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尚书要成亲 ...

  •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不知不觉,距离衍和十三年,已是七个春秋过去。

      皇朝依然是凤氏的天下,只是皇帝宝座换了个人坐。年仅十二的元祚帝在贤相与昔日太傅今日帝师的辅佐下,励精图治四年,终于扭转乾坤,皇朝步入中兴。众人皆道,若无变数,盛世不远。

      至于那个变数,朝野上下俱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一朝之上,自然有忠臣奸臣,亦有尸位素餐之臣,有权臣重臣,甚至佞臣也无妨,但是宠臣,却是大忌。

      元祚帝年少持稳天纵英才,唯一的瑕疵,便是他有宠臣。

      这个宠臣若是帝师公冶白,众人倒还心安些。毕竟帝师那样清风明月神仙般的人儿,断不会恃宠而骄为非作歹。莫说陛下了,若是他们有那个资格,若是帝师愿意的话,若是……他们、他们也想宠他啊!咳……

      可惜,陛下宠的却是解东风。

      解东风何人?

      所有人说起此人,脸上俱是一半不屑一半恐惧。

      明明是当朝户部尚书,掌管一国之银钱,却是天下第一小气鬼。解东风,借东风,顾名思义,谁也别想从他口袋里拿走一个镚子儿,他肯出借的只有清风,而且是“借”,得有利有息地还。贪吝不仁说的是他,敛财无道说的还是他。

      平生最喜抄家,掘地三尺挖出最后一片铜板的事他也不是没做过。没有家好抄的时候,就以压榨同僚为乐。他擅长巧立各种名目搜刮官脂官膏。充盈国库,赈灾救贫,如此师出有名,散了财的官员们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还得摆出“为国捐款,吾辈荣耀”的善良表情。

      若说帝师是那云,此人便是那泥;
      若说帝师是那池中清莲,此人便是那池畔□□;
      若说帝师是那皓皓明月,此人便是那腌臜沟渠;
      若说帝师是那高帅富,此人便是那矮抠挫。

      总而言之,百官对他是又恨又怕。这种感情化为实际行动,便是年年都将他票选为“百官最神憎鬼厌同僚”第一名。

      然而,陛下却完全无视百官这样的心情,对解东风宠爱有加。

      初初登基便派他代天巡狩,赐他“如朕亲临”,允他先斩后奏,四年来封赏不断,宠盛不衰。前几日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更是在言官中激起千层浪!

      解东风要娶妻了,向陛下请旨赐婚。

      男大当婚本是没什么出奇的,奇就奇在新郎是解东风。这个怪癖一箩筐,四季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矮抠挫,居然有女人要嫁给他?更奇的是天下居然还有令他这个小气鬼愿意解囊迎娶的女人?但当众人知道新娘是谁之后,前面的两点突然变得不重要了。

      堂堂尚书郎,当朝一品大员,居然要迎娶赭衣宫的奴婢为正妻?!

      若仅仅是如此,言官们只会看好戏而不会着急上火,戳中他们敏感点的是新娘真正的身份——谢依人,昔日镇国公之独女!四年前镇国公策划了春日宴之乱意图谋反,被镇压之后,满门男丁抄斩,她作为女眷则被没入赭衣宫为奴。

      当年那场春日宴,民间传的是帝师如天神下凡踏月平乱,以一己之力兵不血刃劝退十万大军。然则彼时在场目睹一切的官员们却知道,负责拖延时间与帝师等人里应外合的解东风也是镇压叛乱的功臣之一。

      分明是身份对立的两个人,究竟是何时私相授受,竟达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背后是否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层层怀疑的声浪中,陛下颁了一道旨意,销了谢依人的贱籍,赐婚,封一品诰命夫人。

      于是言官们沸腾了。

      皇朝史上可从未有过谋反逆臣之女封诰命的先例啊!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他们可是一群用生命在进言的言官啊!这种关乎国家兴亡的时候就应该咬破手指写血书进谏啊!必要时候还要拿脑袋去撞金銮殿上的那根粗得不像话的白玉盘龙柱子啊!

      朝上是如此激烈热闹,民间也不遑多让。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京城百姓们根本不关心什么祖宗规矩国家兴亡,他们只关心八卦,只要有八卦看,饭都能多下两碗。

      逍遥茶社里,茶博士正在唾沫横飞地说着当红大臣与逆臣之女的爱情故事。什么两人一早就两情相悦啦,无奈立场敌对,最终渐行渐远,一个步步高升,一个没为官婢。但解东风对她一往情深,四年来一直默默照顾她,隔着宫墙胡诉衷情啦……

      说完一段,还不忘与看官们讨论一下剧情,“众位看官,您们怎么看?”

      “荒谬,荒谬之极!”

      一道慵懒至极的嗓音,将众人目光吸引,说话的人实在算不得眼生。城中男人谁人没上“欢喜天”买过春宫图小黄书?光顾过“欢喜天”的,又怎会不认得这位坐堂的丰言掌柜?

      “丰言掌柜有何高见?”

      显然众人只在乎故事,并不执着于这故事由谁来讲。

      丰言捏着胡子,摇头晃脑道:“说解东风这小气鬼与女子如何深情如何虐恋,打死我都是不信的。”

      这话说得大家会心一笑。

      只听他接着道:“依我看来,只有两种可能。或者是镇国公留下了神秘宝藏没被查抄,而解东风这钱鬼嗅到了银子的味道才娶的新娘子,或者就是新娘子国色天香解东风色迷心窍两人珠胎暗结才不得不匆匆成亲,说到底小气鬼再小气他也是个男人啊。”

      “那你说说这皇上又是赐婚又是封赏的却是为什么?”

      丰言神秘地眨眨眼,“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许是解大人与皇上的什么秘密被新娘子知道了也未可知……”

      “咦咦?皇上与解大人?皇上不是与公冶先生师生禁断……?”

      “胡说,什么时候皇上与帝师了?帝师分明与解大人!”

      堂中几名女子配对相左,当众吵了起来。一人认为“朕与卿家解官袍”的君臣情妙不可言,一人认为师生才是王道,而这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有些看不起那些认为帝师与解东风有私情的。

      “大家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真是白天莫说人,堂中说得正欢,此人就神奇般地出现了。前一刻还人声鼎沸的茶社霎时一片寂静,众人默然望向来人——八卦的主人公解东风。

      解东风摇摇摆摆走上台,把茶博士挤到一边,拍了下惊堂木,又将手拢入袖中,笑眯眯道:“是不是很想知道本官娶亲的真相呀?”

      众人面面相觑,俱是一派狐疑。

      解东风笑意更深,眼眯得几乎看不见了,“想不想知道本官与夫人是如何相识?想不想知道与宫女幽会的安全路线?想不想知道本官与夫人亲密到哪个步骤了?”

      狐疑终究还是抵不过八卦之心——“想!”

      “想知道的话,求我啊~~~~”解东风笑得十分欠抽。

      众人满腔期待噎住,一脸便秘地望着台上。

      “哈哈,本官逗你们的。真的想知道的话……”解东风笑了一下,眯着的眼突然睁开了一条缝,泄出一道精芒,“今晚本官婚礼,欢迎各位戌时一刻莅临吟风楼。门票不贵不贵,一人八十八两银,身高五尺以下幼童、年龄六十以上老人可享半价优惠——因四十四不吉,遂半价为四十五两。”

      “去~~~~”

      台下嘘声一片,众人猛翻白眼。

      解东风也不在意,插播完广告了就优哉游哉下台,眼角不经意扫过门口,似乎看到两个熟悉的背影,是宫里那对至尊夫妇呢……心情顿时更好了起来。

      皇帝比他还抠门,跟他一起被人私下称作“死要钱二人组”,他半点都不指望他能拿出什么好的贺礼,但那位坐拥玉瑶宫富可敌国的皇后可不同,她的贺礼可是很值得期待哟~

      解东风一路春风得意回了吟风楼。

      说起吟风楼,这又是解东风一桩得意战绩。他以做吟风楼的半个东家为条件,让吟风楼承办他的婚礼。自消息放出之后,这家酒楼从频临破产一跃成为京城第一大酒楼,每天客似云来,连带着吟风楼方圆附近的店铺生意都好了许多。乍一看,像是与店家双赢了,实际上解东风白白得了半个酒楼,还省了置办婚礼的钱,这正是他的拿手好戏——空手套白狼。

      戌时未到,吟风楼前已是门庭若市,一派热闹景象。

      带着贺礼的百官与买票入场的百姓混在一起,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官民鱼水,可歌可泣。

      吟风楼的后厢房里,解东风正穿着新服,突然手中动作一顿,抬头,“小白?”

      果然,眼前人影一晃,公冶白提着一壶酒斜倒在卧榻之上。他随意地支起半边身子,长衫曳地,青丝飞扬,眸中三分微醺,流光四溢,说不出的风华绝代。

      那张绝世容颜,纵使看了七年,还是不留神就会被闪瞎了。

      解东风低头继续整理新服,漫声问道:“你去哪儿了?现在才出现。”

      公冶白抬眸,带着一丝醉意细细打量他一身大红新袍,“找我做什么?哦,是了,我还没给你礼金……”

      解东风微微皱眉,“你并非嗜酒之人,今日怎么喝成这样?”

      公冶白用手指描绘着壶身,并没有回答,过了许久,闭上眼问:“新娘子是个怎样的人?你喜欢她?多喜欢?喜欢到不惧群臣的攻讦,也不惧陛下的猜忌?”

      解东风避开了后面那句问话,只是一笑,回道:“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很喜欢她,你也会喜欢的。”

      公冶白又不说话了,静了许久。

      就在解东风以为他睡着了时,他从床上跃了起来,放下酒壶,拿起床上的大红花,为他系上。退后一步,露出笑容,“穿上新服还颇似模似样。近日我总是想起七年前初见,你一身红袍,帽插宫花,还是少年模样,如今却比我还早成家……小探花,恭喜了。”

      又是一晃眼,连人带酒壶都不见了。

      “喂!”解东风连忙跑到窗边,却连个背影也看不到,气得踹了下墙,“混蛋,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最重要的礼金还是没给!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给老子等着!”

      其实公冶白并没有走远。

      他只是飞上了屋顶,只是有点受不了触目所及全是大喜之红,太伤眼睛。还是头上这一泓清冷月光待他好,知他满腔愁绪,仍是不吵不闹地陪着他。就为这点情谊,当浮一大白!

      公冶白喝光了壶中最后一滴酒,将酒壶一抛,扶着额起身,足尖轻点,跃下屋顶,正要往大堂方向走,却意外地见到两个熟悉但却不应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美人帝师!”

      好吧,这下他确定了,就是那两人没错。

      这世上能当着他的面这么叫他的,也只有后宫那位清鸣皇后了。而拉着皇后一脸不爽的那位包子脸少年,自然就是他家那个皇帝徒儿。

      “见过陛下、娘娘。”

      “在宫外就不用多礼了,先生。”元祚帝臭着一张脸,挥了挥手,让他平身。

      “陛下心情不好?”公冶白偏头问皇后。

      皇后垂目,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娇羞道:“本宫送了亲手制的香作贺礼,谢依人谢姑娘很喜欢,就亲……亲了本宫一下。”

      “你脸红个屁啊!”元祚帝的脸更臭了。

      “帝师还在呢,你怎么能说这么不雅的话!”皇后打了他一下。

      公冶白情不自禁地抬头望了望天。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走哪儿都有人晒恩爱,刺激他这个孤家寡人。他今天就不该带着眼睛出门,徒然被闪瞎。

      “朕要回宫了,先生自便吧。”元祚帝急于带皇后回宫教育她“被人非礼要喊不要”以及“不要对谁的亲吻都脸红”,撂下这句话,拉着皇后就走。

      走出两步,突然又折回来,对着公冶白伸出掌心,“拿来,一筐黄瓜。”

      公冶白嘴角微微一动,让他满腔愁绪的事终于来了。他就知道解东风一成亲,陛下就会来讨债。即便如此,他还是据理力争:“陛下,赌局尚未结束,为何认定是臣输了?”

      元祚帝扯开一抹笑,“解大人都娶妻了,莫非要等他生子才算结束?先生,你聪明一世为何糊涂一时?七年来你们如此亲近,你明里暗里帮衬着他助他一步登天,又一天到晚顶着这张妖孽脸在他面前晃,如果他真是女人,你的贞操还会在?说实话,就算他是男人,你的贞操也该不保了才对。”

      公冶白也笑,“东风还小,尚且不解风情。”

      元祚帝毫不留情地吐槽:“不小了,刚好今天大婚,而你还是皇朝第一光棍。别扯没用的了,七年前是你说赌一筐黄瓜他是女人的,今日水落石出,别想赖。”

      公冶白摇头,“大婚也不能证明他是男人啊。”

      元祚帝哂笑,“不是男人为什么娶女人?”

      “女人之间也有断袖之癖的啊!”

      突然插/进/来的一个声音,令公冶白与元祚帝双双回头,然后毫不意外看到皇后两眼发亮,一脸八卦。元祚帝脸一黑,显然想到了谢依人亲了皇后的事,二话不说拖走皇后。

      这次不再回头了,只抛下一句:“先生,记得明日准时送一筐黄瓜去御膳房。”

      目送元祚帝离开后,公冶白无奈地垂下眼睑,“唉”了一声,叹息中满是美丽的哀伤。七年前他到底是有多年少轻狂?又是抽了哪根筋,赌什么不好赌黄瓜?若是旁的什么,认输也就认输了。但是黄瓜啊……他一个帝师,去买黄瓜,再提着一筐黄瓜进出皇城,这像话么?

      不行,不能认输。是男是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对,他要验身!要闹洞房!

      东风啊东风,你最好祈祷自己是个女的,否则……

      为了本帝师一世英名,只能把你阉了来与陛下博个平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尚书要成亲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