桶。

　　我看着那漩涡落下，木然回走回床上睡觉去。

　　我睡的非常沉，良久以来我从没有过这样优质睡眠，我只觉得刚闭上眼天便亮了。

　　我伸个懒腰慢慢做起来，今天的简兆妍又恢复自由身。

　　我打电话给妈妈，她嗔责我起的太晚：“还要麻烦乔睿陪我逛街。”

　　“那好好逛，记得给我带礼物。”我轻松一笑。

　　挂断电话，去洗手间刷牙，下意识往马桶里看一下，赶紧强迫自己转过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房门打开的声音，我探头出去是乔毅，我冲他裂嘴笑，一见他心里就有些愧疚：“你吃过早饭了？”

　　“该吃午饭了。”他淡淡回答我，把手里的食盒放下。

　　若是以前，我该赶紧出去乐呵呵翻看他给我带了什么，但今天我已能怠慢他。我缩回脑袋去继续刷我的牙齿。

　　等我洗完脸才发现他倚在洗手间门口，刚才他一直在望着我的背影？他是否看到镜子里我那满不在乎的眼神。

　　我转过身来，指自己脸颊俏皮问他：“你在看什么？难道是我又漂亮了？”

　　他不做声只是微笑，伸手将我搂紧怀里。我们就那样拥抱良久，久到都忘记放开彼此。

　　直到我的肚子饿的咕噜怪叫，他才带我去沙发上坐了，把饭盒替我打开。是很知名的烧鹅，也许是心境使然，我吃起来也不过那样。

　　“有什么事发生？”我总觉得他心情有些低落。

　　“昨天公布外公遗嘱，苏氏财产由雅音全数继承。而我，是苏氏的财产管理人，不用多久我就要到舅舅家的品味轩工作。”

　　我呆住，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乔毅冷笑一声：“他已经开始着手为乔睿接手碧海扫清障碍。”

　　原来是为了这个！怪不得乔叔叔非要来香港，原来是为了在最后关头说服苏老爷子给乔毅职位。

　　“你有什么对策？”他不可能坐以待毙，碧海在乔毅的人生里永远排在第一位，他对碧海集团有种近似病态的执念。

　　“对策？”他哼笑一声：“我只有一个敌人，幸好目前还在掌握中。”

　　我很想告诉他，乔睿不是他的敌人，乔睿想要不是碧海集团他想要正常的父母、哥哥，最好再有个妻子。

　　我将这些话吞回肚子里，只是笑着安慰他：“你只管随心所欲去做吧。”

　　就像我一样，得不到他不会甘心。

　　只是，我真心担忧，等他真正得到那天，会不会遗憾为此付出过多？

　　他笑着转开话题：“昨晚几点回来的？”

　　“我没注意，回来便睡了。”

　　“乔睿有没有说什么胡话？”他不动声色的样子让我不悦，他在试探我抑或是在套我的话？

　　“跟你想象中一样，他喝多了向我求婚，可惜我拒绝了。”我玩笑道。

　　他瞧着我有那么片刻的失神，我心里十分不自在质问他： “怎么？你该不会希望我答应他？”

　　他回过神来有些尴尬：“怎么会？”我心情不好起身请他先走。

　　他站起身拥抱我道别：“我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家之前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忽然心痛，仿佛将要失去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