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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章)贤卿 ...

  •   以黎琛的家世和相貌而言,通过初选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此时她的手上正拿着用绿漆写着自己名字和出身的木牌,跟随着公公转移到新的住所里去。
      四个人的厢房比昨天的相比宽敞明亮了许多。而且起居设备上也比那小屋好上许多,摆上了桌椅和茶几,还有几盆装饰用的花草。
      “哟,这不是黎格格吗?真是有缘哪,我们又分在一间了哪。”黎琛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夸张的、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用说,一定又是那个纳兰秀月。
      黎琛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极度不悦。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除了仗着自己的出身比别人高了那么一头还有那么一点儿姿色,就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但是黎琛的身份又摆在那里她又不敢明着来,私底下阴阳怪气了多少回,黎琛都懒得去计较。
      “是啊,真是有缘哪。”黎琛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阴沉的就像宫里的老嬷嬷一样。
      才这一天,之前同房的几个秀女都对黎琛敬而远之,没别的理由,人家出身高贵、容姿端庄,的确不是她们能比得上的。再加上她不喜说话,没事的时候就喜欢默不作声的拿着书看,大家都只觉得她沉闷无趣,也懒得去找她的麻烦。
      秀月见黎琛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来气。杏目一转,就看见了一旁拿着黎琛包袱的小太监。顿时,她一个计上心头,悄悄的走过去,狠狠的撞了那个小太监一把。
      那小太监一时没反应过来,打了一个趔趄,虽然自己没有跌跤,但是黎琛的包袱已经掉在地上了。
      “哎呀,真是该死的奴才,居然敢把黎格格的包袱丢在地上!”秀月夸张的大叫一声,倒是把黎琛给吓了一跳。
      那太监也顿时吓白了一张脸,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慌忙跪下来,一边磕头一边不住的说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黎琛也没理他,只是静默的蹲下身把包袱从地上捡起来,利落的把包袱拍干净。凉凉的开口道:“有空在那边‘奴才该死’,不如给我多干点实事儿。”
      “……”那奴才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只等着黎琛发落。
      “起来吧,下次做事给我分清主次。”黎琛也不想给这个可怜的小太监太多压力,只是用平板的语气让他起身。
      “谢格格教诲,谢格格教诲……”小太监如释重负的站起来,嘴里不停的向黎琛道谢。
      “好了好了,啰嗦死了,你平时就是这么给主子办事的吗?”黎琛有些不耐烦的摇了摇手,稍稍缓和了语气:“出去吧,有事了再叫你。”
      小太监弓着腰缩着首退出了厢房。
      秀月本以为会看见黎琛大发雷霆,看她的笑话的,事情的结果却没按她的计划前进,着实令她恼怒。
      “哟,黎格格可真是‘有威严’哪,那奴才两三下就被您给治得服服帖帖的呀。”秀月酸溜溜的说道。
      “奴才都是给主子做事的,在我这儿犯了一点儿小错,我可以提醒他,好让他下次别再犯错。”黎琛把包袱放在桌上,一步一步踱步到秀月面前,顿时让秀月倍感压力。“你以为我没瞧见?”黎琛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瞧见什么?”秀月顿时紧张起来,那张漂亮的脸蛋儿霎时惨白。
      “我觉得纳兰姐姐的记性不应该那么差的。”黎琛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可嘴里依旧轻快,像是闺阁好友之间聊着什么有趣的事。
      “——你!”秀月尖叫出来。
      这时,佟佳海珠也从外面进来。刚好黎琛懒得和这个傻缺接着说下去,于是就笑着打招呼:“哎呀,是佟佳妹妹呢,我就说妹妹一定能过初选的。”
      “托了姐姐的吉言,还有姐姐直接叫我海珠吧。”海珠小脸一红,有些害羞的说道。
      “既然海珠这么说了,那妹妹也直接叫我黎琛吧。”黎琛也同样诚恳的说道。
      “是,黎琛……姐姐。”海珠的脸蛋羞得更红了。
      而被撂在一边的秀月只能一咬银牙,恶狠狠的一跺脚,生气的把自己的东西甩在自己的炕上。
      *****
      通过初选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秀女们就在体元殿在礼仪教习嬷嬷的教导之下学习宫廷的礼仪和规矩。
      几天的学习下来,让黎琛最为感叹的是:爱新觉罗家真是一个等级森严,规矩繁多的地方,要想在这里生存,还真是要无比的谨言慎行呢。
      无话,黎琛继续认真的跟着教习嬷嬷的指示,继续做着已经做了几百遍的动作。
      学习规矩的时间漫长而又短暂的,上午学习完了规矩,剩下的时间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说是自由活动,其实能够允许秀女待的地方也不过就是体元殿这方寸之地罢了。
      这一天,时至中午。
      一般到了中午的时候,大部分的秀女都会午休,但是今天黎琛没有躺在炕上休息,今天她觉得非常清醒,完全没有想睡的意思。
      那就干脆出去走走吧。黎琛如此想着。因为继续待在屋子很可能会弄出什么响声,万一把别人给吵醒了可不好。
      黎琛悄悄的离开了。
      顺着当初在紫禁城里旅游的经历,黎琛还是很顺当的来到了御花园。
      不愧是皇家御苑,即使到了秋季这里的色彩依旧鲜艳夺目,现在似的时节自然是以盛放的菊花为主打,各种眼色、各种姿态的菊花在秋风中高傲的开放着。
      可惜,黎琛喜欢的并非这些高傲盛放的菊花,她只是匆匆的用视线扫过这些花,漫无边际的在偌大的御花园里百无聊赖的散步着。
      不远的地方就看见了一汪清池,池边枫树上,枫叶飘摇的从枝上落在水面,留下一圈圈淡淡的波纹。火红的枫叶,青色的池,色调鲜明,更有包含着秋季的浓烈热情!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黎琛感受到了秋季如火般的热情,就想起了刘禹锡的《秋辞》。情不自禁的,轻轻的吟唱着诗句,别有一番风情。
      “其实秋天也很美的。”就在这时,黎琛的背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好听的男声。
      “!!”这个声音,有一种特别的熟稔!黎琛吃惊的转过身——果然,果然是他!自己找了三年,今天居然在这里见到他了!
      “时隔三年,我们又见面了。”贤卿微笑着给黎琛打了个招呼。
      “是啊,好巧呢。”黎琛也同样微笑着。此时,她心中溢满了激动的情绪: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贤卿。
      “咦?你现在是这一届的秀女吗?”贤卿注意到了黎琛身上的素兰色的装束,眼中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
      “是啊。”黎琛很直接的回道。
      贤卿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看见对方一直对着自己的眼睛看——那双眼睛六分微笑,三分凛厉,还有着一分的妩媚。这样的一双眼在这张漂亮的脸上最合适不过了。他很喜欢这样的一双眼,不知道这个人会是怎样的呢?
      “你觉得这里如何?”贤卿问道。
      “一般般吧。”黎琛不咸不淡的回答。
      “哦?这紫禁城难道就没有一点儿让你动心的地方吗?”贤卿的笑容带着一丝神秘莫测的意味。
      “没有。”黎琛很直接的说道:“因为我在家里什么都有,在这里什么都没有。这里好看是好看,至于骨子里是什么样的,我就不清楚了。”
      “真是一点都没客气哪。”贤卿的眼中带着一丝笑意,“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用‘好看’来形容这里的。”
      “这没有说谎的必要。”黎琛无聊的从地上捡了几颗小石子,在水面上掷出了几跳好看的水漂。
      贤卿觉得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就不愉快了。他换了个话题道:“你怎么不看菊花,这些菊花可是宫中那些主子们最喜欢的赏的,既然来了,怎么也不看一看呢?”
      “我不过一个俗人而已,自然体会不了宫中主子们的情趣。”黎琛摇了摇头,说道:“虽然菊花很美,但我觉得她美得太萧瑟,很凄凉,就和冬季的腊梅花一样。我不喜欢。”
      “你喜欢山樱花?”冷不防,贤卿开口道。
      “!!”黎琛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看了看贤卿微笑的面容。她一叹,道:“是的,山樱花在春天开,很娇弱。单单一朵花你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的——但是,春季到来的时候,一大片一大片的花开放,就像一股燃烧的火。”
      “哦?”贤卿看着黎琛,眼中的笑意更加深刻了。
      “即使,樱花只开七天,这七天是她们最美的时候,就是凋零了,也是一整朵掉落,你是看不到她枯萎的样子。灿烂的,高傲的落幕。”
      “噗通,噗通——”一个小石子在水面上跳跃了几下之后沉入水中。
      “灿烂的,高傲的凋零……”贤卿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闪烁着,却不知在想什么。
      “要是人能够这样的死去,说不定也是一种幸福呢。”黎琛笑了笑,说道。
      “通常这样死去的人,命都不长。”
      “无所谓了,不然老了衰老的时候多难看,再去回忆过去的辉煌其实也是很痛苦的事情的。”黎琛摇摇头。
      “呵呵,怎么觉得你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呢?”贤卿憋不住笑,问道。
      “你可别笑,长大也是衰老的象征,大到一定的程度就老了。这是我外祖父说的。”黎琛一本正经的说道。
      “安亲王大人当然会这么说,可你还不到二十岁就跟六十岁的老太婆一样——这不是很奇怪吗?”贤卿笑得更欢了。
      “不奇怪,反正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一个老太婆的。”黎琛无所谓的耸耸肩道。
      “唉——你可真是……顽固哪。”贤卿无奈的摇摇头,说道。
      “……”黎琛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她想起了什么,把手伸进袖子里拿出来,“喏,这是你的帕子,我已经洗得很干净了,一直放着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今天还给你吧。”
      “……!!”贤卿神色复杂的看着黎琛手上的那一方白帕,却并没有伸手接。
      “上面的绣工挺不错的,比我绣的好多了。”黎琛就这样伸着手也不觉得尴尬,只是随意的说道。
      “那是我额娘给我绣的……”贤卿的声音突然变小了,黎琛也只听得一个模糊的大概。
      “既然这么重要,那你就拿去呗。”黎琛看着他的眼神很奇怪,明明很欣喜,却又有一种揪心的情感……
      “不用了。”贤卿缓缓的摇摇头,强笑的说道:“我额娘还给我绣了好多,不差这一个。这个,就当作是我给你的留念好了。”
      “那我的帕子呢?”黎琛不明所以,见他不愿意接,就只能把帕子重新放进袖子中。
      “在我的家里。不过,我没想到今天会见到你,所以没有带在身上。”贤卿苦笑道。
      “哦。其实我也只是想说,那方帕子是我绣出来的东西里面最好看的一个了。想把它收回来好好保存。”黎琛很诚实的说道。
      “咦?是这样的吗?”贤卿有些惊讶的问道。“那块帕子上的书法绣得很好看的,那个字很不错。”
      “哦,那个字我自己写完绣上去的……”黎琛讷讷的说着,脸悄悄的爬上了一层薄红。
      “不如就用我的帕子来换你的那个吧。”贤卿笑得很美,看得黎琛有些挪不开目光。
      “唉……随你了。”黎琛无奈的说道。
      “……”贤卿深沉的看了黎琛半晌,突然问道:“你不问问我到底是谁吗?也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想我大概知道。”黎琛有些诧异,其实他一早就注意到对方的腰上的黄带子了,只是他不说,自己也没有提出来的必要。
      贤卿眉头挑了挑,有些期待的等着黎琛的后话。
      “不过……”黎琛的脸上漾起好看的笑容:“既然爷没有说,那奴婢自然就什么都不知道。”
      “是这样?!”贤卿的语气里隐隐含着一种兴奋。
      “诶?游戏规则不就是这样的吗?”黎琛好笑的问道。
      “啪啪啪——”贤卿终于为黎琛送上了掌声,他笑着,诚心诚意的说道:“我服了。”
      黎琛看着眼前的人,注视着他双目:这一次不一样,不像刚才皮笑肉不笑,这一次他的笑意深入了神髓,是从眼中自然而然发出的。
      “叨扰了你这么长时间真是抱歉了。”说着,贤卿居然屈身向黎琛鞠了一躬,起身来,他摆了摆手,说道:“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时间见面的,我想,我们还会有很多话可以说的。”
      “好,再见。”黎琛也向贤卿挥了挥手。她的心中也隐隐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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