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三章 结怨（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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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骅被气得不轻，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满脸怒容，宫门外的守卫见了他，不无低头静默，视若无睹。
出了禁中，他直奔大理寺，依端帝的意思，把桃花源山谷一案给圆过去。
时近黄昏，大理寺的官员都已回府歇息，官署内只余几处光亮，显得格外清冷。
梁骅绕过梧桐高耸的庭院，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小屋。屋内案卷摆放整齐，各类书籍堆满案头，连地上都堆着一撂齐腰高的书信。
“怎么你又没回去？”梁骅面色不佳，目光越过案上书堆，投向伏案忙碌的段天恩。
段天恩惊诧地抬起头，见了他也不起身行礼，清秀的脸上波澜不惊，复又低下头去，奋笔疾书，半晌才回道：“还不是收拾你那烂摊子。”
他眸色微沉，“又推给你做？”
段天恩不咸不淡地说道：“这本就是我的份内事。”
梁骅长臂一伸，勾起他的下颌，与他对视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段天恩一掌拍掉他的手，怒道：“二皇子，请不要打扰我整理案卷。这里有四百八十一名人犯的卷宗要抹除干净，无罪释放，我没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幸之，我只是想把她带进京城见父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段天恩的眼窝处青黑一片，眉眼间尽是疲惫之色。他心中不忍，方才的怒气渐渐消散。
段天恩搁笔，冷冷地看着他，“二皇子，你不仅仅是想带她见皇上，你是想让她交出由长公主执掌的清圣军，让太子没有后顾之忧地登基，你也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
“幸之，你听我说……”
段天恩提笔砸了过去，“我什么都不想听。你明明知道她的出现会带来多大的波动，可你还是做了。就如同你明白，皇上早就想擢升我，连圣旨都拟好了，可都被一再地压下，只是因为你不愿意看到我官场顺遂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大理寺的官员个个排挤我，是受了你的指使，为何你每次都是这副关切的表情，难道你还想让我感激涕零，对你俯首贴耳？”
“十个月又五日，你所做的事情已经超出我所能忍受的范围，所以请你滚出我的生命，不要再来招惹我。”
段天恩闭上眼睛，拒绝看他那张早已镌刻在心中的脸庞。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梁骅此时的表情。他定然是双拳紧握，满脸阴鸷，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
深藏在心底的话终于一吐为快，可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的快慰，年少相伴至此，他们只能这样相互牵绊，却又相互伤害。
梁骅要的是江湖之远，而他要的却是庙堂之高。
道不同，不相为谋。
夜幕降临，梧桐叶落，雨丝纷扬。
段天恩睁开眼，梁骅早已不知所踪，和以往每一次的争吵一样，他总是先离开的那一个。
而她，却只能独自面对互相伤害后的煎熬。
段天恩收拾好案上卷宗，微不可闻地叹息。夏子染的出现看似平常却又疑点重重，在梁骅刻意的安排下，似乎是水到渠成。可是又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不知道那支随着晋阳长公主一同消失的清圣军，会否因为夏子染的重返而渐渐浮出水面。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个冬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早了一些……
*
桃花源山贼一案很快被压了下来，因大当家阿松被招安，其他人员也一并被朝廷收编，无罪释放。
从此之后，世间再无强抢成年适婚男子的女山贼阿松，桃花源恢复往昔的热闹，成为一处绝佳的踏青之地。
与此同时，槿初郡主夏子染在失踪三年后被寻回，失去记忆的她成了一个性格乖张，行事古怪的女子，终日筹划着如何把自己嫁出去。凡是在禁中出现的男子，都会被她挨个调戏。当然，太监除外。
于是，进宫办事的一干男子都会选择性地避开洛栖宫，绕道而行。连宫中的禁卫军在巡查时，都会严肃认真地忽略洛栖宫。
夏子染进宫三日后，洛栖宫俨然成为另一个桃花源山谷，人迹罕见，连公苍蝇都不敢在宫殿的上空盘旋。
这日早朝后，端帝宣布为庆祝槿初郡主平安归来，摆宴上林苑，朝中三品以上官员不得缺席。
“三品以上？”夏子染顿时泄气，“小锦，你说说，这不是坑爹吗，三品以上都是些老头，有什么好看的。”
小锦放出来后就被接进宫里，一看大当家摇身一变，成了郡主，差点没笑岔气。再看她一身锦衣华服，也还满像那么回事的。横竖不用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小锦倒也很快适应过来。
“郡主大当家，你总算说对了。您就坑一回爹呗，三品以上的老头家中，总有那么些个不成气的儿子。再不济，也比那二皇子好，整天怪里怪气的。感情被骗的是他，骗人的是您似的。”
提起梁骅，夏子染无奈地摇头，“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他的，你在宫里走动时多留意一下，梁骅到底心仪谁家女子，他摆了我一道，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有啊，上次让你问的花匠子归，你可曾找到？”
“郡主大当家，我才进宫两日，还没混脸熟呢，你倒是给我点时间啊。”小锦在她对面坐下，和她一样把脑袋搁在案上，“你今夜打算如何？”
两颗脑袋相视一言，同时叹气。
“盛装出席吧。”
是夜，上林苑灯火通明，丝竹缭绕，殿瓦琉璃华光四溢，璀璨夺目。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携同家眷，盛装出席，不敢有半分懈怠。
饶是槿初郡主如今的名声再不好，百官对她仍是心存好奇。当年艳冠京华的绝世佳人，何以会性情大变，生人勿近。
想当年，晋阳长公主是何等人物，姿容出众，文韬武略无一不通，曾领兵西征，巾帼不让须眉，若非生为女儿身，这大弈朝的皇位又岂容端帝来坐。再看夏相夏丰舒，当今名士，以弱冠之年登科，殿试时笑谈天下无人可与之匹敌，自此权倾朝野，风光无限。
是以，槿初郡主夏子染一出生，就如众星拱月般被捧在手心。承袭他二人的优秀，夏子染早慧，三岁能诗，五岁作赋，七岁时以一曲气势磅礴的高山流水，成为京中女子的典范。十岁那年，辞官退隐的鬼才苏漠尧突然出现，执意收她为徒，一走就是五年。待她重返京师，正是她的及笄大礼。众人翘首期待由这三人调教出来的夏子染会是何等的惊世骇俗，夏相却在这时遭逢不测，夏子染也跟着失踪，生死未卜。
现下，槿初郡主重归，却不复当年的模样，谁都想一窥究竟。
“皇上驾到，槿初郡主到……”
四下顿时鸦雀无声，纷纷退至两侧，夹道相迎，山呼万岁：“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夏子染一袭绛紫色的宫装出现在百官面前，姿容清绝，仪态万千。她下颌微扬，一笑倾城，让人不敢直视。
“郡主大当家，你的嘴角在抽搐。”小锦很好心地提醒她。
夏子染边笑边说，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是你说的，要冷艳高贵，还要笑不露齿。”
小锦扶她入座，“那你还是别笑了，冷艳就好。”
她敛了笑，低头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嘟囔道：“冷艳会嫁不出去的吧。”
“郡主大当家，您现在是郡主，只要皇上给您赐婚，谁敢不娶啊？”
她颇为赞同地点头，侧身迎上端帝慈祥的笑容，她忙佯装羞涩垂眸浅笑，眼角余波扫到与她分据端帝下首另一侧的梁骅，怒目而视，扬眉挑衅，恨不得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一嗔一怒之间，眸光流转，顾盼生辉，世间万千光华似乎在那一瞬间永恒。
“今日是槿初郡主回宫的大好日子。这孩子失踪三年，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谁，还好苍天有眼，终于让朕找回她。夏相和长公主已经故去，以后，槿初郡主还要仰仗众卿多多关心，若是有失当之处，还望众卿看在朕的面子上，多多体谅。”端帝语重心长，字字肺腑，可却间接证实了百官对这位郡主性情大变的猜测。
左相石迁躬身出列，率先下跪，“恭迎槿初郡主回宫……”
正沉浸在夏子染清绝容貌的一干大小官员如梦方醒，撩袍下跪，齐声道：“恭迎槿初郡主回宫……”
“那就是左相石迁？”夏子染支肘托腮，望着殿内下跪的众人，若有所思。
小锦接过宫人送来的酒菜，俯身道：“正是，我方才问过其他人，自从你父亲过世之后，他就坐上左相的位置。他原为国子祭酒，朝中有不少人都是他的门生。”
她看着下首最前头的石迁，点头浅笑，“百官之首，油水应该不少吧，门生又多，家业应该颇丰吧？”
“郡主大当家，你不是山贼了，你别老惦记人家的家产。”小锦睨了她一眼，“把你的笑容收起来，别露馅了。”
夏子染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我不惦记他的家产，自然有人惦记，我倒是比较惦记他儿子。”
“你……”小锦无语，举壶斟酒，“据说石迁仅有一子，没什么作为。倒是镇国将军南宫成的儿子南宫砚少年英雄，朝中百官二代中属他最有作为，现下在兵部任职，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神机营的主事。”
“南宫成？”夏子染眯眼瞥去，与石迁对面而坐的正是镇国将军南宫成。他神情倨傲，端坐案后，也不与百官搭讪，自顾自地喝起酒来。果然是不一样，有个当太子妃的女儿，就是不一样。日后太子登基，他就是当朝国舅，权倾朝野，怪不得如此神气。
“染儿，可是不习惯？”端帝见她呆愣不语，倾身在侧，“累不累？”
夏子染收回目光，展颜一笑，“回陛下，不累。”
端帝稍有迟疑，郑重地开口：“今日下朝时，吏部尚书梁大人同朕谈起你的婚事，你早已过了及笄之年，应尽早遴选佳婿，也让朕对你母亲有所交代。”
吏部为六部之首，职掌天下官吏选授、勋、封、考课之政令，对朝中百官甚是了解。故而，由他提出槿初郡主的婚事，虽有些逾界，但也还算说得通，毕竟他对朝官及他们的子孙都甚为熟悉。
夏子染一听，眉开眼笑地等着后续，“可有人选？”
“顾卿。”端帝抬颌，“关于郡主的婚事，你有何人选？”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三章 结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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